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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滯銷,幫幫我們!〔娛樂圈〕》第92章 那些過往極柏9999鎖了!
chapter94

寂靜的室內, 只有才忘了關的電視還在不斷發出細密的聲音,室外冷風推擠著窗,柏生抿了抿嘴唇, 有點不在地動了動肩膀。本站名稱

暖氣好像開太大了。

聞鶴沒有和他多余的肢接觸,雙手謹慎地撐著柏生邊的床沿,只是用下巴靠著他的脖頸,甚至沒有放下全重量, 輕輕挨著。

他每次觸踫柏生是都是這麼小心翼翼,時刻謹守著那道似乎已逐漸模糊的界限——但今晚他是真的擔心了,所以沒有忍住。

柏生不喜歡別人對己的事情刨根問底,也不喜歡別人太過關注, 他是知道的,之前他發消息問柏生, 柏生也總是說沒事, 沒關系。

他不想讓己知道, 那聞鶴就裝作己不知道。

可這次不同,天知道他在收劇組消息的時候有多麼擔憂。


“…喂,”柏生有點別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在暗暗催他移開,“你腦袋很重的。”

聞鶴沒動, 甚至抗議似的又往下壓了壓,柏生肩膀一縮,都急了, “我也不知道最近會這麼倒霉啊!”

要說往常他的運氣雖不算好的逆天, 但也不至於壞成這樣,本來就心神不暢快,結果還沒養精蓄銳完, 就在劇組裡好生跌了幾跤,次數都趕上他二十年的總和了。

柏生甚至都懷疑這破劇組是不是和他磁場不和——

聞鶴搭夠了,終於向撤開了身,又恢復了往常平靜而守禮的模樣,“我去做飯。”

這下柏生不敢攔著他了。

他怕聞鶴再摸他肚皮。

聞鶴系好了圍裙,臨去前,看著柏生坐在床上仰頭看己,忍不住抿住了嘴唇,“馬上就回來。”

他也發現了,柏生雖然對外脾氣一向很壞的樣,但其實相當吃軟不吃硬,比如剛才,他要是一直靠著不走,柏生應該也不會推開他。

柏生也不知道就步的距離為什麼還要這麼依依不舍,“……喔。”

聞鶴走了,客廳外的帶小廚房開始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柏生支稜著耳朵聽了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又跑出去看了。

聞鶴說的好像己很會做飯的樣,結果系著圍裙癱著臉,手忙腳亂地切紅柿,柏生靠在旁邊看了半天,最還是言道︰“不然我們還是點外賣吧。”

有點擔心己會被毒死。

“不行。”聞鶴拒絕︰“外賣不營養。”

柏生︰“…你人參加紅柿蛋湯裡面就很營養嗎!”

聞鶴一邊在煙霧繚繞的水汽中煮湯,一邊連頭都不回,“你躺床上休息。”

柏生抱著鵝玩偶,很不服氣,“我是骨裂,又不是骨折。”

聞鶴倏地轉回頭,狠狠蹙眉,神情又有點凶︰“骨裂了?”

柏生︰“。”

看來這人是一聽消息立馬就趕過來了,還不知道結果呢。

聞鶴︰“回頭,向右走,床上躺著。”

柏生據理力爭︰“你不要這樣吩咐我!”

聞鶴冷冷道︰“拜托了好不好?”

柏生︰“…………”

又來這招,他撓著臉臉嘟囔了聲什麼,回床上坐著了。

《智勇大闖關》還在孜孜不倦地播放,裡面的第108位選手一個鯉魚躍龍甩飛池裡,主持人幸災樂禍哈哈大笑的聲音傳過來,室內頓時溢滿了快活的空氣︰“啊真是可惜了我們這位李選手!……”

原本早已看膩煩的畫面,柏生突然又覺好笑了,他也跟著主持人笑起來︰“鵝鵝鵝!”

盡管不想承認,但的確因為聞鶴的來,他心情雀躍不少。

沒過多久,房間的被打開了,聞鶴帶著一身煙火氣進來,把番茄蛋花湯和小米粥往桌上一放,然利落地將圍裙解下收好。

他寬闊背脊的輪廓鮮明,肌肉線條隨著動作舒展,眉頭微蹙,肉眼看的出來他相當疲憊。

工作機器人不是真的機器人,他也不是鐵打的,但往常年關雖然累也秩序井然的處理過去,今年因為柏生在劇組裡,他是真的心神不寧。幸好沒出什麼大事。幸好。

柏生眼巴巴看好久了,“餓。”

意思是讓聞鶴端過去給他吃。

聞鶴伸手觸了觸碗壁,摸不出具溫度,於是繃著臉喝了一杓——不鹹不淡,不算好吃也不難吃,最普通的家常味道,溫度晾差不多了,確認完,他端著碗過去,解釋道︰“晚上吃太多不好,怕夜裡積食。”

柏生倒沒注意分量小不小,他看著碗沿那個剛剛聞鶴嘗味道的杓,有點猶豫。

聞鶴真沒想那麼多,他微微側頭,有些疑惑︰“怎麼了?”

“……”柏生接過碗,說︰“沒什麼。”

二人相處的大分時光都是沉默著的,譬如現在,柏生有一口沒一口吃著粥,聞鶴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個人的視線都朝著電視屏幕,但個人其實都沒有在看。

終於,柏生開口道︰“你是怎麼過來的?”

受傷的事他跟霍都交代了,別告訴父母,除了經紀人誰都不知道,聞鶴是怎麼消息的?

但他低估了聞鶴的情商,聞鶴很耿直地回答了他的出行式,“私人飛機。”

柏生︰“我是問你哪來的消息。”

“。”聞鶴轉向他,冷峻的神色中突然摻雜了幾分猶豫,最還是道︰“我有,人脈。”

柏生差點以為己聽錯了︰“什麼?”

聞鶴又再度很平淡地將那社會發言重復了一遍,“人脈。”

柏生差點笑倒在床上。

什麼啊,怎麼會有人一本正經地說己有人脈……!!

“…”聞鶴盯他半天了,“你不生氣嗎?”

柏生疑惑︰“有什麼好生氣?”

聞鶴︰“我派人看著你。”

柏生︰“…別說的好像恐怖刑偵片。但你是關心我吧?”

聞鶴點頭,面上還有點微不可見的忐忑,“我以為你不喜歡別人這樣。”

“是不喜歡這樣啊。”哪有人喜歡被盯著的,柏生不假思索道,“可你和別人又不一樣。”

他說這沒怎麼過腦,結果一說出口,己馬上就發現不對勁了,立馬捂嘴︰“!”

聞鶴也怔了怔,然眼神逐漸變呆jpg。

柏生剛剛的,是什麼意思啊。

個人又默契地再度沉默了,空氣中心照不宣的異樣氛圍再次湧動起來,最聞鶴問︰“好吃嗎。”

柏生一向有直說︰“有點淡。”

“好。”聞鶴記下了,“下次多加糖。”

柏生啞然︰“還有下次?”

聞鶴︰“只要你願意。”

柏生︰“…………”

他憋了一會兒,最把臉埋在碗沿,說出了近來己的疑惑︰“你不會真去外面報班了吧,《四小時如何教你說不被打死》那種。”

聞鶴否認︰“我沒有。”

柏生還有點莫名的憤憤,“那你最近說還挺中聽的。”

不會對誰都這樣吧?

“是嗎。”聞鶴看著他,又淡道︰“想說什麼就說了,只是這樣。”

柏生被他看的渾身不在。

聞鶴給他做的粥分量很小,估計是怕他吃多了傷胃,再待了片刻,已經是深夜了,聞鶴起身把餐具收好,道︰“我走了。”

柏生抬臉︰“你又要回a省了?”

“沒有。”聞鶴說,“我在這裡多待幾天。”

柏生追問︰“‘幾天’,是幾天?”

聞鶴沒回答,只是看著他,溫柔地捋了捋柏生亂亂的額發,“看你。”

柏生看上去對這個不確定的答案不甚滿意︰“什麼叫看我……”

“待太久的,”聞鶴罕見地說了句俏皮,唇角微微繃直,“會被圓亂棍打出去的吧。”

柏生回想了一下才圓心急如焚的臉,默然了︰“他早上就回來了。”

感覺時候的場面會相當恐怖……

“嗯。”聞鶴對他輕聲道︰“晚安。”

柏生也下意識回︰“晚安。”

關前,聞鶴又最對他強調了一遍,“我明天還在的。”

柏生︰“……喔。”

還在就還在,幹嘛要意說一遍啊。他又不是小孩了。

雖然是這麼說,但柏生抱著大鵝玩偶,整個晚上都睡別香,以至於次早上被鹵蛋的驚天怒吼吵醒時,人還是懵懵的︰“怎麼了?大清早的!”

“大清早?”圓氣勢洶洶地站在他床旁,“你看看現在幾點!”

柏生一翻手機。

十二點了。

柏生瞬間改口︰“…………大中午的,怎麼了?”

他這才發現聞鶴站在一邊,手裡那小粥不知道涼了再熱多少次了,估計是看柏生睡呼呼,沒舍叫醒。

圓一大早來這,發現聞鶴竟然端著粥在外頭等候時,那感覺,仿佛天上來了道神雷瞬間把他劈成了毛蛋——他不就少來了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啊!!就被聞鶴趁虛而入,這個人背著他暗度陳倉、不知行了多少事,這叫他如何不恨啊!

圓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柏生身正不怕影斜,“昨天晚上。”

圓︰“…………你們。你們……”

柏生警惕︰“他就是來做飯的。”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飯,其他什麼都沒有做。

圓真是語凝噎,“這世上有什麼是餓了嗎不解決的,非要己來做?”

聞鶴︰“不一樣。”

圓︰“?”

懂了,愛心晚餐是吧?

鹵蛋不著痕跡地瞪了眼聞鶴,發現這人的眼珠就沒有一刻不在柏生身上,渾然沒有注意己,從鼻裡呼出口氣,開始恨鐵不成鋼地上去摸柏生了,“給我看看,除了腿還有哪裡摔沒有?哎唷……怎麼會這麼嚴重啊,真是……”

都快給他心疼死了,看這小腿小胳膊摔的。但圓不說。

最近不僅柏生憋屈,他也憋屈啊。他一個經紀人,看著家藝人拍戲,受這麼多傷,吃這麼多苦。這是柏生的工作,作為演員的工作,他費勁完成是他的職業素養,劇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演員要對劇組的工作人員負責,對整個作品負責。這些道理圓怎麼可會不知道。

可天下誰不護短呢,別人拍戲也辛苦,那是別人家孩,有人心疼,他們家孩己不心疼那誰心疼啊。

況且……

圓看了眼乖乖任他搓揉的柏生,忍不住在心裡又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總覺最近柏生是真的不對勁。不是那種被劇情感染的心情低落,是別的……別的原因。

柏生好像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他在裡麵團團打轉,很難受,卻沒有人可以幫他。

圓的第六感告訴他,最近還是對聞鶴睜隻眼閉隻眼吧。反正就這人手眼通天的耐,估計知道柏生受傷的消息比他還早,想壓個媒狗仔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且雖然他不待見聞鶴,也知道這人肯定不是那種會利用外界施壓的類型。

“你多休息幾天,”圓檢查完,道︰“正好,下場戲就是年假前最一場了,拍完就可以放假了——你想好要什麼禮物了嗎?線下見面會就快了。”

柏生半真半假地思考了半天,“什麼都可以?”

圓︰“當然什麼都可以。”

“那我想要一隻小貓,”柏生極盡詳細地描述道,“爪和胸口是白的,耳朵是黑的,藍眼楮,棕色的鼻旁邊有媒婆痣……”

圓原本放松的神色隨著他的描述越來越僵硬︰“那這貓也未免太醜了吧!”

柏生︰“是很醜。”

圓︰“不想要可愛點的嗎?金漸層多可愛。而且二丫也喜歡貓,前幾次摸路邊野貓差點被抓呢。”

柏生堅持︰“我就喜歡醜醜的。”

圓拿他沒轍,“哪去給你找那麼奇怪的貓!真是小孩一天天的找事情做……”

聞鶴就站在旁邊默默地聽,柏生不經意間抬眼,對上他專注的視線;他看著聞鶴對他勾起了唇角,在圓喋喋不休的畫外音輕聲道︰“早安。”

說了明天還在,就不會騙你,要第一時間來見你。

柏生抿起了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早安。

-

柏生靜養了一周,聞鶴就在劇組裡待了一周。視頻改成線上會議,工作勉強應付的過來,直一周,圓真的看不下去了,“又不是小學生要陪讀。”

每天同進同出的,跟個掛件一樣,柏生不覺膩歪,他都覺膩歪了。

正好柏生也覺,差不多讓聞鶴回去了,“你公司的事情很忙吧?”

聞鶴垂著眼,沒說忙,也沒說不忙︰“你想讓我留下來嗎。”

柏生怔了怔,他又道︰“你想讓我留下來,就不忙。”

圓︰“……說很好,就是不考慮一下旁邊還有個人啊。”

白手套拎著行李箱,露出禮貌的微笑︰“哈哈。”

這還不忙,每天熬夜加班,一直規律作息的老板黑眼圈都出來了,還不忙,你就寵獺吧!

柏生也不傻,他當然看出來了,“你回去吧,反正最一場,馬上就拍完了。”

拍完,就是春節。

聞鶴很聽地收拾行李,臨走前,還道︰“我在a省等你。”

柏生警惕︰“過年要在家裡過的。”

之前都答應圓了。

聞鶴充耳不聞︰“等你。”

柏生︰“。”

圓在旁邊看著,突然感丹田傳來一股力量,恨不一腳把這黏黏糊糊的史萊姆怪踹出十余裡,“這是公眾場合!你們注意一點行不行?!”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這種時候,他也感覺如釋重負了。

春節,新年,聽起來總都是喜氣洋洋的,好像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可以被洗刷掉,這一個多月下來柏生實在是太累了,拍完這場,就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

圓當時是抱著這種想法的,但他沒想,這件事情對柏生來說竟然是這麼、這麼的艱難。

這可是他做演員以來最大的瓶頸了,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最一場是余邊這個角色的最高光回憶戲份,他背負著誤解,血仇,為了雅樂的性命,決定獨身一人去找尋幕之人,結局九死一生,他不會不清楚。

最一場戲,他沿著熟悉的小巷,穿梭過破敗的街道,駐足在老舊的小區前,經年以來以流浪之身曾走過的地,全都再走了一遍。

這裡每一處都很熟悉,但每一處都不是他的家。沒有根的人,哪裡來的家?

天下起雨,淋濕了他的臉,或許他總就是這麼倒霉,倒霉天不容,倒霉成為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會這麼渴望來他人的溫暖,渴望快要瘋魔。

一路前行,他在黑暗中籍籍名地走過,深夜的街道依舊熱鬧,但每個熱鬧都不屬於他。

他向光亮走去,最終選擇做所愛之人唯一的英雄。

柏生這場連續拍了好幾天,天一黑就開始拍,直凌晨,不眠不休,但每一次都效果不佳。霍法理解,他甚至模糊地覺,柏生好像在害怕什麼,不敢深入,只要打破不了這個屏障,就沒辦法繼續。

這猜測有點沒來由的荒謬,但柏生的這場是年假前安排的最一場戲,已經延期了天了,不再拖延了。

最一次重拍,已經是凌晨三點,小雨淅淅瀝瀝,工作人員跟著熬了好幾個大夜,卻都沒有任何責怪的神色——因為柏生看上去比他們憔悴多了。

圓捧著柏生蔫噠噠的臉蛋,是真的急了,他甚至都想說那句完全不符合一個經紀人素養的,“不拍了行不行?”,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柏生看著他著急的臉,沒說什麼,輕輕用臉頰蹭了蹭圓黑逡逡的手背。

圓︰“……”

他皺起臉,只是默默再給柏生披上了外套。

其實認識柏生越久,越發現他的本性,脾氣壞,對誰都一副小霸王的樣,但實際上很容易依賴別人,也很容易相信別人。喜歡煙火,喜歡熱鬧,在人多的地睡覺反而睡更香,生還是更想要和好朋友家人們一起過——活像個有分離焦慮的小孩,但柏生從來不會表現出來,也從來不會說。

圓已經想不起更久以前的柏生是什麼樣了,記憶模糊成一個平面,論他怎樣努力回憶都想不清楚。最早時,是一年多前,那時柏生深陷各種黑料風波,圓當時驚異於他的灑脫,現在回想卻發現不對。

那不是對名聲的灑脫,那是全不在乎。好像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不重要,不真實,所以什麼黑料,什麼艱難的處境,他不顧慮,他也不在乎。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柏生甚至會和他撒嬌了。

柏生的聲音響起來了,還是和往常一樣,“圓,我餓了。”

“餓了?”圓一回神,為己才荒謬的莫名想法感有點汗顏,“等會下工了帶你吃夜宵。你想吃什麼?”

柏生︰“燒鵝。”

圓︰“……行,行。”

吃總比不吃好!

“準備拍攝——”霍的小喇叭聲響起,帶著點疲累,“這條沒過就年假再繼續吧,這幾天大家太累了。”

圓有點擔憂地望向他,“你……”

柏生對他眨了眨眼,“這次一定會過的。”

他站起身,走巷口,凹凸不平的地面被雨重刷出一個個渾濁的水窪,路燈昏暗光線被時不時飛馳而來的車燈切割稀碎,柏生的影在骯髒的泥地上拉的很長,他漫不經心地收了收腿,將褲腳上那點汙髒抹去。

“三、二、一……”霍的聲音在遠處響起,“a!”



柏生看著這和己以前住的片區幾乎一比一復刻的取景,神情還是有些恍然。

太像了。

不、不是像,這就是一模一樣。

這就是為什麼這幾天他法演好的原因,他不想回憶,可這個地卻強迫他一次次想起從前。逃避沒有用,至少這一次不行。

雨打濕額發,順著臉頰流入衣領,柏生被凍輕輕一抖,隨即邁腿向前。

這是一段黑漆漆的路,很少有人會選擇下來在這裡步行,附近寂靜的發慌,只有偶然往來的車輛才帶來動靜,他走在這兒,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透了五髒六腑,仿佛骨縫裡都滲著涼意。

連天氣都一模一樣。

……柏生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他的十八歲生,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強迫己停止。

那年是高三的沖刺時期,雖說還有半年才高考,但學校還是攆很急——大發慈悲,好歹元旦放假一天,但學生們還在前一天晚上修十一點才下習。

那時突然流行起了一種叫法,家長們把己正處於升學階段的孩們稱為“神獸”,意思帶著點埋怨,高三的孩,打不罵不,全家眼珠似的捧著,生怕他痛了累了影響學習了,不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

而這種時候,下習都深夜了,除了住校的寄宿生外,沒有一個家長是放心這麼晚讓孩們獨回家的,除了眼前這位——

數學老師看了眼面前關掉教室燈,最一個走出外的好學生,最終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班長。”

柏生彼時已經有一米八了,清瘦的站在那裡,背脊鮮明地垂眼看他,面上看不出什麼不對,甚至是笑著的,“什麼事,老師?”

老師平時的伶牙俐齒了現在卻突然報了廢似的,一邊想說“注意安全”,一邊想問“最近狀態”,但思來想去都是些沒有用的屁,最臨走前,隻匆匆道︰“生快樂啊,班長。”

彼時他的農歷生正好是元旦。新年新氣象,家人團聚——但她知道,柏生沒有家人,一直都是在靠著助學金和己的稿費上學。這對班級裡其他被寵溺著的“神獸”來說,是沒法會的滅頂之災,可柏生不但性格外向,力出眾,看上去也相當不避諱這件事,他是老師唯一一個不擔心會因為家庭原因受欺負的小孩。沒有人敢欺負他。他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什麼脆弱的樣。

果然,柏生愣了一下,隨即亮出小虎牙,“謝了,老師再見。”

這個時間點,只有最一班末班車了,柏生像往常一樣搭上只有零星幾個乘客的公車,這些人幾乎都是附近加班完的白領,已經累連別人上車都沒心思看了,他坐著和往常一樣的位置,側頭看著窗外的雨。

他還需要坐五站。

雨越下越大,公車上畫質很低的車載屏幕放著廣告,聲音帶著點電的機械感,卻還是擋不住熱熱鬧鬧的氣息,“新年吃餃,全家吉祥如意……”

柏生的視線移屏幕上。色彩鮮明的背景中,演員們簇擁在一起,臉頰挨著臉頰,對著鏡頭笑比開心。

柏生原本一直保持著的笑容在此刻驟然崩塌了。

他看著窗外的雨幕。他突然有些難以忍受。

所以在下一站,他下車了。

這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天上下著雨,已經很晚了,他沒有帶傘,背著書包,沒走幾步就會連人帶卷全弄濕。而從這裡走回家至少要四十分鐘。

他擠在狹小的人行道上沉默地向前走,偶爾有車飛馳而過,柏生已經很小心地讓己身上不要沾髒水,卻還是被濺了好幾次褲腿。

來,他躲也不躲了,就這麼一直向前走。

走過這條漆黑的道,就是老城區。以往就算是凌晨時分,也有路邊的大排檔在熱火朝天地劃拳喝酒,現在一場連綿的雨澆熄了所有熱情,擺放的桌椅被收了起來,上頭蓋著雨布,孤獨地被丟在路邊。

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柏生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那淋著雨的桌椅,最轉回頭,繼續向前走。

走過城區,是商業街。已經十二點了,服裝店餐飲店早就落下了卷簾,如鐵製的石像一般寂寥地佇立著,柏生路過了一家裝潢相當高級的蛋糕店,現在室內也漆黑一片,透明的櫥窗擺著精致的模型蛋糕,柏生之前即使路過,也只會用余光去看,從不停留,這次卻在櫥窗前駐足,靜靜地看著那塊草莓蛋糕。

看夠了,他轉回頭,繼續前行。

其實柏生早就冷的發抖,雨打的眼楮都有點睜不開,但他卻有著股莫名的執拗——難道就真的一個人都踫不?

商業街,是平房區。離家越來越近,柏生的神情越來越平靜,直遠處傳來小孩低低的啜泣聲,和隨之而來的父母著急萬分的嗓音︰“寶貝別哭……爸爸媽媽馬上帶你去醫院!”

那對父母如寶物般抱著那個稚兒,母親縴弱的左手因用力綻出青筋,右手卻輕柔地拍著孩的頸,三人是靜夜中一抹再平庸不過的黑色,車轟鳴,身影消失不見。

柏生站在原地,第一次怔怔地落下眼淚來。

他從來不習慣哭,更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哭,即使現在下著雨,即使現在根本沒有人注意他,他卻還是沉默地咬著嘴唇,隱忍地努力不發出一絲聲音。

年齡尚小時,他數次地著了迷似的幻想過,和所有的尋親節目一樣,在上學路上被人欣喜若狂地抱住,說我們找了你好久,你還記我們嗎?他的記憶的確模糊了,隻記母親身上清新的皂莢香,和父親總是壓低的咳嗽聲,可是還不如不記。

這樣每次從夢中笑著醒來的時候,就不會那麼難過。

長大,他以為己不再是小孩,也不再幻想了,可現實告訴他不是這樣。

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一個人生命中意義非凡的,柏生可恥地幻想著,離家還有一百步,倒數一的時候,會不會推開,就是滿屋熱鬧,昏黃燈光下是等著他的家人,因晚歸而橫眉豎眼的姐姐斥責他,“那麼晚才回來跑哪兒浪去了!”,父親咳嗽一聲表示贊同,母親幫他解釋,“說不定只是路上耽擱了”;大哥和家裡養著的小狗坐在一起,放下書頁,笑眯眯地看向他——

三、二、一。

柏生推開。內漆黑一片,就像往常數個普通但孤獨的夜晚。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月光曬乾眼淚,柏生鎮定地打開燈,放下書包,脫了外套,直他聽角落裡傳來怯怯的一聲貓叫。

那是隻不知道從哪鑽進來的野貓,瘦骨嶙峋,長的尤其醜,黑白分明,鼻棕溜溜,還有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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