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沉曾經和墨初說過, 他之所以知道賈老板的異能是幻境,是因為他曾經受過賈老板的影響,但賈老板並沒有得手。
其實賈老板沒有得手, 不意味著厲沉絲毫沒有受到幻境的影響, 而是因為他很快就知道幻境裡他所看到的東西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中的, 所以迅速清醒了過來。
賈老板的幻境對心中有執念的人會產生極大的影響, 白鯨澤的執念是他的哥哥, 所以他們逃出來的時候, 白鯨澤明明實力不弱,卻輕而易舉的被影響到了。
而厲沉, 他的執念是墨初。
所以, 他看到的那個幻境,關於墨初。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在那場幻境中所看到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但那場幻境的真實程度卻讓他發自心底的產生了一股懼怕, 甚至於在清醒過來之後的很長時間, 他都會忍不住去懷疑那個幻境的真實性。
那究竟是幻境,還是他未曾經歷過的、屬於厲沉的另外一個人生?
——他在那個幻境裡,看到了“厲沉”的另一個人生, 和另一個墨初。
……
厲沉在幻境中最初有意識的時候,他正在一個雨夜裡進行一場屠殺, 他入目所及之處遍地是血色,滿目是火海,熊熊火焰所到之處,連雨水都對它無能為力。
他聽見有人喊道︰“厲沉,你個怪物瘋子!你殺了我們,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厲沉像聽到了格外好笑的事情一樣哈哈大笑。
那些人一個一個倒下去,他的心中沒有一絲波動。
之後, 他把那堆屍體中唯一一個活人帶了回去,厲沉透過那張遍布血汙的臉認出來,那個人是楚銘。
那張臉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看著他的時候,猶如看著一個惡魔。
但那個時候的厲沉卻隻想大笑。
最後,他三日三夜虐殺了楚銘,當他踏出那間房子的時候,厲沉“瘋子”和“惡魔”的名聲傳遍的整個異能界,那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人人畏他如虎。
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一個愛好殺戮的瘋子而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在殺戮,而是在復仇,雖然這兩者之間也沒有什麼區別罷了。
曾經在那天的喪屍群裡驅車而去的那些人,有的早已經死在了末世裡、有的死在了楚銘的手上、而有的死在了厲沉的那場屠殺裡,他仿佛斬斷了自己和過去的一切聯系,而厲沉這個名字也終於成為了臭名昭著的代名詞。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來,那些人裡,其實還有一個還活著。
他記得那是一個治療系的小姑娘,漂亮卻軟弱,跟在眾人的身後,永遠都像一個影子一樣。
她的名字叫……墨初。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她,但他那個時候就仿佛是一隻遇見的貓突然察覺在自己的領域範圍內還有一隻苟延殘喘的老鼠一樣,他幾乎是懷著戲弄一般的心情,去找那隻漏網之魚。
最後,他在一天夜裡,看到了她。
那個曾經影子一般懦弱的小姑娘,他本以為他要麼會成為一朵依附於他人的菟絲花,要麼會早早死去,卻沒想到,她活得雖然狼狽,但還挺不錯。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跟著一個小隊,但又仿佛不是那個小隊的人,而只是搭便車一樣。
小隊裡攻擊系異能的隊長對她有意思,幾次三番暗示她,被她不著痕跡的搪塞了過去,然後當天晚上,那個治療系異能的小姑娘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臨走前還順便順走了那個隊長的一塊晶核,還在他背包上踩了兩腳。
親眼目睹一切的厲沉哈哈大笑,隻覺得有很久很久,他沒有這麼愉悅過了。
他本來是想殺她的,但這個時候,卻突然又想看看,這個治療系還能做什麼。
他一路跟著她,冷眼看著她幾次險死還生,最終在她誤闖了變異植物的領地,險些身死的時候,出手救下了她。
然後,醒過來的她,走到了一個讓他們都熟悉的地方。
霖市,楚銘推他進喪屍群的時候的那個地方。
那一刻,厲沉的滿腔興味瞬間就冷淡了下來,再回想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做的一切都莫名其妙。
該結束了。他想。
他救了她一次,沒有那一次,她也是個死人了。
那是第一次,厲沉真真正正的對她起了殺心。
這個治療系可能也認出了這個地方,她突然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然後動了動嘴唇,低聲說了句什麼,隨即背起了自己的背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厲沉聽到了她說什麼。
她說,對不起。
厲沉本想動手,在這個時候,又突然放下了手。
算了。他想。
一個治療系而已,殺或者不殺都在他的一念之間,他既然不想殺了,那就讓她活下來吧。
這是第一次,幻境中那個一向隨心所欲的厲沉自己違背了自己的意願。
殺了當初的所有人,他所求的不止是報仇,也不是不甘,而是想和過去的那個自己完全割裂。
而現在,他主動留下了一個治療系的女孩。
那個女孩背著背包越走越遠,他最後看了一眼,朝著和她相反的方向離去。
該結束了。
而就是這個時候,沉浸於幻境中的厲沉察覺到了不對,他的理智終於佔據了上風。
從幻境中的厲沉對墨初起了殺心的時候,他就察覺了不對。
哪怕幻境中的自己把一切都當做了真實,但有一點始終被他銘記在骨子裡、刻在了血肉裡,那就是,無論各種情況,無論發生了什麼,他絕對不會做一點對墨初不利的事情,更何況是對她起殺心。
當幻境中的他想殺了她的時候,他的理智就清醒了過來。
理智清醒過來之後,接下來的場景變得很破碎,他看見了幻境中的那個自己在往後的時間裡總是無意識的追尋著幻境中的那個墨初,這仿佛成了他生命中的一種習慣、一件唯一有趣的事情。
他看見他總會在大戰一場之後用第二異能隱匿潛入生存區,在墨初住的地方站很久,然後離去;他看到他跟在獨自外出的墨初身後,在她再次陷入險地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出手救她。
他看到了他在一次突破圍剿時身受重傷,意識不清的情況下,他下意識裡走向了墨初所在的生存區,正好踫到了外出的墨初。那時候他渾身血汙,看不清面容,墨初沒有認出他,她給她做了治療,然後把他放在了一個廢棄無人居住的小屋裡,默默地離開了。
而就是墨初這次救他,讓他想起了早在末世之前的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看到了很多,那些場景一閃而過,有的根本連不成場景,雜亂到沒有章法。
但他知道,哪怕是在這個幻境裡,在往後的時間裡,墨初都不知不覺的變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他對她的牽絆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深,幻境裡的那個他越來越在意她,乃至於她成為了他對於這個世界唯一的念想。
但她不知道。
隨即他徹底醒了,再睜開眼時,面前是賈老板詫異的臉,他再次回到了人間。
幻境太過真實,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他分不清幻境和現實。
甚至到了現在,他每每回想起來時,都會懷疑那到底是幻境,還是可能在另一個世界發生過的一段真實的人生。
他唯一遺憾的是,哪怕是在幻境裡,他到最後也沒有看清幻境裡的那個厲沉和墨初的最後結局。
連續好多天,每當他閉上眼楮,都會沉溺於那個荒誕卻又真實的幻境。
而直到這個時候,真真正正的墨初坐在了他的身邊,她在火光之下看著他,沖他微笑,幻境中的種種突然在他眼前煙消雲散了。
這才是真實。
他面前的這個墨初才是真實。
他不是幻境裡的那個瘋子和惡魔,墨初來到了他的身邊,她救了他,她給了他一條新的路,她陪在他身邊,她讓他心甘情願的自我禁錮在她身邊,永遠做她的影子和手臂。
如果他沒有墨初的話,幻境裡的那個厲沉可能會是他最後的歸宿,但現在墨初在他身邊,這就足夠了。
他永遠都不會對墨初起殺心,他永遠都不會對她不利,無論任何情況。
幻境畢竟是幻境。
他睜開眼楮,火堆旁,墨初還在看著他,可能是因為他沉默了太久,她看起來有些擔憂緊張。
見他看了過來,她連忙捉著他的手臂追問︰“怎麼了?是賈老板的幻境對你有什麼影響了嗎?你現在怎麼樣?”
聲音緊繃,擔憂的情緒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厲沉突然覺得,這樣就夠了。
他這輩子已經足夠圓滿,沒必要再追尋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境了。
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墨初摸的一愣,看起來十分可愛。
他說︰“沒什麼,只不過是在幻境裡看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都是假的,我這不是醒了嘛?”
他這麼一說,墨初也來不及計較厲沉突然摸她腦袋的事情了,她先大大的松了口氣。
隨即她一把打掉了他的手,虎著臉,凶巴巴的說︰“不許摸女孩子的頭!”
厲沉在火光下看著她,突然哈哈大笑。
當天晚上,墨初不知不覺中靠著火堆睡著了。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半靠在厲沉的肩膀上,厲沉還保持著昨天晚上的姿勢,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沒動彈。
她連忙爬起來,厲沉這才動了動那一邊肩膀。
墨初正想關心關心他肩膀的事情,就看見厲沉看著她,在曦光下露出了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笑。
他說︰“行了,我們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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