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在這裡蹲到什麼時候?」十分鐘過去,陳安修還蹲在門邊發獃,章時年終於忍不住過來拍拍他的頭。
陳安修抱著章時年的腿,拉他一起在地毯上坐下,「我的世界觀被顛覆了。」原來一直以來,小舅對陸叔的冷淡都是假的嗎?
章時年親親他的額角,輕笑道,「有這麼嚴重?」
「就這麼嚴重。」他糾結這麼久,要不要撮合,原來人家已經和好如初了,「你說我又不是不同意,他們為什麼要瞞著我呢?」
章時年用一種挺正經的語氣告訴他,「估計是他們不好開口。」雖然他懷疑這根本就是陸江遠的一廂情願,不過看林長寧的反應也不是沒有複合的可能性。
這個理由也能成立,但陳安修想想又覺得不對,就算一時不好開口,小舅也沒道理做戲給他看,他翻身跳起來,探頭向外看看,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我還是有點擔心小舅。」就在這時,他聽到陸江遠的房裡碰地一聲巨響,接著是乒乒乓乓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接連摔在地上了。
「不行,我必須過去看看。」萬一小舅真的吃虧怎麼辦,他小舅可是沒什麼拳腳傍身的,遇到危險連還手都不能。
章及時拉住他說,「再等等,看看情況再說。」
「再等下去就晚了。」陳安修試圖掙脫。
「萬一你現在這個時候進去,遇到不合適的場面,你讓他們以後在你面前如何自處?」
陳安修想想也是,他和章時年在一起的時候,被冒冒看到,他好幾天都不想看到冒冒那張大臉,如果小舅和陸叔正在做那事被他和章時年撞到的話,估計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們了,「聽你的,但願別出事。」
「絕對不會有事的。」陸江遠肯定不會笨到一開始就把事情弄砸,「先到床上躺會,如果再有動靜的話,我陪你去看看。」
陳安修點頭,踢掉拖鞋,和章時年上床躺好,不過耳朵是支著的,捕捉外面的動靜,時刻準備衝出去。
相對於這個房間的和諧,相隔不遠的對面房間,氣氛就沒那麼好了。
兩人進屋後,事情並沒有好轉,林長寧想走,陸江遠不放,從門口到我床邊,衣帽架,裝飾用的大花瓶,凳子,桌上的飲水杯和各種擺設,零零落落地倒了一地。臥室裡可容納四個人並排的大床上,陸江遠壓在林長寧的身上。林長寧的外套揉成一團,原本穿戴整齊的襯衫也被從褲子裡拉了出來。
陸江遠探手進去在他的腰際敏感處撫摸,灼熱的嘴唇在林長寧的頸側和肩膀處親吻。
林長寧的呼吸猛然間有些加重,常年禁慾冷清的人,一旦被撩撥了情欲,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迷亂至極的誘惑。
「長寧……」陸江遠喟嘆一聲,到底有多久沒這麼肆意擁抱親吻過這個人了,好像有一輩子那麼久了。狹小的的宿舍裡,勉強容納兩個人的床上,當年那個清冷驕傲的少年在他懷裡輾轉□,哭泣,被他一次次捲入深淵,送上高潮。那時害怕被人發覺的禁忌感讓他們每次在一起的時候,都有種抵死纏綿的味道。
他們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隱藏著,裝成路人,裝成對手,可還是沒能阻止這段關係還沒暴露在陽光下就夭折了,那時他們從來沒想過會像壯壯還有章時年一樣被家裡人接納,唯一希望的就是在那個遠方的,沒有人認識的國度裡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可以有個家,可以一起養大個孩子,就這點僅有的願望都在那年徹底破滅了。
「長寧……」陸江遠迷戀的吻上林長寧的唇,可剛一靠近,眼角冷不防就重重挨了一拳。
陸江遠被這一拳打地倒吸口氣,再抬眼看去,身下的人哪裡還有半點方才的意亂情迷,雖然眼中還殘餘兩分迷濛之色,但總起來說,人已經徹底清醒了。
「下去。」林長寧淡淡地說。
「長寧……」陸江遠埋在他肩上不動。
「陸江遠,你想裝到什麼時候?」
陸江遠裝死,堅持不動。林長寧耐心告罄,動手推他,他還是不動。
林長寧都快被他氣笑了,「別弄地以後都無法見面。」
「與其每次見面被你當客人一樣對待,我寧願把事情徹底挑開。」
「你挑開,我就必須要接受嗎?」
陸江遠這時終於捨得抬頭來,「總比你裝作不知道的好。」重逢這一年多了,長寧對他的態度雖然有改觀,但一直不冷不熱的,他們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耗,他們之間已經空了三十年,還有多少個三十年。
「就算我知道,也不能改變什麼,你之所以這麼念念不忘,不過是因為當年那段感情無疾而終,你心中留有遺憾。如果我們在一起,你會更失望……」
陸江遠皺眉,似乎是想反駁他,但沒開口,打算聽他繼續說完。
「就算當年你的感情還在,但現在的林長寧也不是你記憶的那個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分開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敢說,你了解現在的林長寧多少?同樣的,我也不了解你,除了當年的那段感情,除了壯壯,我們現在幾乎和陌生人沒什麼分別。你敢說這樣的我們還有重新在一起的必要嗎?」
房間裡只在門口處開了一盞小燈,光線並不算明亮,可能這樣昏暗的環境更容易讓人放鬆,林長寧說的話也比往日多一些,「最主要的是很多事情,我已經忘了。」忘了對陸江遠的感情,忘了那時候在一起的日子。
「你說完了嗎?現在是不是該我說了?」
林長寧提醒他,「那你先從我身上下去。」
陸江遠賴皮勁上來,「我下去你就走人了,還能聽我說嗎?」
「你壓地我不舒服。」被這麼個分量壓在身上,他勉強還能承受,但是抵在他腿間的那根東西,他實在無法忍受。
陸江遠也明白現在不能操之過急,他側側身挪開一點,但圈在林長寧腰上的手臂卻沒有鬆開,「長寧,不談過去,你就當我這三十年都在悼念初戀留下來的遺憾。」
長寧容易犯擰,他可不準備被繞進去,過去怎麼樣,長寧不想提,他就不提,他就說現在,「可能是年紀大了,這幾年工作空下來,獨自一個人住在這麼空蕩蕩的房子裡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場急病就這麼死了,身邊一個人沒有,不知道多久才會被人發現。如果那個時候我還沒退休,如果吳東還沒辭職,我都猜他是第一個發現的,他是我的助理,他還有工作安排要請示我,除了工作,還有誰會第一時間記起我?長寧,夜深人靜的時候,你就沒有過這樣的擔心嗎?」
林長寧不出聲,任何一個孤單多年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擔心吧。
「你看,長寧,你現在單身,我也是,現在壯壯也成家了,還有了噸噸和冒冒,我們都這個年紀了,為什麼不試試?將來老地走不動了,曬太陽的時候還能有個人說話,其中一個人病了,身邊另一個人還可以叫叫救護車。就當是一起做個伴兒了。」
房間裡是長時間的沉默,林長寧承認有點心動,但並不打算鬆口,「那為什麼一定要是你,我完全可以再找別人。」
「如果是個男人,你能忍受他這樣碰你嗎?」
林長寧不客氣地拍掉陸江遠落在他胸口的手。
陸江遠笑笑,「如果是個女人,你能保證,她比我更了解你嗎?就算能,她能心無芥蒂地接受壯壯和章時年這種關係嗎?如果她不能接受,在她和壯壯之間,你準備怎樣選擇?你能選擇再次放棄壯壯嗎?如果不能,你這段婚姻還有什麼意義?」
林長寧仰頭看看天花板,因為知道這人說的有搭理,所以心裡格外氣惱,似乎除了陸江遠,他就沒有別的選擇一樣。
陸江遠就像明白他現在的心思一樣,繼續說,「我知道憑你現在的條件,可以選擇的機會很多,但你不能否認,我確實是最合適的那一個,我們彼此有了解,我們有壯壯,再說,你也不排斥我的碰觸是不是?」他的手在林長寧腰上捏了一下。
林長寧抬起膝蓋,在他腰腹處重重來了一記。
陸江遠悶哼一聲,不過手還記得沒鬆開,「我說了那麼多,你考慮地怎麼樣?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林長寧瞪他。
陸江遠立刻投降說,「好好,我給你時間。」
「起來,我要去看噸噸和冒冒。」
陸江遠脫口而出,「不用,壯壯和章時年在呢。」
林長寧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嘴上卻是淡淡的,「你怎麼知道?」
陸江遠背上一滴冷汗滑下來,「我剛剛聽門外有動靜,猜應該是壯壯回來了,他回來的話,章時年一定會跟著過來看孩子的。」他怕林長寧深究下去會露餡,就轉開話題說,「你是怎麼發現我裝醉的?」他的酒量是不行,但長寧忙著招呼噸噸和冒冒,只知道他喝了兩杯,沒注意他酒杯中分量很少,兩杯加起來,連普通的一杯都沒有,他不至於被一杯紅酒就放倒。
「你做戲的功夫不到家。」剛開始他是沒發現,但在陸江遠在床上喊他那聲的時候,裡面帶著那麼多的情緒,就算當時有點意識不清醒,但怎麼會真的聽不出來。更何況陸江遠根本就不是酒醉後的聽話,叫他上床睡覺,他反而死纏著自己不放開。
陸江遠抱住他感嘆說,「總是瞞不過你。」還說都忘了,「今晚留下吧,長寧。」
林長寧甩開他,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你還想什麼呢,陸江遠。」
陸江遠從後面把人擁住,「我是說太晚了,在這裡住一晚再走,房間我都讓人整理好了。再陪我一會,待會我送你過去。章時年也來了,明天元宵節,又是周末,全家人一起吃個飯。」為了留下長寧,把家裡最不喜歡的那個人都抬出來了。
*
陳安修打個呵欠,問旁邊還在用電腦處理文件的章時年,「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安修不睡,他也不能睡,本想今天休息的,現在只能繼續工作。
「小舅都進去兩個小時了。」能做的,不能做的,大概都做完了。
「那你就趕緊睡吧。」沒想到陸江遠竟然能在林長寧來的第一天就把人拿下。
陳安修伸手撥撥睡在嬰兒床的冒冒,自從回來就抱著個橘子,連睡著了,也不鬆開,沒見過橘子一樣。只要是個能吃的東西,就沒他不喜歡的。
就在陳安修在睡和不睡之間猶豫不決的時候,對面的門啪嗒一聲開了。
「就是這一間,你早點睡吧。」
陳安修耳朵貼在門上,只聽到他小舅很輕地嗯了一聲,聲音好像也沒什麼異常,一如既往平平淡淡的。
「這下可以放心睡了?」章時年合上電腦,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陳安修以蛙泳的姿勢在床上扒拉兩下,「他們能在一起,我當然高興,只是來地太突然了。」心臟被小小地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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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陸江遠看到章時年從樓上下來,心裡自然是不多麼歡喜的,但有陳安修和林長寧在場,他也不能表現出來。只等他們父子到陽台上說話的時候,陸江遠手裡翻著報紙,頭也不抬地說,「你這不請自入是不是失點禮數?」
章時年從桌上抽了另一份報紙過來,眼睛同樣落在報紙上,「我怕昨天不來,陸先生更不高興。」
陸江遠冷哼一聲,昨天還真是怕安修不管不顧衝出來,但要讓他老實承章時年這份情也不太容易,「你這理由找的不錯。」
章時年重新翻過一頁說,「陸先生的事情,我當然要鼎力相助。」
林長寧聽客廳裡好像有聲音,但是回頭看陸江遠和章時年各據沙發一頭,「他們平常都是這樣……聊天嗎?」
陳安修試圖給他們的行為找個合適的解釋,「恩……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比較……內斂。」
早飯安然無事,不過飯後陸江遠接了個電話,回來對陳安修說,「你大伯他們說想見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輕易得手是長寧的性格嗎?
剛剛攢了一點點存稿,又這個時間了。晚安
有句話也挺好的,相儒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嘛,哦哦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