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燦爛而短暫,轉眼春天過去,夏天就來了。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校服也變成了白色T恤,又是一節自習課,太陽漸漸升高,教室裏的空調都不太管用了。
裴勖放下筆,五指伸開,緩解了一下手指的疲勞,然後用手按住後頸,轉動了一下脖子。
結果一扭頭,就發現翟星辰面朝他躺著。
大家都在上自習,隻有翟星辰在睡覺。
太陽光照在他白的發光的臉上,一點毛孔都看不到,光潔如玉,可能是太陽光照射的緣故,他的嘴唇顯得特別紅。
怎麼會有人的嘴唇這麼鮮活的,唇形也很乾淨,看上去就是軟的。
裴勖一時看住,抿了一下嘴唇,然後將歷史書打開,放到了窗戶上。歷史書在課桌上投下一片陰影來,正好罩住了翟星辰的臉。
裴勖從翟星辰胳膊br/>
翟星辰的字還是那麼醜,但或許愛屋及烏,也可能是看習慣了,他竟然覺得這麼醜的字,竟然也有它的可愛之處。
這麼漂亮的人,寫這麼醜的字,反差萌。
也可能和字本身並沒有關係。
這可是翟星辰的字啊。
正在批改,翟星辰就醒了。
醒來的翟星辰睜著眼睛看他,那眼神還帶著困意,但又格外溫柔,看他,仿佛看一個愛了很久的人。
這樣的靜謐時刻,裴勖也沒打擾他,隻說:「這些都得重做一遍。」
翟星辰輕輕哀嚎一聲,趴在了桌子上,把頭捂住了。
裴勖就笑了。
翟星辰發現成年的裴勖和中學時期的裴勖並沒有太大區別。
大裴勖和小裴勖骨子裡有些東西其實是一樣的。
譬如都很悶騷,譬如都很會裝高冷,譬如喜歡上一個人,會變得很紳士,體貼,變化都非常大。
又是一個周末,他們倆從圖書館出來,又去了他們上次去的夜市。
裴勖背著兩個包,手裡端著奶茶和燒烤。
「燒烤你要少吃點,對身體不好。」裴勖說。
剛說完就見翟星辰把手裡的烤腸遞上來了。
裴勖就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張嘴咬了一口。
「好吃麼?」翟星辰問。
裴勖點頭。
「他們家烤腸真的好好吃,都是自己做的烤腸。」翟星辰說。
裴勖笑了笑,把手裡的奶茶遞上去。翟星辰伸手去接,發現自己一手油。
「我拿著,你喝。」裴勖說。
翟星辰就含住吸管喝了幾口。
「膩不膩?」裴勖問。
「有一點。」
燒烤本來油就大,楊枝甘露又過於甜了。
裴勖說:「你等會。」
說著裴勖就朝旁邊的奶茶店跑過去。
翟星辰隔著人群看向裴勖。
這日子真不賴啊。
不一會裴勖就回來了,手裡多了一杯西瓜汁。
「冰鎮的,有點涼,你慢點喝。」裴勖說。
翟星辰喝了兩口,有點冰,喝完他張開嘴:「好爽。」
裴勖就笑著拿紙巾給他擦了一下嘴巴。
「你也嘗嘗,冰冰的,好爽。」
裴勖就喝了兩口,翟星辰笑著看裴勖微紅的耳朵,伸手戳了一下。
裴勖好大的反應,差點把杯子裡的西瓜汁灑出來。
「這麼敏,感啊。」翟星辰壞笑,抽了紙巾給裴勖擦手上的西瓜汁。
休息的時候更體貼了,但輔導他功課的時候卻更嚴厲了。
裴勖給他制定了非常嚴格的作息時間表,每天早晨定時打電話叫他起床,每天晚上都會晚走一會,把他今天的任務全都檢查一遍。
裴勖冷著臉,拿著紅筆,刷刷刷劃了好幾個叉。
「那我又不是學習的料。」翟星辰說。
「那就不學了?」裴勖問,「那你將來要做什麼?」
很嚴厲。
翟星辰說:「我想去學跳舞。」
「現在去跳舞?」
「我有基本功!」翟星辰說。
裴勖當他是給不愛學習找的藉口。
「我還可以做美食主播啊,我做飯很好吃。其實開飯館也可以,不過有點太辛苦了。」翟星辰繼續說。
裴勖刷刷刷勾了幾道題:「做吧,我陪你做,做完再回去。」
翟星辰往桌子上一趴。
等他做完那幾道題,已經晚上九點了。
他們教室都要熄燈了,就是那些住校的學生也都已經回宿舍去了。
教室熄燈以後,保安拿著手電筒一層一層開始巡邏。
他們倆從教學樓上下來,月亮很圓,很大,月光特別好,操場上偶爾有跑步的同學從他們面前跑過。
翟星辰伸了個懶腰:「上個廁所,你去麼?」
裴勖就跟他一起往廁所走。
操場東面就有個廁所,裡頭有同學在裡頭抽菸,裴勖一進去就皺了下眉頭。
翟星辰解開褲子,扭頭看向裴勖。
裴勖:「……」
結果翟星辰壓根沒有轉過頭的意思,依舊看著他。
裴勖就沒動,一直等翟星辰結束。
翟星辰提上褲子就出去了,在外頭等裴勖。
不一會裴勖出來,在外頭洗了下手。天熱了,上了一天課,膩膩的,翟星辰就沖了把臉,他把水龍頭擰上,笑著扭頭看向裴勖:「剛當著我的面怎麼不敢解褲子,怎麼了,太大,怕嚇到我啊?」
裴勖心頭突突的,耳朵是紅的,神色卻是兇的,伸手卡住翟星辰的後頸。他手是涼的,激的翟星辰縮了一下,慌忙掙脫開跑掉了。
他在前頭跑,裴勖就笑著在後頭跟著走。
翟星辰跑了幾步,活動了一下筋骨,說:「給你看看我的基本功。」
他說完稍微拉伸了一下,然後輕輕一擡,就抱著右腿來了個金雞獨立。
裴勖直接看呆。翟星辰卻沒有停下來,他輕鬆又懶散地跳了幾下,然後手臂輕輕一擡,就接連旋轉了兩周,最後一個前空翻,一個漂亮的雲裏前橋就出來了。
颯爽輕盈。
裴勖:「……」
翟星辰挑了一下眉毛:「怎麼樣?」
「你真會跳舞?」裴勖問。
「我以前學過啊。」翟星辰說著又給裴勖完整跳了一段。
他跳的是蘭陵王舞,跳的當然沒有《紅藍信號》上的好,但也足夠讓裴老師開眼了。
「我跳的好不好?」翟星辰問裴勖。
裴勖點頭,眼神有些炙熱,說:「好。」
「怎麼個好法?」翟星辰靠近了他問。
他們站在路燈照不到的樹影底下,模糊朦朧,隻隱約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溫熱的香氣。
裴勖卻沒說話。
翟星辰反而靠的更近:「裴老師怎麼老不愛回答我。是不是在想我柔韌性特別好,可以這樣那樣。」
「你怎麼這麼浪。」
「啊?」
裴勖臉色微紅:「你怎麼這麼……色。」
翟星辰一下子紅了臉。
雖然裴勖在床上沒少說過難為情的話,用詞比這暴烈多了,但第一次聽十幾歲的裴勖說出這種話,翟星辰還是害羞了。
他這臉一紅,裴勖臉更紅了。
有同學哼哧哼哧地跑著步過來,裴勖拉住他的手,穿過長長的操場,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裴勖才鬆開了他,可是兩個人的手都已經汗濕了。
翟星辰去騎了自己的自行車過來。
裴勖說:「這麼晚了,騎車回去安全麼,打車吧,我送你。」
「那我明天來學校還得騎車啊。我家離學校又不遠。」
裴勖就把背包給了翟星辰。
翟星辰不明白他的意思,把兩人的書包接到懷裡。
他看到裴勖握住了車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問:「你要送我回家啊?」
裴勖「嗯」了一聲。
翟星辰說:「想再跟我呆一會啊?」
裴勖這一回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
翟星辰平時很喜歡戲弄裴勖,主要是中學時期的裴勖很靦腆,遠沒有成年後那麼堅毅,逗起來就很好玩。
但看到裴勖老老實實地「嗯」一聲,他反倒不好意思戲弄他了。
他抱著書包坐到後座上,裴勖載著他從學校出來。
「我要掉下去了。」翟星辰在後面說,「裴哥,可以抱住你的腰麼?」
裴勖沒說話,翟星辰趴在他肩膀上笑,然後把背包都挎在肩上,兩人之間再無隔閡,他就靠在了裴勖的後背上。
裴勖後背身體一僵,筆挺的像個電線桿。
翟星辰就扣住了他的腰。
裴勖的腰勁瘦,他聞到了裴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
他熟悉的薄荷香氣,他一聞到就會有條件反射的薄荷香氣。
裴勖一直把他送到他們家樓下。
「我到了。」
裴勖「嗯」了一聲。
因為天熱,加上騎車,他也容易出汗,他後背挨著翟星辰的地方,都濕了。
「那我走了。」他對翟星辰說。
他伸手從翟星辰身上拿過自己的書包。
「早點休息,明天見。」
裴勖看著翟星辰。
但兩個人都沒有動,十幾歲的翟星辰和裴勖,在少年和男人之間,身量雖然很高,可還帶著青澀。
「我要現在親你,你會不會被嚇跑。」翟星辰忽然說。
翟星辰說的還是平時開玩笑一樣的話,但不一樣的是,今天的翟星辰特別認真,臉上也沒有一點笑意。
十幾歲的裴勖親起來是什麼感覺呢?翟星辰很想知道。
裴勖失眠了。
一晚上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雖然一夜幾乎無眠,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還是早早地就起來了,刷好牙,洗完臉,他立馬給翟星辰打了個電話過去。
「起床了。」他說。
翟星辰的聲音還帶著困意:「啊?」
「啊什麼,快起,我去買早餐,你別在家裡吃了,我在春和公園門口等你。」裴勖說。
掛了電話以後,裴勖就背著包下樓來了。
家裡的阿姨追出去說:「不吃早飯了?」
「我不是了,我趕時間。」裴勖說。
二十分鐘後,裴勖提著早餐站在春和公園門口。
偶爾有同學急匆匆地從他面前跑過。
這邊拐角就是青禮中學,公園對面就是一大片居民區,好多學生在這租房子住,有些人認出了他,都偷偷看他。
「好帥啊。」
「看著好眼熟。」
「裴學神啊,他你都不認識,哪次開大會不是他上台演講啊。」
「啊,是他,我說呢。」
裴勖置若罔聞,冷冷地立在路邊,面無表情,略臭臉。他穿著白色T恤,背著黑色書包,手裡拎著吃的,像公園裡清晨才開的一朵小白花。
他看了看手錶,按正常速度估算,翟星辰應該到了。
難道又懶床?
他剛掏出手機,忽然聽見遠處叮鈴鈴響了幾聲,擡頭一看,就看見翟星辰騎著自行車,站起來蹬著,朝他飛馳而來。
恣意少年,意氣風發,風把他頭髮都吹起來了。
鮮活陽光的翟星辰直接撲進了他的心裏面,他的心也因此亮堂起來了,有了青春該有的風貌。
臭臉的裴勖揮了揮手,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