季家認乾兒子這件事也沒大肆聲張地辦,就是客人來的時候這麼介紹的,老爺子出門拜訪老戰友,老上級的時候,身邊也常帶著陳安修,就這樣,在不長的時間,這個圈子的很多人就知道季家多個乾兒子的事情了。其實圈子就這麼大,這裏面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兒。這個陳安修和章時年什麼關係,大家心裏明鏡似的。
但心裏明鏡並不代表著可以宣諸於口,季家說是乾兒子就等於是給彼此一個台階下,除非真的想和季家公開撕破臉,否則真沒必要把這事當面點破,中國有句老話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在這個圈子尤其適用。
在此之前,老爺子也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季方平和季方南,不是商量,而是通知。老爺子的決心已下,這又關係到小弟的幸福,兩個人自然是滿口答應著,沒有任何意見。
轉過身來季方南就給外地的季方平去了電話,「大哥,陳安修這事,你怎麼看?」
年前這段時間,季方平都在基層考察,他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從外面回到招待所的房間裡,秘書王海也在,「老爺子會這麼做,並不稀奇,他疼老四,自然會給陳安修一個恰當的身份,只是這麼快就公佈出來,說實話,讓我有點意外,我以為二老會多觀察陳安修一陣子再做決斷的……」
王海正在燒熱水準備泡茶,季方平進臥室前,他聽到到一個名字,陳安修,他做季方平的秘書多年,對季家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據說陳安修現在和章先生一起了,他想想第一次見陳安修,還是兩年前跟著季書記到綠島開會的時候,那時候就覺得那兩人之間的關係有點曖昧不清,誰承想現在還登堂入室,讓季家二老都接受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不喜歡男人,但是季家的家境和章先生的人品,真是想讓人不垂涎都不行。熱水壺燒開的聲音乍響,王海笑著拍拍額頭收回心思,真是瘋了,這種事情也能胡思亂想。要進入這種頂層的人家,特別是這種身份,日子也不定好過到哪裏去,多少人眼睛都盯著呢。
季方平拉把椅子坐下,「……爸媽很喜歡他?」他就見過陳安修那麼幾次,有印象,但當時也沒太放在心上。
「前天爸爸剛帶他去參加了老戰友聚會,就帶著他一個人。」
季方平聞言,放在太陽穴上揉捏的手一頓,轉而笑道,「都帶著去老戰友聚會了?看來是真的很滿意了。」到老爺子這個級別,那些老戰友可想而知都是些什麼人,往年也有過,說是老戰友聚會,但同時也是給各家的小輩一個認識交流的機會,這種機會難得,可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所以各家無不想著把自己最自豪的小輩帶出來亮亮,老爺子今年帶著陳安修去,這本身就是對陳安修的一個極大肯定。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章青詞上樓來喊季方南吃飯,後者示意她稍等,「原先因為噸噸那事,我還怕他心有芥蒂,這段時間回家見過他兩次,倒是什麼都沒看出來,看來這小子的肚量還是有的。」
「君毅也給我打過電話,說是印象不錯,現在連你都這麼說,我還真是想回家看看他了。」
「馬上過年了,還怕見不到他。大哥,我這次給你打電話,還有另外一件事。」說到後來,季方南的聲音莫名有些發沉。
「你說。」
「老三託人給我消息,說是想讓君嚴回來給老爺子和老太太拜年。說是君嚴都快二十歲了,還沒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
季方南看門外一眼,客廳裡王海收拾完東西,正準備走人,他點點頭,「你和他一直有聯繫?」
「這倒是沒有,就是偶爾的,他會託人帶點消息回來。這還是第一次開口求情讓我幫忙。老爺子這些年不提也不一定是不想的。但一想到他當年對老四做的那些事,我實在又開不了這個口。老四今年剛穩定下來,陳安修又是第一年上門。」
季方平點支煙,差不多抽了有半根後,他開口,「這事我不同意,你告訴老三,讓他死了這條心。」當時國內的形勢那麼複雜,老三鬧那麼一出,不僅連累季家元氣大傷,還差點讓季章兩家翻臉,「當年如果不是媽站出來說話,老三就算逃到國外,章家能放任他們一家安然到現在嗎?」
「我明白了,大哥,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季方南放下電話,章青詞問他,「大哥怎麼說?」
「和我想的一樣,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不說這個了,下樓吃飯吧,君恆呢,剛才在樓下還見到他的車子了。」
章青詞笑說,「去他爺爺那裏了,一回來就問我,老爺子收安修當乾兒子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看到他受到的驚嚇不輕。」
「當年沒他也沒這麼多事,他還敢受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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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另一個季家的兒童房裏,季君恆壓著陳安修的脖子說,「你還真敢答應啊,你怎麼就答應了呢?」還有比他更悲劇的嗎?同學變小嬸不算,現在還直接晉級成叔叔了。他小叔本來就大他不多,現在好了,竟然有個比他還小的叔叔。他怎麼有種輩分一降再降的感覺。他現在都和冒冒一個輩分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摸旁邊四腳朝天的冒冒,「你這麼一小點,竟然是我弟弟。」
陳安修捏捏他下巴說,「為什麼不答應,來,叫聲叔叔聽聽。」
季君恆悲憤地拍開他的手,「你有膽子,讓大哥和二哥叫你聲叔叔試試。」
陳安修縮縮腦袋,季君毅和季君信是季方平的一對雙胞胎兒子,一個從政是市長,另一個是飛行大隊的中隊長,比他還大好幾歲,看起來穩重老練地不得了,他可不想上趕著去捋虎鬚。他這個叔叔也就能偶爾調戲一下季君恆。
季君恆撇嘴,抱著冒冒躺在榻榻米上,點點他胖嘟嘟的臉,「冒冒,我早就知道你爸爸不敢了。」
陳安修不準備和他爭辯,雙手枕在腦後在另一邊躺下,窗外的陽光落在臉上,暖融融的,真想就此睡過去,來北京這些日子,看似平靜,實際上卻發生了那麼多事,一件接著一件的應接不暇。他都好久沒像此刻這麼悠閑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後面應該沒什麼風波了吧?
季君恆伸長腿,踢他一腳,「其實這樣也行,咱們以後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公開場合也不用避諱,不過你別指望我會喊你叔叔。」
陳安修翹著腳,懶洋洋地閉著眼睛說,「有你這麼大個侄子,我還怕你把我喊老了呢。」
「這樣最好,咱倆達成共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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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周五,也是章氏大中華區的年會,章時年之前就和陳安修說,讓他一起來,不過他臨時有事,陳安修下午就先過來了,年會的地點就在北京的君雅酒店,現在時間還早,陳安修去宴會廳那邊走了一趟,佈置的工作已經臨近尾聲,今天好像不止是一家的年會,經過的時候掃了兩眼,他正準備到樓上的休息室先睡一覺,等著章時年讓人送衣服過來的時候,聽到他身後碰的一聲悶響。
他回頭就看到一個人從輪椅上摔下來,正在地毯上掙扎,陳安修幾步過去把人扶起來,看到臉的時候,才發現是陸展展,現在陸展展這樣,他也不能扶到一半再把人撂下。
「謝謝你,陳安修。」陳安修抱他的時候,陸展展的手在他腰上扶了一下。
「你……」陸展展在他口袋裏放了東西。
陸展展垂著腦袋,調整坐姿,聲音很低地說,「回去再看,對你有用。」
作者有話要說:上班摸魚沒成功,還是短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