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家裏都有電視和電腦,這樣的電影真是有二十多年不見了吧?想想那個時候有個電影看,白天上學都靜不下心來,晚飯都不吃,就搬著板凳出來佔位置了。」
「誰說不是呢,那個時候看電影真叫熱鬧,現在花上百十塊錢去電影院看也沒那個感覺了。不過這是誰家弄的,怎麼也聽說。」
「誰知道呢,咱還是趕緊去湊個熱鬧吧。」
拎着板凳經過的人打斷了陳安修的回憶,他轉頭去問章時年,「你弄的?」其實基本上已經肯定了。
「還喜歡嗎?」
陳安修的奉送個大大的笑容,「你怎麼知道的?爸爸和你說的?」發生在浴缸里的那次談話,他當時處於半昏睡狀態,現在已經沒什麼記憶了。
「也算是。」安修說的不清不楚,他後來問過陳爸爸才知道還有這麼個緣由。
「這麼古舊的東西你都能翻出來。」他以為現在這種老式放映機已經絕跡了呢。
「不是很難的事情,要不要過去看看?」
陳安修朝他伸出手,「那是肯定的。」
這樣的安排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驚喜,結婚的時候給自己包場電影看是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的執念,只是等他長大一點,各家都有了電視,晚上肯出來看電影的人就少了,慢慢的,慢慢的,這種露天電影就徹底消失了,現在想想,他懷念也許並不是哪一部電影,好像更多的是一種記憶,老舊的,童年的,無憂無慮的。
時隔二十多年再次看到這種熱鬧的場景,感覺肯定和小時候不一樣,但有些歡樂的心情總是可以相通的。
放電影的周邊因為沒開路燈所以比較黑,只有在白色熒幕的兩側,光線才稍好點,因此陳安修和章時年原本有點打眼的人過來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注意。
倒是陳安修在人群里看到了堂弟陳天意帶着女友李文文站在樹下邊吃玉米邊指著熒幕不知道在說什麼,不過看得出兩個人都笑地很開心。
一般各種小吃的攤子都擺在邊角但有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陳安修在熟悉的地方找到小攤子,熱氣騰騰的鍋里有新煮的玉米,栗子和地瓜,此外就是瓜子和花生,今天多了一家蛋灌餅的,這在以前是沒有的,就見那個人在烙地金黃的餅上挑開一個小口,把整隻雞蛋灌進去,然後刷一層甜醬,一層辣椒油,再撒上白嫩的蔥花和碧綠的香菜捲起來,那色澤和味道都看起來都很誘人,所以即使陳安修這種剛吃完飯的人都想買個嘗嘗,價錢又只要兩塊錢,可惜那攤子前面圍着的小孩子太多,一時半會是排不上隊了,所以他只能放棄。
「二哥,這瓜子怎麼賣?」
「兩毛錢一茶碗。」孫慶一定聲音就知道是他,藉著點光看清他今天的穿戴,又打趣說,「怎麼今天穿地這麼氣派,跟個新郎官一樣,在家裏還西裝領帶的?」
陳安修故作驚訝地笑道,「沒想到這樣都能被孫二叔看出來,新郎官今天是不是很帥?」
孫慶是知道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事情的,只以為他又是開玩笑,就笑罵道,「臭小子,又在拿你孫二叔逗趣。趕緊說,這次想買點啥?」
陳安修在他的攤子上打量了一下,要了兩塊地瓜,又要了兩根玉米,孫慶從鍋子底下挑了熱的,拿荷葉包了遞給他們,「給一塊錢。」
陳安修手抖,差點把接過來的東西摔地上,「孫二叔,你的瓜子價格倒退二十年,這地瓜和玉米也這樣啊?」
孫慶哈哈一笑說,「我今晚就是過來湊個熱鬧,多少年不見這電影了,東西都是自家地里的,不值幾個錢,賣完這點,大慶他就來接我回去了。」
陳安修笑着準備掏錢給他,可一掏才發現,今天新換的衣服根本就沒帶錢包。
孫慶剛想擺擺手說沒有就算了,反正今晚也沒指望賺錢,可剛走到陳安修身後的人把錢遞過來了。
陳安修不用轉頭也知道是章時年,「不是讓你在那邊等我的嗎?」
那人的回答很輕,孫慶沒聽清楚,但他看到兩個人並肩離開時,陳安修笑着抓了一塊地瓜塞到那人手裏,這樣的相處方式看着其實和一般的夫妻也沒啥區別,孫慶敲敲腦門,「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個真的不太好。」
他們兩個來的時候沒帶凳子,陳安修在人群里站久了,就拉着章時年往路邊堆放的麥草垛上去。
陳安修的手腳很利落,嗖嗖三下兩下就翻上去了,全然不顧昂貴的西裝沾到的那層灰,他上去之後揪掉表面一層發黑的,露出底下乾爽金黃的麥草。
「章先生,把手給我。」陳安修趴在上面向下伸手。
章時年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你確定要在上面看?」
「你不懂得享受,這裏的視野才好呢。」
章時年看看兩人此時一身正裝,卻要去爬麥草垛,他真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和安修在一起就要隨時準備面對各種突髮狀況,這場景要被別人看到,非要笑死不可,但遇上陳安修,他只有伸手的份。
夏天剛打下來的麥草,經過一季的太陽暴晒,此時有種暖暖的香氣,陳安修趴在上面,只覺身下熱乎乎的,他把剛從路邊買來的熱栗子剝開,一粒粒地放在章時年手上。
下面是熱鬧的人群,頭頂是璀璨的繁星,只有這裏,自成一方天地,是專屬於兩個人的。
電影陳安修看地很認真,即使那些情節和場景他在小時候已經看過無數遍,但現在回顧仍覺得津津有味。
章時年對電影的興趣不大,他更多的是在關注陳安修的表情,皺眉的,抿嘴的,微笑的,光影交錯,明明暗暗中依舊鮮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