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再抬頭去看,身旁哪還有鶴爵高大逼仄的身影。
這才雙腿一軟,竟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通暢許多。
鶴爵已經走出宴會廳,之前迎他進來的傭人見狀也匆匆過來:“鶴先生,您這就要走了嗎?需不需要讓人把車開過來。”
鶴爵腳步不停:“我帶來的人呢。”
傭人忙低頭回答:“兩位先生都被帶去荷苑了,我這就給您帶路。”
鶴爵跟著他去了荷苑,中庭偏僻雅靜,與前頭晚宴的喧嘩大相徑庭,穿過一處紫藤花架,轉過圓形拱門,便看到了前面盛放的蓮池。
傭人把他帶到目的地,彎腰退了下去。
許是聽到了他們進來的動靜,一直候在廊下的小陳便立刻走過來,毫不意外看到鶴爵寒氣逼人的那張臉,表面的平靜下壓著風雨欲來的暴戾。
“老板。”
鶴爵沒理他,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不遠處坐在石台上的小小身影。
葉雪理仰著頭,兩隻手按著身下的石台,肩膀的線條單薄流暢,脖子細長,冷白的膚色在燈光下更加細膩瑩潤。
也不知道他正在看什麽,琉璃球似的烏黑眼珠一瞬不瞬的盯著頭頂的銀杏樹。
有風吹來,揚起他身後散開的長發。
鶴爵又想起剛才那張照片,眸中戾色更盛:“人呢。”
小陳知道他問得是誰,立刻回道:“走了有一會了,看剛才的情況好像是葉少爺以前在葉家熟識的仆人。”
仆人?
鶴爵皺一下眉頭,又看向不遠處的葉雪理,抬腿走過去。
葉雪理看了許久的銀杏樹,也不單單是在看銀杏樹,有時候也會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後面的星空。
城市裡的空氣並不好,深藍的夜空也像被蒙了一層霧蒙蒙的灰,並不像書裡寫得那樣星辰璀璨,美輪美奐。
鶴爵在他身邊停下,寬闊的肩背擋住了自上方傾灑的大半光線。
葉雪理的身體被完全困在他的影子裡,漆黑的眼珠轉轉,眼神裡閃過些許迷茫。
“老公?”
鶴爵看著他,注意到他除了散開的頭髮,身上定製的西裝也起了褶皺,襯衫的領結松了,胸前那枚初秋款限量發布的楓葉胸針也不見了蹤影。
冷白的眼梢甚至還吊著一抹紅,看起來慘兮兮的,有些狼狽。
鶴爵不覺握緊了手,盡量不讓自己的理智失去控制:“葉雪理,你怎麽了。”
葉雪理歪歪頭,不知道他怎麽這樣問,深夜的風有些涼,他忍不住抖了下身體,下意識對鶴爵伸出手:“老公,抱。”
鶴爵蹙起眉頭:“葉雪理,你聽到我問你的話了嗎。”
葉雪理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好像不願意抱自己,有些失望的把手臂放下去,輕輕抱在膝蓋上。
“我沒事老公,我就是有點冷。”
鶴爵手握得更緊了,幾次想要發作,但最後都被強壓了下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已經對眼前這個小東西有了如此程度的忍耐和包容。
他承認,他現在急怒攻心,因為小陳給他發的那張照片,他輕而易舉被憤怒攫取了理智。
這不像他,他可以在商場上殺伐果決,雷霆狠戾,卻不能允許有任何不在他意料之內的狀況掌控自己的情緒。
盡管如此,他卻不得不承認,在他看到照片裡的陌生男人抱著的人是葉雪理時,他還是失控了。
只是因為那個人抱著的是葉雪理。
是他的葉雪理。
鶴爵甚至絲毫不懷疑,如果當時他在現場,他可以毫不猶豫捏碎那個男人的手骨。
他帶著這樣急需一個突破口來發泄的憤怒和狠絕,可當他真的來到這裡,來到葉雪理面前時,一切好像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了。
小東西垂頭耷腦,身上的衣服皺了,眼睛紅了,“我剛受了委屈,快來疼我”這幾個大字明晃晃的刻在那張小臉上,就連晚上的風涼了一些,他都要嬌氣的說冷。
對著這樣的葉雪理,他根本說不出半句重話。
鶴爵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心裡的火被一盆冷水澆得星火不留。
只有黑逡逡的死灰躺在那,好像在肆意嘲笑著他對葉雪理的無力招架。
長久的心理鬥爭之後,鶴爵只有一聲冗長的歎息。
伸手松扯著領帶,動作間毫無章法,走過去在他身旁重重坐下。
葉雪理好像感受到他壓抑的氣勢,身體輕輕抖了抖,轉過身,小心的看著他的側臉:“老公。”
“老公現在在生氣。”
葉雪理愣了愣,忙抬手抓住他的衣袖:“為什麽啊。”
鶴爵低頭看著他,大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咬牙切齒的開口:“你說呢。”
葉雪理黑眸清澈,一臉無辜。
鶴爵無聲歎氣,松開手,看著他雪白小臉上的紅痕,慢慢對他張開手臂。
“過來。”
葉雪理眸光閃了閃,立刻攀著他的胳膊爬到他懷裡,細瘦的腕子纏在他脖子後面,這是他最熟悉又能帶給他安全感的姿勢,他喜歡這樣抱著鶴爵,滿足的閉上眼睛:“老公。”
鶴爵“嗯”一聲,這樣抱著他,心裡頭的躁鬱才逐漸有所緩解:“想老公了嗎?”
“想了。”葉雪理蹭了一會,突然像是察覺了什麽,鼻子嗅嗅,皺起眉心,抬頭看著他:“老公身上都是別人的味道,我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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