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島位於北方,冬天下雪是常有的事情,倒也不稀奇,但下在平安夜的雪,總是憑添了些溫馨浪漫的味道,但今天這浪漫隻持續到陳安修踏上台階的前一秒,因為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吹在他臉上的冰冷雨水,是雨夾雪,他忙抱著冒冒又退了回來,「不行,雨太大了。」停車場離著這裏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和章時年當然沒問題,但糖果和冒冒太小,噸噸的身體也不屬於那強壯一類的,「這樣吧,你在這裏看著他們,我去把車開過來。」
章時年反思他這個一家之主是不是太失敗了,為什麼每當這個時候,連他都在安修的保護範圍之內,難道他不是最應該被派出去幹活的那個嗎?「我去。」他是一直主張安修要有自立的能力,可也不需要事事沖在最前面吧?
陳安修理所應當地說,「我跑地比你快。」他沒法想像章時年在大雨中狂奔,然後淋個落湯雞的樣子。
章時年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輕笑說,「又一定要淋雨,學校裡應該有準備吧,老師?」後面這句話問的此刻站在禮堂外的工作人員,看年齡和著裝應該是個老師。
其實真的沒有,天氣預報又沒說要下雨,但在章時年溫和目光的注視下,被問到的年輕男老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傘在樓上,您稍等一下,我幫您去取。」他記得樓上辦公室的窗台上放著兩把傘,不知道是誰的,現在先借來用用吧。那個人有點讓人不能拒絕,不是相貌,說身上的某種感覺,或者說是氣勢?
「不要欺負人家老師。」
「我是正常的詢問。」
有種人總能將命令講的像詢問一樣好聽,章時年就是其中之一。好像陸……爸爸也有這樣的習慣,詢問只是一種客套的禮貌,並不是選擇的權利。
外面下雪,寒氣重,陳安修給冒冒拉拉衣領,抱著往大門裏側站了站。
噸噸也給冒冒拉拉褲腿,又問,「爸爸,你們今晚拍的什麼?」
他這一問,陳安修突然想起來了,他們的東西還在桌上沒帶出來,倒是沒有他和章時年的隨身物品,但有糖果和冒冒的手套,還有拍的包和分發的小禮物,剛剛光顧著走了,他把冒冒放下來,「你和哥哥在這裏等等,爸爸進去拿咱們的東西出來。」
冒冒身體一轉,將後腦杓對著爸爸,他在生氣,不和爸爸說話。
陳安修直接氣笑,從後面伸手捏他的臉一下,「長脾氣了。」他以前都不知道孩子兩歲之後竟然會進入人生的第一個叛逆期了。
他們剛剛出去,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們要走,所以他們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放在桌上,陳安修跟發放禮物的女生要了大點的袋子,將所有東西一併裝了起來。新上的主持人他也看到了,是個清秀的小男生,和噸噸年紀差不多,主持的時候,在台上直挺挺地站著,一點肢體動作都沒有,一看就知道很緊張,但是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話說地還算順利,不過能上台講完話就是成功一大半了,接下來應該會更好。
陳安修拎著東西出來的時候,章時年已經拿到傘去開車了。因為下雨的原因,室外的那棵高大的聖誕樹已經被老師和學校的工作人員合力移到了室內,冒冒和糖果可能是覺得好奇,在樹下仰著頭圍著轉來轉去,還去抱抱樹下碩大的禮物盒子,當然裏面什麼都沒有,但是包裝紙確實漂亮,燈光打上去,閃閃亮亮的,兩個孩子的臉上的笑容也閃閃亮亮的。
他們這次開了兩輛車過來,章時年帶著孩子們一輛,陳安修到停車場下來,又取了他開來的車。
到樓南家的時候還不到九點半,看樣子是剛吃過晚飯,飯廳的碗筷還沒收拾起來,見到他們進門,葉景謙過來打過招呼,接了章時年手上拎著的糖果書包,之後就進廚房泡茶了,樓南則把糖果抱了起來,「小陳叔叔帶你吃什麼好東西了,肚子吃地這麼圓?」
「餃子和菜。」
「還吃餃子了?怪不得肚子都圓了,吃了多少個?」
「一大碗。」
樓南就笑,又問陳安修,「這又是餃子又是菜的,噸噸學校那邊的事情沒耽誤吧?」
「在我大娘那邊吃的。她常年照顧睿哲,做菜還行。」
樓南知道安修家和陳建明家有矛盾,不過有老太太在,也不可能說是打一架就真的斷了關係和所有往來,所以對陳安修帶著糖果在那邊吃飯也沒多想。
陳安修呢,也不想多談那些事,就問,「糖球呢?還沒回來。」
葉景謙端端著茶水和果汁出來,聽到陳安修的問話就笑說,「每年到這個時候,他都是當仁不讓的主力。不到晚會結束,他是不會回來的,聽說今年還有電視台到他們學校錄節目。我十點過後去接他不遲。」
「那說明咱糖球有能力。」
樓南插話說,「他要是在學習上有一半這樣的勁頭就好了。」
葉景謙將茶水倒上,「嘗嘗我新得的的普洱,朋友去雲南帶來的,你們喝著習慣的話,走的時候給你們帶上些。」
小坐了半個小時,葉景謙要出門,陳安修他們也跟著起身。
「外面又是雨,又是雪的,你們今晚不回山上了吧?」樓南問他們。
陳安修抱著冒冒回說,「恩,在市區住,上山的路不好走,四哥和噸噸還要趕早出門上學上班。」
「我猜也是。」葉景謙到廚房裏拎了一包東西出來,「你們那邊應該吃的東西不多,這些你們帶回去,裏面是些菜還有些熟食,明早熱一下就能吃了。」
市區的房子裏是有段時間沒住人了,陳安修也就沒和他們客氣。
房子定時有人清理,各處都很乾凈,噸噸今晚忙活半天有點累了,進門之後就直接回自己房間了,章時年去浴室放水,準備洗澡,門沒關,聽見安修和冒冒在臥室裡說話,「爸爸知道錯了,不該搶冒冒手裏的東西,可別人的東西,冒冒搶了,人家也不願意,你要是總這樣,人家以後就不喜歡你了……」
冒冒聲音很小,章時年就聽不清楚了,不過等他出來,冒冒已經在爸爸懷裏睡著了,說是生爸爸的氣,可一到爸爸的懷裏三五分鐘就呼呼上了。
「他睡了?」
陳安修左右晃晃脖子,「這一晚上光盯著他了,終於睡著了。」
章時年接過冒冒將人放在被子底下,給他脫襪子,換衣服,陳安修去浴室裡擰了熱毛巾,給冒冒擦擦肉肉的手腳。
這天夜裏陳安修睡地很沉,連外面的雨雪什麼時候停下的都沒察覺到。反正第二天早上出門什麼雪的痕跡都沒看到,隻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了。
早飯後送走章時年和噸噸,陳安修在家裏陪著冒冒玩了好一會,又是騎大馬,又是拋高高的,樂得冒冒哈哈笑,快十點的時候帶著他出門到正在裝修的市區店裏走了走,有孫曉天天監督,進展不錯,質量方面,他帶著冒冒沒法仔細查看,不過之前每次來都看故過,他也不是很擔心。
裏面因為裝修,各處沒地下腳,陳安修略站了一會就出來了,剛上車準備走,孫曉拎著兩個袋子追出來,敲敲車窗,「陳哥,你回山上,幫我把這個給樂韻。」
陳安修放下車窗,順口問了句,「什麼東西?這麼一大包?」
孫曉將袋子放到副駕駛上,「給她和我媽一人買了條羽絨棉褲,她懶地不行,天天窩在店裏不出來走動,還老嫌腿冷。」
「行啊,不錯,還知道疼媳婦了。我知道了,我回去就給她送過去,太冷了,你回去吧,晚上不行就多加床被子,空調也不用省著。」
「我才不會委屈自己呢,對了,陳哥,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我剛剛想打電話讓你等等的,結果沒打通。」
陳安修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沒電了。
到山上後,陳安修先去孫曉的東西給樂韻送過去了,小飯館那邊也沒什麼事,他就回家吃的午飯。陳爸爸在廚房裏做飯,聽他們進門,先端了兩碗熱好的羊肉湯出來,這湯是他冬至那天熬的,熬了大半鐵鍋,湯汁濃白,沒喝完的都裝在一個小甕裡,什麼時候想喝舀出兩杓熱熱,撒一把熟羊肉,加點香菜末和辣椒油就很出味。
陳安修呼呼一大碗進去,熱地頭上都冒汗了,他嫌熱,過去將房門拉開個小縫,站在門邊吹風。
陳媽媽罵他,「你三歲的孩子嗎?還等著大人說,感冒了別喊難受。」
陳安修隻好又回去坐下,陳媽媽剛剛聽他說昨晚去陳建明家了,就問他,「他們那邊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和以前差不多吧,不過我大娘那腿好像還沒好利索,走路一點一點的,看著也挺可憐,一進門就抱著睿哲哭,說是受苛待了。」
「怎麼,睿哲跟著劉雪還吃苦了,劉雪再怎麼樣也是他親媽。」
「是比以前瘦了些。」睿哲這孩子本來就挑食地厲害,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大娘那耐心天天換著花樣伺候,不瘦才怪,「對了,爸爸,你知道我這次去幼兒園孩子,發現睿哲大名竟然叫陳睿哲。」
陳爸爸也驚訝,「不是說叫陳秋睿嗎?」
「原先是這麼說來著,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老師確定說是叫陳睿哲,就為問這事,我還差點被老師懷疑成拐帶孩子的,哪有叔叔連侄子大名都不知道的。」陳安修光顧著和父母說話了,也沒注意奶奶是什麼時候站在門邊的,他一抬頭還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奶奶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沒,「奶奶。」
陳奶奶進門後也沒說什麼,陳爸爸和陳安修就更不好主動問了,只希望陳奶奶什麼都聽沒到,要不然依她對睿哲的重視,不定要氣成什麼樣。
飯還要一會才好,陳安修坐在那裏不好多說話,掏出手機想上上網,這才想起手機還沒充電,他從抽屜裡找個能用的充電器,沖一會打開手機,馬上就有人打電話了。他過去看看號碼,是劉雪,他直接摁掉,摁掉,又打來,他又摁掉,接連三遍,他直接將劉雪拖進黑名單,以前和這人通話不多,他倒是忘了設置這功能。
過會有個陌生號碼打過來,陳安修一接起,就聽劉雪在那邊怒氣沖沖地吼,「陳安修,你將我兒子藏哪去了?你趕緊把我兒子交出來,否則我跟你沒完。」
「你有病吧,劉雪,誰藏你兒了?」
「睿哲現在不見了,昨晚就是你去幼兒園接的人,你敢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