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和少爺提醒幾句吧,又礙於無夷王的人就在一旁虎視眈眈,他怕自己說得過了,會讓那邊多心,覺得他在背後說無夷王的壞話。
詆毀宗親,可是重罪。
等到了行宮二門,護衛小隊就得止步了,只有一人被特許護在寒江雪身邊。楊甘沒有選擇自己去,而選了個一身蠻力的手下。因為對方的原型是頭皮糙肉厚的犀牛,體型碩大,底盤扎實,最重要的是,關鍵時刻,他的皮可以當作盔甲。
若白龍無故發怒,他能為少爺爭取到一個喘息的機會,而但凡有一點生還的可能,就足夠自己帶隊去龍口之下救人了。楊校尉如是想。
寒江雪不疑有他,帶著犀牛小哥,就這樣被羨門引著,走過了雕梁畫棟、錯綜複雜的中庭,來到了聖泉所在的門牆之外。
朱牆碧瓦,梧桐秋樹。
一道新起的月亮門橫隔在石板之上,木色的雙扇大門,門上有數個銅釘。寒江雪隻模模糊糊地知道,這釘子在古代好像是有什麽講究的,但具體怎麽個講究法,他就不知道了,也沒怎麽關注過。
所有的來客,在這裡都要止步,寒江雪也不例外,他拱手對裡面的無夷王行禮:“臣寒江雪,見過殿下。”
聞嘲風就靠在冒著氤氳之氣的聖池裡,他又一次恢復了鮫人之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唱出了一點點龍音的緣故,他病情的恢復速度比過往快了不少。不過,聞嘲風還是不準備用泉先的模樣去見寒江雪。半獸的體型,總會讓聞嘲風覺得自己不像個人,更似一頭獸,茹毛飲血,還未開化。
“寒虛銜,本王時間不多,就不和你繞彎子了。明龍不說暗話,我想請你幫我完善一份奏折。”隨著聞嘲風的話,羨門把聞嘲風其實已經算是寫好的折子,遞到了寒江雪眼前。
寒江雪很是驚訝,倒不是不想幫忙,只是:“殿下,我才疏學淺……”
就他這個水平,看話本都費勁,更不用說是看什麽之乎者也的奏折了。他不知道能幫到無夷王什麽。無夷王是不是對他有什麽誤解?他只會添亂啊。
“不,這個忙,你一定能夠幫我。”
寒江雪只能接過奏折,硬著頭皮看了下去,然後,越看越心驚,這些禁娼建議後的整頓改革,怎麽如此眼熟?
聞嘲風輕笑:“熟悉嗎?”
然後,一個很尷尬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聞嘲風和其他人如此隔牆對話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為其他人都兼具了獸型的耳聰目明。
但寒江雪不行。
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寒江雪其實不只是無法辨認人和動物,在視力方面他也就比現代人稍好一點,遠比不上這個世界的平均標準。聽力也一樣。他之前還勉強能聽見聞嘲風的聲音,一旦聞嘲風習慣性地稍微放低,寒江雪就只能聽到一片模糊,徹底抓瞎。
寒江雪在心裡想著,如果讓他無夷王再說一遍,無夷王是會覺得他很沒禮貌,還是覺得他是在故意挑釁?
但聽不見就是聽不見啊,寒江雪想了半天,還是只能實話實說。
聞嘲風:“……”
羨門本是打算撤得遠點,留給王爺和寒少爺互送“衷腸”的私人空間的,但在聽到兩人這窒息的對話後,也只能再次出現,解決問題。
最簡單的便是讓寒江雪進去直接和無夷王面對面,又或者無夷王出來與寒江雪面對面。但問題就是,誰不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現出最好最具有力量的一面呢?他家王爺如今的樣子,可和力量一點都不沾邊。
聞嘲風也沉默了,他在猶豫要不要讓寒江雪進來。一方面他告訴自己,這就是一件小事,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很清楚他沒有做好準備。
做好哪怕看到寒江雪害怕他的樣子,他也不會生氣地準備。
“不然我蒙著眼睛進去?”反倒是寒江雪主動打破了尷尬,他在來的路上看到過蒙眼的宮女,也想起來他爹告訴過他的無夷王的特殊外表。無夷王不喜歡見人,這點和龍爺很像。寒江雪對此非常理解,也無意勉強恩龍,那自然就只剩下了他來適應對方的這個選擇。他完全可以啊,多大點事兒。
“這怎麽行,您可是客人。”羨門說出了聞嘲風想說的。誰家也沒有因為主人不想見人,就讓客人蒙眼的道理,這實在是太失禮了。
哪怕寒江雪不介意,聞嘲風也會介意。
可是讓聞嘲風戴上冪籬,也是寒江雪無法接受的方案,那可是個天生體弱的病人,萬一一個呼吸不暢……
矛盾好像又回到了起點。
然後,寒江雪就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問羨門從廚房要到了兩個新鮮乾淨的竹筒,又找來了一根足夠長的紅線,穿過兩個竹筒底部,一個簡易的土電話就做出來了。這是寒江雪在孤兒院裡玩過的為數不多的玩具之一,他做起來可嫻熟了。
寒江雪自己留了一頭,又讓羨門把另外一頭交到了聞嘲風的手上。
月亮門特意留出了一條小縫,這樣才能把傳音線繃直。
聞嘲風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拿到在寒江雪看來大小還算合適的竹筒後,就多少有些顯得像是在擺弄一個小東西。它看上去是那樣脆弱,輕輕一捏就會碎掉。聞嘲風不明白寒江雪要做什麽,直到他聽到寒江雪說,請殿下繃直紅線,再把耳朵貼到竹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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