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修沒找到陳天雨這邊陳天齊找到劉雪還是挺順利的他只打到第三遍,那邊就把電話接起來了。
陳天齊久不和她聯系,這次能主動打電話一次不接,還鍥而不舍地打了三遍劉雪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她早就想到了這結果,這兩天里早就準備了一套足夠完美的說辭她也不怕回去面對陳家那些人所以在電話里也沒多推諉爽快地答應了陳天齊見面的要求。她心里很明白,大姑和二叔家可以躲著,家里這邊不能一味躲,不僅不能躲還要取得他們的支持。
陳建明這人一向是個喜歡躲清閑的,工作是這樣,處理家里的事情也是這樣,能不插手的絕對不多看一眼,能躲開的絕不主動往前湊,睜只眼閉只眼什麼事情就過去了,可是現在這件事,他想睜只眼閉只眼顯然不行。大妹妹過來鬧了這麼一場,更讓人心里不安穩的是老二家至今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來,他可不會樂觀地以為老二心胸寬大,連這種事情都可以不計較,天雨即便有錯,那也是親兒子,退一萬步說,就是老二不計較,老二媳婦又哪里是好相與的人物,最大的可能性是那邊已經懶得多說,只等事後算總賬。
事實上陳建明猜地也八,九不離十,一開始事情來的太過突然,陳爸陳媽又心知這事和天雨脫不開干系,又氣又急之下,難免失了方寸,特別是陳媽,她是當年家里唯一一個親眼看到天雨被帶上警車的人,每每想起都覺得心驚肉跳,哪里還能承受第二次,幸好這次有陳安修在跟前,他雖然平時有點不著調,但遇事冷靜,又是個能拿主意的,陳爸陳媽在他的勸慰下,漸漸的也冷靜下來了。他們明白,劉雪既然已經做出這種選擇,就是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這時候再去撕扯或者講理也只是浪費時間,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天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另外就要找找關系,打听打听案子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他們心里也有個數。
“我最近還回不去,你有事的話去找明承,我會和他提前打好招呼的。”章時年人現在北京,陳安修在電話里隱約听他提過一些,手頭上的事情也是不少,有的還涉及到季方平,他們在電話里不方便明說,不過陳安修也明白,季家這種關鍵時候,有些明面的事情章時年不能公開去說去做,但私底下的很多動作少不得要動用他甚至是章家的人脈和各種渠道。
天雨的事情,陳安修沒瞞著他,不過也沒往大了說,“應該不用勞動他們,我有個小學同學就在那個派出所工作,管治安那塊的,我明天先過去打听一下。”
“我以前怎麼沒听你說過。”
“說了是小學同學了,初中同校不同班,高中就分開了,說起來好幾年沒見了。”其實在老家,拉拉雜雜的找點關系還是很容易的,關鍵就是看這關系搭不搭上的線了。
“能行嗎?”章時年听他的語氣也知道關系不那麼瓷實。
“還行吧,都是一個村的,以前玩地挺好的。”同一個村子出去的,不管認識不認識,熟悉不熟悉,見面總是自帶兩分情誼的,“他爸媽還在村里住著,我和爸爸今天過去了一趟,他爸爸給了個電話號碼,我下午的時候打了個電話,他語氣挺好的,說是明天中午的時候一起吃頓飯。我先過去看看,不行的話,我再去找明承他們。”
章時年听他思路清晰,也不準備過多干涉他,安修是個男人,有他自己的擔當,“那行,你看著辦,有事再打電話,爸媽那邊怎麼樣?”
“已經好多了,媽嘴上說氣望望這麼大了,凡事由著自己性子,不考慮後果,不過心里還是擔心,不知道派出所那邊能查出什麼事情來,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怎麼樣了,這都好幾天了,望望電話一直就打不通,爸爸什麼都沒說,但自打警察來過家里後,他就沒怎麼正經吃過飯,奶奶身體不好,他還不敢在奶奶面前表現出來”
吃過晚飯後,父子倆剛在家里洗過澡,陳安修只穿了一條平角內褲,冒冒則全身光溜溜的,他剛才自己在炕上玩了會,見爸爸一直在打電話不理他,他就搖擺著過來,爬到爸爸背上趴著喊爸爸,陳安修故意逗他,略一起身,冒冒刺溜刺溜順著他的背滑下去,陳安修伸手一扶,讓他落到旁邊的毯子上。
冒冒可能覺得好玩,趴在毯子上樂得哈哈笑,過會又爬上來,過會又爬上來,陳安修陪著玩了三四次,怕他太興奮晚上不睡覺,就摁摁的胖腿不和他玩了,他掙了幾次沒掙開,可能看到爸爸腰後的兩個腰窩窩好玩,就轉移注意力,伸著胖短的小指頭專心摳那里。
那里是陳安修身上的敏感地帶,現在被他摳摳摳,笑地差點在炕上打滾,手上不得空,就拿腳去蹬他。
章時年不知道這對父子又在家里做什麼,只听電話那邊撲騰撲騰的,還夾雜著父子兩人的笑聲,正事聊得差不多了,他就問,“冒冒在家里听話嗎?”
“他什麼時候能听話,有一天不搗蛋就謝天謝地了,不過也幸好有他在邊上纏著咱媽,咱媽要分神照顧他,就沒那麼時間犯愁了。”他說話的同時,翻身坐起來,又把冒冒拎過來放在腿上,“冒冒,大爸爸的電話,和大爸爸說句話。”他把手機拿地離冒冒近點。
“冒冒?”章時年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爸爸,爸爸”冒冒原先還有點懵懂,一听到熟悉的聲音高興了,對著手機就喊起來,兩只小手臂還一上一下的呼扇。
“冒冒在家里想爸爸了沒有?”
“恩。”不光答應,還會點點頭。
陳安修在邊上提醒他,“再和大爸爸說句別的。”
冒冒看那樣子還努力想了想,接著大聲喊了一句,“吃了啊。”
他這話一出,陳安修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章時年那笑聲多爽朗,他捏捏冒冒的臉,“就知道吃,就知道吃。”冒冒胖,每次領他出門,在街上遇到熟人的時候,人家總愛問他,冒冒吃飯嗎,冒冒今天又吃什麼好東西,他回答次數多了,這句“吃了啊”說的不能更溜。
章時年倒是挺興趣,又問,“冒冒今天吃了什麼?”
“包包。”恩,這就是說今天吃的大包子。
“包包誰做的?”
“太爺爺。”江三爺爺做的。
章時年引著冒冒說了些話,擔心小寶寶听太長時間手機不好,過會就讓陳安修把電話接了過去。
陳安修擔心噸噸,耐不住又問了句,“噸噸回來嗎?”噸噸在北京有一堆叔叔哥哥的,經常送這個送那個,經常也帶著出去玩,這里面衛林最甚,這次噸噸去北京,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給噸噸找了個射擊教練,帶著人學射擊去了,男孩子哪有不愛玩槍的,何況這還不是模型,噸噸高興壞了,天天在電話里和他說,他想反對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想讓章時年阻止,畢竟噸噸現在還不到十三歲,可章時年比還沒原則,早早就答應了,還說什麼孩子多培養點興趣是好事,下午給噸噸打電話,噸噸竟然在學槍支的組裝和拆卸,據說和他一起的還有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他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七年級生可以培養這種興趣。
“有人跟著他們,不會出事的,衛林找的人,你也可以放心,等他回來,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不用了,讓他回來早點睡覺,我明天再打給他。”冒冒可能听到哥哥的名字了,就在旁邊著急地伸著要抓手機,嘴里還得得,得得地喊著,陳安修抓住他的小胖爪爪,低聲說,“你听听,不是哥哥,明天再讓你和哥哥說話。”
又說幾句,兩人結束通話,電話掛斷後,陳安修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這些年經歷這麼多,他還不至于把這點小陣仗放在眼中,如果是外人,望望去砸了人家的店,人家報警處理也屬應該,既然劉雪也選擇這種途徑解決問題,那以後大約就不用再談什麼情分了。
他不抱什麼希望地再次撥打陳天雨的手機,不出意外的還是關機。
與此同時,在陳建明家,劉雪的講述也差不多結束了,差不多還是那一套,天雨砸了她的店,又說要砸她的車,還威脅說以後不會放過她,“怎麼說我也是他大嫂,憑什麼只準他對我喊打喊殺,又砸又搶,我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我的錢難道不是起早貪黑辛苦賺來的嗎?我賺點錢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能讓睿哲以後過的好點嗎?我圖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又去看陳天齊。
陳天齊抱著睿哲坐在沙發的另一側,神色倦怠,見她目光過來,他低頭和睿哲說話,並不願意看她。
倒是李文彩見她哭地和淚人兒一樣,抽一張紙巾給她,“就算你無意惹到了他,他也不至于喊打喊殺,這話真是天雨說的嗎?”她還真不是很相信,天雨這人脾氣壞真的,在外面混得開,他們也隱約有所耳聞,但對家里人,他還從來沒有過什麼太出格的舉動。
“他帶人把我的店都砸了,這不是現在明擺著的事實嗎?你們還有什麼不相信的,難道真要等他把我殺了,你們才肯相信嗎?那就什麼都晚了,他砸人店是犯罪嗎?我報警有什麼錯?”
陳建明終于開口說,“你確定是天雨砸的嗎?”
“有什麼不確定的,他親口和我說的,你們就是不相信我,也該相信證據,他不僅砸了我的店,還帶人砸過李奎中的家和車子,警察都說是一伙人做的,大姑也是承認了的。”她說這話時,把之前錄在手機和陳建紅的對話放出來,“這樣,你們還不信我嗎?”
李奎中的事情,陳建明是知道的,之前陳爸爸過來和他商量,讓他帶著兄弟們去李家論倫理去,也給陳建紅撐撐腰,他以身體不好為由推脫了,不過這件事听說前些日子解決了,“你就是要報警,把你大姑扯進來干什麼,還是你怕天雨判地不夠重?”
“我當初錄音,不過是怕警察萬一破不了案子,我也可以拿這個護護身,結果去報警的時候,警察刨根問底,我也沒和警察打過交道,人家三問兩問的,我就被人掏底了,我也不是成心的。現在一家人都來怪我,明明天雨先來砸店威脅人,怎麼現在反倒成我的錯了。你們都埋怨我不該報警,那你們怎麼不說陳天雨不該來砸我的店呢,先挑事的反倒有理了。二叔和大姑一家怨我,我就不說什麼了,可是你們為什麼也要幫著他說話,陳天雨但凡是能把爸和天齊放在眼里的話,他能這麼囂張嗎?說砸就砸了,他提前知會過嗎?天齊不在家,我這些天連家都不敢回,生怕我一個人在家,被人殺了都不知道。我死了不要緊,可是睿哲呢,他今年才三歲,連幼兒園都沒上,我要是沒了,沒媽的孩子誰來疼?我就是死了也不安心,我自己想想,害怕的晚上睡覺都睡不著,這樣,我還能不報警嗎?你們也設身處地的為我想想,為睿哲想想。”
劉雪說完,伸手想去抱睿哲,睿哲一看她,緊緊抱著爸爸的脖子不放開,他和媽媽本就生疏,這大半年劉雪忙地腳不沾地,更是幾乎沒親手照顧過他,要在平時還好,如今劉雪哭成這樣,又喊又叫的,他就更不敢近身了。
“睿哲過來,媽媽抱抱。”
“爸爸”睿哲趴在陳天齊懷里搖搖頭。
“沒事,不想過去就算了,待會爸爸帶你回屋睡覺,改天再讓媽媽帶著你出去玩。”
“現在連睿哲都不認我了。”劉雪見面父子都這樣,臉色更加黯淡,她一半是裝的,另一半是真的難過了,有那麼一刻,她在懷疑,難道她和陳天齊從一開始就錯了嗎?為什麼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說的話,連陳建明和李文彩都動容了,陳天齊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屋里眾人沉默一會,李文彩氣憤地先開口說,“也是這麼個道理,明明是天雨先動的手,怎麼現在都成我們家的不是了,我們還沒去找他們算賬要錢呢,他們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佔理,電話都不敢來一個,反而挑唆著天齊大姑過來發脾氣,這算什麼事,他們真是一點都沒把你這大哥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李文彩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陳建明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說,“行了,別說了,不夠你嘮叨的,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雪一聲不響地跑去報警就有錯,明天去和你二叔二嬸賠個不是,再商量商量怎麼把這件事解決了,天雨絕對不能坐牢,這要傳出去像什麼話,大嫂把小叔子送到牢里?這話能听嗎?”
劉雪不服氣地說,“可是,爸”
陳建明起身,不由分說,“事情就這麼定了,事情既然是你惹下的,你就去解決了,以後別惹這麼多事出來,年紀也不小了,淨給家里添麻煩。”他撂下這句話,轉身去書房了。
李文彩見劉雪站在那里不說話,只一個勁兒地掉眼淚,就說,“要不,你今晚在這里住下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山上,和你二叔二嬸說說道理去,有你奶奶在,不怕他們不講理。”
劉雪拿眼楮去看陳天齊,後者沉默地抱起睿哲往浴室里走,只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冷淡地說了句,“你睡姐姐的房間,今晚睿哲跟我睡。奶奶年紀大了,不要去打擾她。這件事我明天再問問安修。”說真的,他不怎麼信劉雪的說辭,盡管她哭的那麼可憐,說的那麼委屈。三年枯燥而冷淡的婚姻關系,無休無止的爭吵,當初的因為寂寞短暫燃起的那點熱情早已經磨滅殆盡。現在也只是為了睿哲。
陳安修要見的那人叫陳秋田,雖然是和他同歲,但論起村里的輩分,還得叫他一聲叔,不過兩人同學,誰也沒把這點輩分放在心上,陳安修先到的,他特意在君雅的定的包間,陳秋田進門,等引領員一離開就指著他說,“好你個陳壯壯,真發財了啊,老同學吃個飯也來這麼好的地方。”
“這不是怕把你請不來嗎?”
“我是想不來的,你這人,忒沒意思,都退伍回來幾年了,還在家里開了大飯店,一次都沒說過招呼咱們這些老同學喝喝酒,想當年,你坑蒙拐騙的把我們口袋里的玻璃彈珠都哄去的時候呢,現在可好,無利不起早。”
這話陳安修也不敢相信十分,剛開始他回來的那兩年,過年過節大家都回來了,聚在一起喝頓酒是常有的,有他請別人,也有別人請他,他未婚生子在那些人眼中從來不是黑點,他們不止一次笑過他計謀長遠,十八歲弄個孩子出來,四十就能退休養老,但自打他和章時年的事情爆出來後,年節上的聚會酒宴,就幾乎沒人聯系過他了,他听到過消息,也沒自動去湊沒趣。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什麼叫哄?我那是實力行不行,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們還死不承認。”
很久沒見的老同學,說起幼時的事情,房間里的氣氛立刻就輕松起來,陳秋田下午要上班,陳安修的酒量也就那樣,所以酒水也沒多點,就要了幾瓶啤酒。酒菜吃到一大半,陳安修就主動提了陳天雨的事情。
可能涉及到紀律問題,陳秋田說的很含糊,但陳安修也听出了,警方那邊至今沒找到任何確切的證據能證實這件事是天雨做的。
“其實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怎麼說沒傷到人,只要一方願意妥協,另一方願意賠償,雙方能私下商量解決的事情,派出所這邊也不是非要插手不可,本來問題最大的是李奎中家那邊,可是他現在明確說是自己家里的一點矛盾,反而是你大嫂,她來報警的時候提供了一份財物損失的詳單,數額不小啊,這事真要立了案,走了法律程序還真是挺麻煩的。那是你們堂嫂吧,關系應該挺近的,你們怎麼會鬧到派出所去呢?在家里關上門,什麼事情不能解決?”
陳安修笑說,“這事是不是天雨做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現在我們家里人也都聯系不到他。”
陳秋田笑了笑也沒追問,吃完飯臨分手時,陳安修把隨身帶來的包塞給他,“兄弟,這次麻煩你了,咱鎮上老魯家的醬牛肉,給你捎點嘗嘗。”
陳秋田接過來,打開一袋子一開,是幾塊散裝的醬牛肉,有四五斤,旁邊另外一個單獨小包里是兩張商場購物卡,他明明已經吃飽了,又撕了一塊肉放到嘴里嚼嚼說,“還是咱小時候那個味道,你還記得咱以前放學,幾個人湊兩塊錢去買那麼一片解解饞,然後一小溜一小溜分著吃。”他說話的時候,把那兩張購物卡拿出來塞回陳安修的口袋,“真的,安修,咱別來這一套,我不是和你客氣,肉我收下,這個你拿走。”他又拍拍陳安修的胳膊時候,“等有時間了,咱們在一起喝酒。”
真心和虛情,陳安修還是能分辨出來的,陳秋田剛進門那番話,有刻意熟絡的意思,現在就真實多了,見人之執意堅持,他也沒再繼續,“哪天回去,一定去我那里喝酒,我家里藏著幾瓶好的。”
陳秋田答應著,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問陳安修,“安修,你除了找我還托過其他人辦這件事嗎?”
“沒了,就找過你一個,怎麼了,還有人在打听這事?”
陳秋田沒明確接他的話,只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也沒什麼,這件事無論是不是天雨做的,現在都不要緊了。”
陳安修的路上還一直在想陳秋田那句話的意思,什麼叫是不是天雨做的都不要緊?他當時是想多問兩句的,但陳秋田那人明顯已經沒有多說的意思了。
他這頓飯吃的長,回到山上的時候差不多快下午三點了,室外暑氣未消,鎮上各家的店鋪的門都開著,但街上的人並不多,過橋之後,他看到自家店鋪門前停著一輛車,看車型有點像劉雪那輛,再近點,看到車牌,果然是劉雪的。他心想劉雪這個時候過來干嘛?事情已然到這個地步。他擔心里面現下的情況,下車後就急匆匆就往屋里趕。
進屋後發現情況比他預想中的好點,起碼沒打起來,爸爸不在,媽媽懷里抱著胖冒冒坐在凳子上,胖冒冒大概是剛睡醒,還沒徹底睜開眼,眯眯著眼躺在奶奶懷里,肉嘟嘟的一小團,睿哲也在,他大概是想過去瞅瞅冒冒,剛走了兩步就劉雪一把拉了回去,陳媽媽顯然看到了,但正眼都沒給她一個。李文彩似乎想說話,張張嘴也沒說出什麼來,她和劉雪面前的桌面上連杯白開水都沒有。
柴秋霞和李文文也在,陳安修進門喊聲三嬸,又喊聲大娘,劉雪只當沒看到,李文文見是他,扶著後腰欠欠身喊,“二哥。”
陳安修趕緊擺擺手,“你身子重別起來了,坐著吧。”李文文的預產期就是這個月的中旬,她現在已經休產假,她是外地媳婦,又不常在家,村里不認識什麼人,三嬸見她天天在床上躺著也不是個事,就經常帶她來鎮上走走逛逛,特別是這幾天天雨出事,三嬸更是常往這邊走,打听打听進展。
陳媽媽見他回來了,臉上這才有了幾分表情,“回來了?”
她沒問陳天雨的事情,陳安修也沒明說,只說,“事情挺順利的,爸爸人呢?”
陳媽媽輕微點點頭示意听到了,“你奶奶睡起午覺說頭暈,你爸爸帶她去衛生室量量血壓,剛出門,你沒遇到他們嗎?”當然最主要的是躲開這些人,招呼都不打就過來,進門後就擺出一副要來談判的架勢,還嚷嚷著要讓老太太做主,這是嫌老太太死的不快嗎?
“沒看到,大概正好錯過了。”
冒冒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爸爸的聲音就張開手要抱,陳媽媽把他遞給陳安修,“小飯館現在應該也不忙了,你抱著冒冒去和你三爺爺說說話去,冒冒今天的中飯還是你三爺爺做好了,讓人送過來的。”她說完,見睿哲站在那里仰著頭看他們,眼楮黑白分明的,停頓會又加了一句,“帶睿哲一起過去。”
陳安修差不多能猜到待會將會有什麼事情,他也不願意孩子們看到那一幕,他抱著冒冒過來牽睿哲的手,“睿哲,走,二叔帶你出去玩,給你和冒冒開草莓罐頭吃。”
“恩。”孩子小不懂事但不代表他們沒感覺,睿哲現在明顯就不喜歡這里,所以陳安修一出口,他就蹦起來歡快答應著,但剛把小手遞過來,就被劉雪伸手扯了回去,“吃什麼吃,家里沒有嗎?你家還沒被人砸沒呢,你媽還被人打死呢,用得著你出來討飯嗎?”
陳媽媽看一眼沒出聲的李文彩,開口攆陳安修說,“快去,快去,別在這里杵著耽誤時間了,我和你大娘說幾句話,你個大男人在這里干什麼?”
陳安修知道多說無用,看劉雪那樣子決意也不會放開睿哲了,他就光抱著冒冒走了,臨出門的時候,又听見媽媽說讓李文文去里屋歇著去。
李文文帶著睿哲一起去的里屋,這次劉雪沒反對,等其他不想干的人一走,陳媽媽把門一關,返身開口說,“說吧,你們來干什麼的?趕緊說完了,趁早走,我這下午還有不少買賣,沒空招待你們,也招待不起。”
柴秋霞一听這話,本來伸手去拿水壺的手就自動停下了,對二嫂這態度,她有點意外,二嫂這人是個要面子的人,要自己面子,也伸手不打別人的臉,以前不管怎麼鬧,她沒听二嫂對老大一家說過這麼不留余地的話。但想想又覺得實在是在情理之中,要把天雨換成她家天意,她大概不是生氣,而是瘋了。
李文彩自覺今天是過來講道理的,如今一看陳媽媽這態度,也跟著板起了臉色,“你這話說的,明明天雨砸了雪的店,建紅昨天還去把家里把天齊罵了一頓,我們今天過來問問還不行了?你讓人評評這是什麼道理,你們做人也太霸道了吧?”
陳媽媽反唇相譏,“天雨砸的?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是天雨砸的?有證據你們拿證據,沒有證據別在這里開口污蔑人,劉雪是國家主席嗎?她說是就是,天雨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砸她的店,退一萬步說,就是天雨砸的,你們為什麼不早來說,去年劉雪的車在這里刮了,安修前前後後的跟著去給她修,少給過她一分錢嗎?現在報警都報警了,還假惺惺的來這里講什麼道理,不夠惡心人的,趕緊走,你們不嫌自己髒,我還嫌你們髒了我的地方呢。”
李文彩一拍桌子說,“林英,你這是什麼態度?今天這事還能不能談下去了?”
陳媽媽一腳把旁邊的凳子踢開說,“這是我家,我願意什麼態度什麼態度,還要經過你們批準不成,你們算什麼人?在我這里拿什麼喬擺什麼架子?”
劉雪忽地站起來,用手指指著陳媽媽說,“二嬸,你還講點道理嗎?以前我覺得你是長輩,處處讓你三分,你也不能太以老將賣老了,陳天雨砸了我的店,我憑什麼不能報警,我願意報就報,你們誰也攔不著。”反正報警的時候,她就沒打算留後路,今天過來是被逼無奈,她可沒打算像以往一樣忍氣吞聲。
陳媽媽一巴掌拍掉她的手,“你指著誰說話呢,你再給我伸一根指頭試試,信不信我給你拿刀剁了去?我這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誰家小輩指著長輩的鼻子罵罵咧咧的,誰教的呢?看把你能耐的。”
劉雪當然不服,但她看陳媽媽的臉色也沒敢真的再伸手,把眼楮一翻說,“沒有你有能耐呢,教出倆好兒子,一個只會和男人廝混,另一個只會打砸搶,你多有本事。”
“過分啊,劉雪。”柴秋霞坐在這里,原想是給陳媽媽助助陣,她也是家里的長輩,在這件事上也無需刻意避開,可她自認嘴上功夫不行,從剛才也沒說話,直到听見這句,她又轉向李文彩說,“大嫂,你也不說說她?”
李文彩被陳媽媽劈頭蓋臉說了這麼一頓,正是一肚子氣,此時哪里有好話說,何況她一向就不怎麼把陳老三一家放在眼里,就不陰不陽地說,“天意媽,這件事好像和你沒關系,還是你也覺得我們家是老大,就正該受欺負,被人罵個狗血噴頭,也一句話不能說,一句話不能辯,有人想讓小輩尊敬,也要拿出點做長輩的樣子來,自己不當自己是長輩,當著小輩的面開口就罵,也怨不得別人不尊敬。”
柴秋霞還要說什麼,陳媽媽一拉她胳膊,“有些人的長輩,我還真當的不是那麼情願,可就是擋不住有人非要送到門上給我罵,罵完了還賴在這里不走,非要等著別人拿棍子打出去。”
“我今天還就是不走了,我要等老太太回來讓她評評理,是不是老大家就活該受欺負,欺負完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你打一個給我試試看。”
陳媽媽這幾天心里一直就憋著一股火,正好今天她們過來往槍口上撞,店面里當然沒有棍子,她從貨架上抽了一根鋁管就沖了過來,這根鋁管只是看著嚇人,手腕粗,其實是中空的,鋁本身也沒什麼硬度,想把人打傷都有難度,可其他人不知道啊,一看這架勢,柴秋霞撲上去摟著陳媽媽的腰不讓,“二嫂,你冷靜點,你這是做什麼,天雨還沒回來,你再出什麼事情,二哥和安修怎麼忙得過來?”
李文彩和劉雪剛才嚇地已經跑到門口了,一看陳媽媽被拉住了,又雙雙跑了回來,一個撕扯陳媽媽的胳膊和衣服,一個去搶她手里的鋁管,柴秋霞此時又上來擋,陳安修知道媽媽不想讓他摻和這些事,但他不放心,到小飯館放下冒冒返回來,中途就衛生室看了一眼陳奶奶,立刻就趕過來了,他剛一進門,正好看到這一幕,氣得眼楮都紅了,他兩步上去,一手一個將李文彩和劉雪推開。情急之下,他也稍微控制了下力道,李文彩晃了兩晃伸手扶牆站住了,劉雪卻是穿著高跟鞋,蹬蹬蹬後退兩步,撞翻屋里的小茶幾摔在了地上,她摔倒的地方就離著里屋門口不遠。
李文文帶著睿哲在里屋,剛才外面的動靜她都听到了,但陳媽媽囑咐過她不要出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就一直沒敢露面,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听到聲響太大,就拉來門探頭出來看,一見劉雪摔在地上,她還伸手去拉,“大嫂,你沒事吧?”
劉雪現在氣急攻心,正在爆發的邊緣,哪里有心思理會她,推她一把,自己怒氣沖沖地就爬起來,抓了一個地上小板凳照著陳安修的後腦勺就砸過去了。
陳安修警覺異,拉著陳媽媽退了一步,小板凳砸在了貨架上,貨架上那個方向上放的是燈管,燈管落在地上, 啪啪地爆開,睿哲一出來嚇得哇哇地哭。
李文彩過去抱他,陳安修一邊讓媽媽出去,一邊去抓到處拿東西往他身上摔的劉雪,他家里的這番的動靜實在有點大,左右的街坊都听到了,就有人在外面敲門,“建平,屋里怎麼了?”
也有人見過陳爸爸去了衛生室,就去衛生室喊他,陳爸爸听說後,讓衛生室的小護士幫著照看一下陳奶奶,自己就跑回來了。他和陳奶奶說的是店里來個大主顧,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待會就過來接她,可陳奶奶又不聾,她明明听見是來人說店里出事了,盡管那人剛說幾個字,就被陳爸爸拿話截住了。再聯想一下之前老大媳婦和劉雪進門時的架勢,她還有什麼猜不到的,她趁著小護士去藥房里給人拿藥的時候,自己拄著拐杖就回來了。
陳奶奶回來的時候,建材店里的情況已經基本穩住了,就是被劉雪砸壞的東西還沒收拾,滿地都是玻璃碴子和各種零碎東西,李文彩和劉雪他們還沒走,大的哭,小的也在哭,門外看熱鬧的被陳爸爸請走了,但各家門口還有不少人往這邊張望,議論紛紛,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朝向外面的門關著,陳奶奶一推門進來,李文彩見是她,抹抹眼淚,抱著睿哲就過來了,“睿哲過來給你太奶奶看看。”
老太太疼他,一見小重孫孫哭成這樣,也顧不上其他了,就摸摸他的臉問,“睿哲這是怎麼了,剛才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有人當著他的面打他媽媽,孩子能不嚇地哭嗎?”
“誰打雪了,這是怎麼回事。”
陳爸爸過來扶她,“娘,沒事,就是有點事情沒說開,吵吵了兩句,你甭管了,我們說開就行了,你去隔壁窗簾店里坐坐,我把這里收拾收拾就接你過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文彩就打斷他說,“什麼叫有點事沒說開,娘,你要給我們評評理,天雨不明不白地去把雪的店砸了,至今不露面,我和雪今天過來要個說法,老二媳婦就開罵,安修就動手,一句話都不讓我們說,這是看著我們一家好欺負嗎?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陳媽媽要說話,陳爸爸拉著她不讓,偏偏李文彩和劉雪不放過,還在那里輪流告狀,陳爸爸想帶人走不行,最後陳媽媽忍無可忍回了一句,“你怎麼不說劉雪報警,非要把望望送到牢里去呢。”
陳奶奶一驚,抬頭問,“你說啥,誰要把望望送到牢里去?”
陳媽媽還沒再次開口,就听坐在里屋門口的柴秋霞喊了一聲,“文文,你這裙子上怎麼有血?”
大家都知道林李文文的情況,陳媽媽也顧不上說別的,就往她跟前跑,果然見她的裙子上沾了血,“這不是要生吧,文文你哪里難受嗎?”
李文文唇色發白,“肚子有點疼。”
陳媽媽著急問,“什麼時候開始疼的?你怎麼不出聲呢?”
李文文咬咬嘴唇,訥訥說,“我見你們都在忙。”
“事有輕重緩急,你這孩子安修,快去開車,先送文文去醫院。”
陳安修跑出去開車。
柴秋霞一看李文文這難受的樣子也著急了,“這不是說離著預產期還有半月嗎?怎麼突然就提前了,天意這還不知道呢,怎麼這麼突然?”她念著念著猛然間想起一件事,站起來對著劉雪就問,“是你,你剛剛推了文文一把。”
劉雪辯駁說,“我又沒把她推到地上,這事也能賴我。”
柴秋霞又問李文文,“文文,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疼的嗎?”
李文文勉強點點頭說,“好像是在那之後。”
柴秋霞這下徹底怒了,“劉雪,文文和孩子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絕對不饒你。”
陳安修很快把車開過來了,陳媽媽和柴秋霞想扶著李文文出去,可是李文文疼地站都站不起來,這里就兩個男人,陳爸爸年紀大了,沒那麼大力氣,李文文又是他佷媳婦,他實在不好近身,剩下的陳安修再不合適也就剩下他了,他上去把李文文抱起來往車上走,陳媽媽和柴秋霞跟著後面打算一起去醫院。
經歷眼前這一切,陳奶奶又驚又嚇,眼楮一閉,厥過去了。
李文文的問題不大,進醫院的第三天破腹產生下一個七斤八兩的胖小子,陳奶奶的病情卻不容樂觀,這件事徹底激怒了一向好脾氣的陳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