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歡。”他笑著這麽說:“我小時候做的柳哨誰都比不上。”
顧清溪看過去,他眉眼間泛起一絲得意,一時也想起小時候。
其實就是隔壁村,小時候那會還曾經在一個學校裡上學,誰都能不知道誰,他確實很有做口哨的天分,當時自己哥哥和別人比吹口哨,結果敗了,就是因為對方去特意找蕭勝天幫做的口哨,說是蕭勝天做的好。
他從小就很聰明能乾,是孩子王,走到哪裡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個。
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春天路邊已經萌發出野草來,細如牛毛的春雨落在上面,便為這些春草掛上了剔透猶如星子的露珠。
走多了,腳尖處便微微透出濕意來,其實有些涼,不過因為身邊有這個人,竟一點不覺得冷。
他的口哨很快徒手就做好了,也不用刀的,做好了後,就叼在口中,也不吹。
顧清溪:“吹一個我聽。”
蕭勝天:“不吹。”
顧清溪低聲哼哼了下,他只是笑,就是不吹,顧清溪沒法,也就不說什麽了。
他說的拖拉機就在東風村北邊停著,上面胡亂蓋了一層油布,顧清溪看過去,後車鬥裡大概十幾袋子化肥。
她無奈:“竟然是化肥,你就扔這裡,萬一被人偷了呢。”
蕭勝天倒是不在乎:“誰敢啊,再說這下雨天的,沒人出來。”
他說得倒是確實,此時天也晚了,朦朧細雨之中,炊煙嫋嫋,幻化出奇異模糊的形狀,遠處的山,近處的田,都籠罩在那雨煙之中,根本看不真切,路上也不見半個人影。
這拖拉機前面車頭上是有鐵罩頭的,可以遮風擋雨,上去後,竟然是有兩個座位,正好一個駕駛座,旁邊一個算是副駕駛座。
蕭勝天幫她把尼龍兜子還有書包都放在靠背那裡,之後兩個人都坐下來。
“你什麽時候學會開拖拉機的?”顧清溪好奇地問。
“前些天才學會,跟霍雲燦學的。”蕭勝天啟動了拖拉機,拖拉機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拖拉機是柴油機,手搖發動,蕭勝天快速地搖動著那把手,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發動機啟動了,發出突突突的聲音。
蕭勝天拿出旁邊的一塊布擦了擦手,之後示意顧清溪上車。
顧清溪便上去了副駕駛座,因為發動機震蕩,座位也隨著在顫動,顧清溪下意識抓緊了旁邊的扶手。
蕭勝天感覺到了,笑看了她一眼:“別怕,沒事,不會讓你掉下去。”
顧清溪:“嗯,知道。”
拖拉機很快就上路了,農村的泥路不好走,如果是騎車子,那自然是免不了顛簸打滑容易摔倒,不過拖拉機不怕這個,唯一的不好就是顛簸。
不過這種下雨天,能坐在還算舒服的座椅上,觀賞著窗外的雨霧,不用遭風吹雨淋,已經是莫大的享受了。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拖拉機的前燈照著那斜插的細雨,光影映襯間,那細密的雨絲猶如紡織機上的千萬縷絲線。
“冷嗎?冷的話把這個披上。”在拖拉機中的咚咚聲中,蕭勝天這麽說。
“不冷。”顧清溪抿唇笑了,側首看他。
他的袖子微微挽起來,露出一小截手腕,顧清溪還記得,他那手腕是太陽曬出來的小麥色,散發著年輕健康的氣息——白天吃飯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端著飯碗的。
微光之中,她只能看到他一個模糊的側影。
他的側影像遠處的山,每一處弧線都仿佛一個山水詩人抑揚頓挫的勾勒,簡潔有力。
“看我乾嗎?”蕭勝天明明專注地往前方的路,卻突然這麽問。
“覺得你好看行了吧!”顧清溪被逮住,覺得自己仿佛做賊,不過還是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
“我也覺得自己好看。”蕭勝天笑,笑聲爽朗地落在雨夜中。
“你!”顧清溪簡直不知道說什麽了,他怎麽一點不自謙呢。
蕭勝天越發笑了。
“對了,那個《國富論》我給你抄下來了,現在那筆記就放書包裡,等下拿給你,你自己沒事多看看。”她突然想起來了:“別說字密密麻麻不愛看,那個挺好的,看了有用。”
“你一個字一個字抄的?”蕭勝天挑眉,側首看向她。
“是啊!你不是說不願意看繁體豎版的嗎?”
“好,那我看。”蕭勝天笑道:“你寫的字,我就愛看了,好看。”
“你見過我寫的字?”顧清溪納悶了。
“你以前不是還幫你們村裡抄過名單嗎?”
“這你都看過!”那都是初三那年暑假的事了,當時村裡需要人手,去幫著登記各村的人,因為她寫字好看,支書讓她跟著一起幫抄了,沒想到蕭勝天竟然看到過。
蕭勝天的手握著方向盤,目光注視著前方:“當時別人去幫忙,還發了尿素袋子,就沒給你吧。”
顧清溪噗地笑出聲了:“沒有就沒有吧。”
尿素袋子是各處的定額,因為尿素袋子比化肥多,又因為那尿素袋子是上等的尼龍布料,結實耐用,所以做成衣服就很好,特別是做褲子最合適。當時很多尿素袋子就在各處領導幹部那裡分了,或者獎勵給先進個體什麽的,要說前兩年,能有一個尿素袋子做成的褲子那可是時髦的,別人一看就知道是公家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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