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件發生於檳城的房夕村, 這是檳城下屬村子里最為閉塞貧窮的一個。
村子位於檳城旁邊的一個湖心島上,面積不大,一發水災就容易被淹, 土地也很貧瘠。
整個村子里五百多口人,是全國都有名的貧困村。
案發時是十年前, 甚至細數恩怨, 還要更早更久。
因為案情實在是過分, 所以當時引起了一陣轟動, 那時候互聯網還不這麽發達, 所知的人才不那麽多。
故事的起因是三十年前,鄰村的一個寡婦帶著個啞巴女兒嫁到了村子里一戶喪偶的男人家里, 男人家里還有個兒子,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處。
沒過多久,寡婦病死了,啞巴開始跟著後父和哥哥一起生活。
小啞巴長到十六歲, 樣貌好看, 非常水靈。有人來說媒, 後爸卻都攔著。
後來, 啞巴的肚子就逐漸大了起來。
村子里開始風言風語,有說孩子是後父的, 也有說是哥哥的,但是人們心里也沒個定論。還有女人八婆地去問啞巴, 啞巴自己搖頭,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沒有嫌棄,找了個村子里接生的, 就讓啞巴把這個孩子生了下來。發現生下是個男孩, 就養在家里。
過了幾年, 男人又結婚了。
他的大兒子也娶了老婆進來。
一家變成了六口人。
啞巴帶著自己生下來的孩子,睡在最偏的一間房間里,被這一家人使喚,做著所有的臟活累活,白天要去田里種地,大冬天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做飯刷碗。還經常被男人的老婆罵是狐貍精。
男人有了新老婆以後,就開始給啞巴到外面攬活了,開始只是零散的幾個人,後來發展到村子里的男人只要給錢都可以過來找啞巴睡覺。
就這麽過了十來年,啞巴終於不堪受辱,在一天晚上上吊了。
村子里來了警察,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判斷啞巴是自殺,草草給開了死亡證明,男人舍不得火葬花錢,就在村外隨便找了個地方,把啞巴給埋了。
就在啞巴死了以後的頭七,那一天夜里下了瓢潑大雨。
啞巴留下的那個小孩子在半夜起來,拿了一把柴刀,把在熟睡之中的一家人不管男女都殺掉了。
不光如此,那一晚上這孩子還翻墻而入,殺了一個村子里光顧最多的老光棍。
一晚上五條人命,放在哪里都是個特大案件了,更別說犯罪的還是個不滿十四的小孩子。
這案子當時鎮子上的派出所都不敢接,直接報到了市局里,刑警隊的重案組來村子里了解情況,發現村子里人人自危。
他們緊閉家門,不敢落單,都怕被男孩報覆。
警察去了解情況,他們也都閉口不言。
後來警方終於查出了原因。
因為這整個村子里的男人,幾乎都去過那一家,找過啞巴。
村子里的女人也全都知道這件事。
警察在家里搜出了啞巴讓孩子寫的求救紙條,“救救我媽媽,救救我,幫我報警。”
孩子沒有念過書,這些字都是去村子里的學校偷學的,寫得歪歪扭扭。
只要有外來的人來到村子里,孩子就會把紙條塞過去,可是直到啞巴死亡,從來沒有一個人去找過警察。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默契地保守著這個罪惡的秘密。
重案組去抓人,在啞巴的墳前找到了男孩。
他們挖出了啞巴的屍體,看到屍體遍體鱗傷,在男孩的供述下,他們終於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啞巴是被打得快死的時候,發著高燒,被這一家人合力掛到繩子上去的。
小孩子看到了自己母親被殺的全過程。
而啞巴被打的原因,是因為那個老光棍看上了長大的男孩,還給了個挺高的價格,男人同意了,啞巴卻在關鍵的時候沖進來,攔著沒有讓這筆交易進行。
男人就覺得,啞巴擋了他們新的財路。
那個男孩跟著這一家人姓丁,叫做丁玥染。他被抓時也是遍體鱗傷的,有被男人打的傷,也有被家里女人們掐的傷。
那是個看起來很聽話的男孩子,如果不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可能會有不同的人生。
可他從降生下來,就帶有著人類的原罪。
他生來就見到了人類最為骯臟,欲望,自私,醜陋的一面。
未滿十四周歲,不追究刑事責任,考慮各種原因,丁玥染進入過少管機構,那時候有留下檔案血樣。
等顧言琛翻閱完,他的目光落在檔案盒上負責刑警的名字上:歷仲南。
他認識歷隊,那是過去林向嵐在世時的重案組組長,算起來,這可能是歷隊當初剛接手重案組時處理的案子。
他們之前面對的阿南,就是這個十年前殺了數人的丁玥染。
“由於這一案的案情覆雜,又因為丁玥染的年齡,他並沒有被判重刑。”丁局道,“我讓人查了,在五年前,從少管所出來後不久,丁玥染就失去了蹤跡,我判斷從那時候起,他就進入了保潔公司。”
顧言琛道:“丁局,你真的相信他說的話嗎?一個知道保潔公司核心情況的人,一定也經過洗腦和訓練,他為什麽直接告訴我們這些,這件事不是很奇怪嗎?而且如果他進入公司五年,不可能還是個好人,一定和眾多的案件都有牽扯。還有……”
顧言琛停頓了片刻問了出來。
“他真的只是個從犯嗎?”
“他來投誠的理由是很奇怪。”丁局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道:“不過我現在懷疑,他和我們說的事,是真的。至少有部分來說,是真的……骨灰案的案情和他說的一致,514那一案也的確是有問題的。”
顧言琛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處理?要查過去的案件嗎?”
丁局苦笑了一下:“我今天和董副局還有幾個領導召集下面各個分局的局長一起開了個會,在會議快要結束時,我提議想要把前幾年的舊案再核查一遍……結果剛說了幾句,分局里的那幫老人就都急了,所有人一致反對。有的說工作太忙抽不出人手,有的說這樣不利於開展後續工作。”
丁局說到這里,用手指按著清明穴:“他們啊,越是著急就越是顯得心虛,有的害怕查到自己頭上的,有的怕現在翻了舊賬得罪人的,總之一群人各自心思,心里都有鬼。”
市局畢竟只負責重點案件,整個城市里千萬人口,諸多的案件還是在分局手里,現在分局的不配合,讓丁局很難推進。
“這還不算完,午後,有領導出面給我打了個電話,意思是任何的公安部門,都不可能有零錯案率。前任王局是存在很多歷史遺留問題,但是人要往前看,關鍵是現在的檳城要長治久安,翻舊賬要慎重而行。下午的時候,邢雲又找我,說是希望這個買賣骨灰的案件後續能夠放在支隊那邊,他說他那邊人手充足,可以嚴查,把檳城的相關買賣都清查杜絕。”
說到這里丁局嘆了口氣:“老邢那個人吧,是有能力的,人也熱心。我覺得他未必有壞心,你們刑偵科人手有限,現在案子已經水落石出。後續的處理是放在支隊比較適合。只是他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也許是被別有用心的當了槍使。”
這水太深了。
還沒有大張旗鼓,就感受到了重重阻力。
上上下下,各自心思。
顧言琛沈默了,丁局雖然是市局里的一把手,但是操作起來也是舉步維艱。
林局所在的時候對案件管理嚴格,不可能有大量有問題的案件。
現在推算,這些人的活躍期就是過去五年間。
現在時間隔得太近了,王局雖然下去了,市局里還是有很多人是他過去的手下,幾位分局的領導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這風氣也不是能夠立時就扭轉過來。
顧言琛問:“那丁局,我現在怎麽操作?”
丁局道:“你和老邢交接一下。我想看看,這事到底牽扯到哪一層。”
顧言琛問:“好,關於保潔公司那邊……”
丁局搖頭:“查,一定要查。但是一味抓下面的小嘍啰沒有任何用。雇兇殺人這件事,古來有之,歷朝歷代也沒能杜絕,只不過現在這些人更專業,更隱蔽。他們就像是握在有錢人人手里的刀,只有查到了幕後的金主,查出了背後的老板,才能夠把他們一網打盡,否則就算不是保潔公司,他們還會衍生出其他的名字來。”
丁局頓了一下又說:“我想把這條線放得松一點,不想逼得太緊,也不想表現出來我們現在忽然得到了很多的信息,這樣對方會起疑。有句話叫做,慢慢來,比較快。”
顧言琛點頭,他也讚同暫時迂回一下,搜集到更多的信息。
丁局繼續:“我們必須找個合適的契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需要從長計議,放長線才能夠釣大魚。現在我正在市局里逐步洗牌,有年輕的,有能力的人進來,省廳的人也會陸續進入。我們養精蓄銳,到時候總有全面清算的時候。”
把那些人逼急了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林局的死擺在那里。
丁局又道:“顧隊,你那里留意著相關的信息,以後如果有了情況和線索,你直接與我單獨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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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沈君辭是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他穿著睡衣掙紮起身。
今天上午他聽完了審問,在顧言琛的建議下請假回家,他本來想洗漱了直接躺平,忽然想起來顧言琛不在家沒遛狗。
他下樓陪著無量院子里走了一圈,說是他遛狗,不如說是狗陪著他,回來以後他就睡了一整天。
沈君辭從貓眼看了看,門外是個外賣小哥,手里拎著幾個袋子,他又敲了幾下門,在門口叫道:“您好!外賣!”
沈君辭有些警覺,隔著門和他對話:“我沒點外賣。”
“啊?這不是顧先生點的單嗎?”外面小哥有點蒙。
正這時,電梯打開,顧言琛邁步走了出來:“是我點的。”
快遞小哥翻看著外賣單。
顧言琛道:“地址是對門,你送錯了。”
外賣忙道:“對不起。”
送走了外賣員,顧言琛又敲了敲沈君辭的門:“你醒了正好,過來吃點東西吧。今天太晚了,沒時間自己做了。”
沈君辭這才打開了門,進到對門。
狗子看到有人回來,在陽台上扒拉陽台門。
沈君辭道:“我回來的時候,幫你把無量遛過了。”
顧言琛對陽台喊了一句:“等我們吃完飯再放你出來。”
無量聽懂了,趴在陽台上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兩個人吃飯。
顧言琛檢查了一下菜品無誤,封口完整,他一邊往外拿外賣一邊看向沈君辭,“你不會一直睡到這時候吧?發燒好點沒?”
沈君辭道:“好多了。”
外賣有葷有素還有湯,他問顧言琛:“案子怎樣了?雇兇的人找到了嗎?”
顧言琛:“找到了,雇主名叫姚林,我們從他的銀行賬戶查過去,發現錢他匯給了一個境外賬戶。而且那錢不是一筆,而是兩筆。後來我審問了姚林,他扛不住壓力,供述了。”
“兩筆?第一筆莫非是……”沈君辭有些不好的預感。
顧言琛道:“第一筆是在苗以何去世前。他們參與了苗以何的謀殺案。女孩死後,他們原本打算從父母那邊購買骨灰,但是沒有想到左俊明偷偷拿到了骨灰,還先他們一步賣了出去。那時候還沒交貨,他們本想著多加點錢再買回來,結果左俊明一屍兩賣。”
姚林和姚家夫人的手機里,早就存上了苗以何的照片,他們還找人介紹,和苗以何一起吃過飯。
飯桌上,他們誇苗以何聰明好看,說大家有緣分,還說想要投資她開辦工作室。
苗以何以為自己得到了貴人賞識,萬萬沒有想到,她從那時候就被這一家人盯上了,落入了圈套。
表面上看苗以何是死於哮喘,可是其中細查也有問題,她因不明原因哮喘發作,隨身攜帶的哮喘藥莫名失效,來不及送醫,這其中可能有人做了手腳。
這一起案件極其隱蔽。
苗以何的父母就算是懷疑,拿著正常死亡的屍檢報告都沒能立案。
顧言琛結合之前阿南的證詞,判斷出這應該又是一起策劃師策劃的詭案。
他在審問姚林時下了功夫,終於拿到了雇主親口承認雇兇殺人的口供。
之前姚家做了那麽多,花了巨款,鋌而走險謀殺了少女,到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就此暴怒,這才做出了殺害鬼媒人左俊明嫁禍章可北一事。
如今案子破了,顧言琛把真相告知了苗家父母,並把女兒的骨灰歸還給了他們。
可憐黑發人送白發人。
沈君辭聽完這一切,心里五味雜陳,他開口道:“喪心病狂。”
沈法醫平覆了一下情緒又問:“阿南呢?”
“阿南自從和我們聊完,就再也一句話沒說過,丁局把他送到了拘留所。還有我把骨灰案的後續跟進調查轉出去了。這才一直忙到了現在。”
顧言琛這麽說著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給“自家”領導匯報工作。
沈君辭問:“轉給誰?”
顧言琛道:“邢雲,邢支隊長。”
沈君辭若有所思:“那……過去的案子,會查嗎?”
顧言琛:“查,但不是現在。”他把丁局今天和他說的事情簡單說了。包括阿南的身份,以及丁局想查舊案受阻的事。
沈君辭支著下巴聽著,這個局面他早就有預判到,想要大張旗鼓地查這些,把保潔公司打掉,牽扯太多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丁局這個層級恐怕都還不夠。
“關於這個阿南,我心里有點不安。”沈君辭臉上擔憂的表情稍縱即逝,“算了,反正人已經轉到拘留所里了,那邊有拘留所的領導,也有專門的獄警負責,我不亂操心了。”
“他是重要犯人,單獨關押著,已經加派了人手。”顧言琛道。
沈君辭輕輕點頭。
顧言琛又說:“案子雖然交出去了,但是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沒有查清楚,比如當時,章可北接到電話的那一段視頻。”
案子有疑點,就像是在他的心頭上打了一個結,不能知道其後真相,總是不太舒服。
當時章可北拿的是一個買來的手機號,她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人撥打來的視頻,甚至不知道那個軟件是怎麽裝在自己手機的。
她只能夠回憶起,對方是個男人。她看到電話響起,下意識就接了起來。
對方讓她相信他,說可以幫助她,還勸她報警。
後來就是這段視頻被剪輯處理以後發在了網上,指引著他們找到了章可北。
沈君辭低著頭道:“我也想不到會是什麽人。可能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
顧言琛頓了一下:“還有,後來網上有一些言論,在引導人們懷疑章可北,我讓白夢去進行篩查,可是白夢這里還沒查出來,那些號就被人黑號或者是炸號了。”
沈君辭:“這不是一件好事嗎?會不會是平台自查?”
顧言琛聽到這里,抿著唇看著沈君辭,沒有說話。
這個案子的詭異之處太多了,一個兩個是巧合,巧合多了,就讓他覺得似乎是有人在後面控制著整個局面。
有些人應該是和保潔公司為敵的,故意把很多信息透露給了警方。
可是誰又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些手腳,又能夠把所有的一切測算得滴水不露。
沈君辭道:“顧隊,案子都轉出去了,你就歇一歇吧。”
顧言琛這才沒再繼續聊案子的事。
兩個人一頓飯吃完,沈君辭道:“我吃完了,回去了。”
顧言琛嗯了一聲,想要起身,碰到了腰間的傷口,急忙把手落下,捂著傷口嘶了一聲。
沈君辭看了看桌子上放著一袋子顧言琛昨晚帶回來的藥,他一時好心道,“顧隊,你什麽時候去醫院再換藥?”
顧言琛道:“開始一天消毒一次,五天後覆查,這幾天自己在家里弄就可以了。”
沈君辭道:“你換藥不方便,我幫你換次藥再走吧……”
顧言琛沒推辭,坐到了沙發上,大方地把衣服撩了起來,露出八塊腹肌。
他的傷口在腰間,昨天的槍只是擦過,傷口不深,一共縫了四針。
沈君辭的目光上移,又看到了胸口和腹部上有一些傷痕:“以前的舊傷?”
顧言琛道:“做一線,隊長總是要沖在前面。”
沈君辭又看了看腰上的傷:“還好,沒有感染跡象,也沒怎麽腫起來。”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上去,“疼嗎?”
顧言琛:“不疼,有點癢。”他可以感覺到,沈君辭的手有一點點涼。
沈君辭道:“那我拆開了。”
顧言琛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身材,腹部有腹肌,腰還偏細,兩條人魚線明顯可見。
沈君辭手腳很輕,幫他把腰間纏著的繃帶解下來,傷口已經結痂,透著隱隱的血色,看起來就覺得疼。
這時候好像應該說點什麽,幫他分散點注意力。
沈君辭問:“顧隊,你信不信那句話,因果輪回,善惡有報?”
顧言琛道:“我信,但是又不信。”
沈君辭:“為什麽這麽說?”
顧言琛道:“我見過太多善良的人死去,也見過很多壞人為惡一方。所以從這個方面來說我不信。”
特別是當城市治安不那麽好的時候,道德下滑,公序良俗不再被人遵守,好人枉死,壞人猖獗。
就拿他認識的人來說,林局,林落,這些人都是好人,但是顯然沒有得到好報。
還有如同這個案子里的苗以何,女孩又做錯了什麽?
這時候再談什麽善惡有報,顯得天真幼稚。
顧言琛又道:“但是作為一個警察,我們能夠去懲治每一個惡人,也能夠盡力去拯救每一個好人。這每一次懲惡揚善,是我們能夠帶給這人間的因果。從這個方面來說,我信。”
他不是個聽天由命的人,相信事在人為。
沈君辭側耳聽著,輕輕點了點頭:“我讚同你的說法。”
作為警察,他們是正義最後的防線。
如果他們都不相信惡有惡報,那些普通人又該相信什麽?
在沈君辭的理解里,這句話與其說是相信因果宿命,倒不如說傳遞的是一種邪不勝正的信念。
每一次沈冤昭雪,每一次發現真相,每一次給世間帶來正義,都在反覆印證著這句話。
它可以給無助的人們帶來希望與力量。
沈法醫換了藥,小心從里到外塗抹了傷口,又撕開了一卷紗布,他一邊忙一邊叮囑他:“這兩天注意傷口別碰水,你要是搞不定回頭就來對門找我。”
紗布是纏在腰間的,客廳的燈光下,顧言琛的腰線結實,線條完美。
沈君辭按著紗布的一頭,另一只手繞了一圈,交匯在一處。他的動作輕柔,那姿勢有些曖昧。
貼近時,他的手指可以感覺到顧言琛的體溫。
客廳里安靜極了。
顧言琛低頭俯視著他,近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沈君辭覺得自己的體溫似乎升上來了,他的心臟在胸腔里跳動著,速度越來越快。
離的這麽近,他有點不敢看顧言琛的雙眼。
顧言琛貼在他的耳邊問:“沈法醫,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屋子里一時安靜極了,他的聲音略帶磁性,不是平時逼問供詞時的那種嚴厲,卻有一種看穿了一切的淡然。
沈君辭的手一頓,裝作沒聽懂:“什麽?”
顧言琛說:“有時候我覺得你不像一個法醫。”
沈君辭問:“那你覺得我像什麽?”
顧言琛望著他的眼睫看了一會,瞇了雙眸開了玩笑:“我的意思是說,我懷疑你不是個法醫,其實是個醫生,所以才能這麽熟練。”
他故意貼在沈君辭的耳邊不遠處說話,沈君辭依然低著頭,耳朵卻從邊上開始紅了。
“法醫和醫生是相通的。”沈法醫說著話,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在顧言琛腰側打了一個大個的蝴蝶結。
顧言琛:“……”他輕輕合攏了衣服。
沈法醫起身道:“我回去了。”
等沈君辭離開,顧言琛也沒急著去遛狗。
他伸手拉開了桌子下面上了密碼鎖的抽屜,從中抽出了一份舊的文檔。
《“警惕以互聯網為基礎的新型雇傭性犯罪”——歷仲南。》
在得知保潔公司的真相以後,顧言琛就想到了這篇文章,再翻出來看,竟然發現其中很多點都能對應的上。
警界之中,並非是沒有先知先覺之人,只是這些人說的話未必會有人聽。
顧言琛知道,警局之中之前還有人在查林局身亡的事,歷仲南就是其中一個。
他那時一定也是有所發現的。
顧言琛還記得這篇文章換來的後果,王局大罵歷仲南危言聳聽,嘩眾取寵,說里面的內容是天方夜譚,是在編故事,會給上級領導帶來不良印象,影響市局的政績。
在當年他到後勤之後,還見過歷仲南兩次,後來他就離開了警隊。
斷斷續續的,顧言琛聽到過一些歷仲南的境遇,辭職,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甚至有人還說他被腐化了,和那些罪犯為伍。
有人在大會上提了他一句,王局的臉當時就黑了下來說:“我不希望再聽到這個名字。”
於是那幾年,歷仲南就成了市局里不能提的人。
一個曾經威風凜凜,屢破奇案的重案隊長到頭來只是個半世英雄。
顧言琛的手指點了點。
非常巧,歷仲南的名字里也有個南字。
顧言琛正在翻看著,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電話是白夢打來的,聲音急促。
“喂,顧隊,剛收到消息,晚上丁玥染在看守所里忽然口吐白沫,那邊打了120安排他就醫,結果在醫院里他逃掉了……”
顧言琛問:“負責看守的人呢?”
白夢道:“看守的幾名警察都被打暈了,等那些人醒來,發現手銬掛在床頭上。”她頓了一下說,“不會再出什麽事吧。”
“應該不會,發布通緝,盡力抓捕。沒殺獄警說明這個人還有點良知,就算是逃了,他近期也會低調一點。”
掛了手機,顧言琛忽然想明白了,老板最為倚重的接班人怎麽可能會出這麽一份漏洞百出的策劃……
也許他們以為的漏洞,恰恰都是早已被設計好的一切。
丁玥染這樣的人,除非是他自願留在那里,一般的拘留所哪里是關得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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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一墻之隔的隔壁,沈君辭正用備用機和人通話。
“目前的進展還算順利,我這里得到了一些詳細消息,稍後我總結發送過去。”
“我懷疑,如果他有動作,也就這兩天。”
正說到這里,他發現手機滴的一響,沈君辭翻看了一下群里的消息,他的語氣之中有一種不出所料。
“果然,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