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尷尬的氣氛在空中蔓延。

顧茗的話實在太像吐槽了，但白疏寒到現在都不舍得把口罩取下來，於是乾巴巴地附和道︰“是啊，做的時候還附贈了一個半永久草帽。”

顧茗︰……

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並不禮貌，這時候便趕緊道歉︰“我沒有認為口罩不好的意思，對不起，前輩！”

如果說之前的尷尬，只是普普通通可以用臉皮擋住的程度，現在的尷尬就已經可以讓白疏寒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一個直播間了。

“前輩”，多麼輕巧的兩個字。

卻直接讓白疏寒口罩下的臉失去了顏色。

他有點結巴了︰“哈，哈，前、前輩，什麼前輩……”

顧茗用那雙杏眼熱切地看著他，白疏寒都能感受到眼神中的溫度。

“就是，您啊！白前輩。”顧茗誠懇道。

白疏寒眼前一黑，沒做任何思考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等到顧茗的臉消失在眼前，他才稍稍冷靜了些。

顧茗認出他了。怎麼做到的？就憑之前在小路上的一次交流嗎？

兩個現實中沒見過面的陌生人，難道顧茗就能這麼敏銳？

安靜的環境讓白疏寒的理智回籠。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麼也沒什麼好躲的了，當務之急是找顧茗把情況搞清楚。

他平復了下心情，終於把礙事的草帽和口罩取下來，然後雙手握拳重新露出營業笑容，準備去開門。

門外好久都沒有聲響，也不知道顧茗是不是等不及走了。

白疏寒覺得任何一個人被關在門外這麼久，大概率都已經離開了。因此打開門的時候，也沒期待真的見到人，只能祈求顧茗沒把他住這裡的事情告訴節目組。

門一開，外面果然空空蕩蕩。

白疏寒搖搖頭，正要關門，忽然聽到門邊弱弱的聲音︰“前輩，你終於肯開門了！”

他這才順著聲音朝門側看，顧茗蹲坐在地上，兩條長腿可憐兮兮地擠在一起，襯得他越發像被趕出家門的流浪狗。

他把仰頭看著白疏寒卸下全副武裝的臉，眼楮裡竟然有了微微的濕潤。

白疏寒被這濕潤嚇壞了︰“那個……顧茗，倒也不必這樣子吧。”

顧茗顯得有些失落︰“前輩，你是不是因為以前那件事還沒有原諒我，才不想見到我的？”

“啊？”白疏寒摸不著頭腦︰“什麼沒原諒你？原諒你嘲笑我的半永久口罩嗎？”

這也算不上“以前那件事”吧？

白疏寒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我們以前也見過嗎？”

說起來他還真的有點健忘。

聽到這句話，顧茗先是微微睜大了眼楮，懵懂而難以置信；隨後又黯然地眨了下眼，嘴角挑起一個辛酸而無可奈何的微笑；最後一切化作四大皆空的釋然。

他淡淡道︰“沒有見過。是我在電視上見過前輩。”

白疏寒聽著這淡然的語氣，心裡卻愈加不自信。

顧茗這幽怨曲折的表情像極了電視劇裡的怨婦，而自己就是那個拋妻棄子的渣男。

白疏寒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這回顧茗好像已經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露出一個少年氣滿滿的笑容︰“是的。是我一直很喜歡前輩的戲，今天能見到您真是太激動了！”

白疏寒雖然還是疑惑，但是也不好再追問。於是說道︰“那你先站起來吧，我們進門說話。”

顧茗立刻點頭答應，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來，白疏寒的視角立馬從俯視變成了微微的仰視。

他正想誇一句顧茗不愧是頂級愛豆，剛才那下乾淨利落，特別帥氣。

結果話還沒出口，眼前的人就忽然閉上眼楮，身體微微搖晃了下。

白疏寒害怕地扶住他︰“你沒事吧？”

顧茗用手蓋在眼前，過了會才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剛才蹲太久了。額，剛剛起太快，稍微有點暈。”

其實不止是暈，剛才眼前一片黑，差點就沒倒白疏寒身上。

顧茗懊惱地想，這下在前輩眼裡的形象全都敗完了。

果不其然，白疏寒聽到這話，笑了兩聲。

顧茗年輕，臉上竟然有點紅了。

白疏寒一副過來人見多識廣的樣子，說道︰“先進門吧。這又不丟人。”

他以親身經歷舉例︰“我剛開始種田的時候，彎一次腰起來就眼前黑一片，現在身經百戰，先別說插藤這點小事了，就連背也挺了，走路也更快了，手臂也更有力量了！”

顧茗轉頭去看白疏寒，想去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結果發現他真的是一本正經地在講這句疑似土味保健品廣告的話。

只不過這廣告和他那張精致的臉頰實在並不相配。

但顧茗立馬很沒有原則地附和道︰“是的。我要向前輩學習，身體要變得更加強健才是！”

白疏寒像長輩一樣滿意地點點頭，很得意地準備繼續講種田對腰部力量的鍛煉。但一瞥顧茗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對比了一下，覺得可能輸了。於是他立刻見好就收，換了話題︰“你坐。”

顧茗趕緊點點頭，有點緊張地往沙發上一坐，像等著老師教訓的好好學生。

白疏寒問道︰“喝點什麼？”

顧茗立馬道︰“白開水就好。”

他不敢給前輩再添什麼麻煩了。

雖然說一般客人這麼說了，主人家大概率還是會準備一些更加正式的飲品。

但白疏寒向來懶得腦子轉彎，既然顧茗說了白開水，那他也就樂得輕松，不費心泡茶或者做咖啡了。真的倒了一杯溫開水端過去。

顧茗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一開始是白疏寒躲著他，但現在馬甲也被掀了，他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而顧茗則顯得越發謹小慎微，兩個人的形勢立馬倒轉過來。

白疏寒看他視線一直聚焦在自己放在客廳角落的蔬菜上，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你不會……是對我的菜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啊，不是！”顧茗立刻條件反射道。

有了“半永久口罩”的前車之鑒，他很明智地隱下了心裡的後半句——“要有，也是對你的非分之想。”

“真的沒有嘛？”白疏寒微笑看著顧茗略顯慌張的表情︰“為什麼你這麼緊張啊？”

顧茗畢竟年紀小，雖然出道幾年，但那些經驗用在圈外人身上是綽綽有余，在白疏寒這樣同樣泡在娛樂圈多年的前輩面前，卻是有點兒不夠用了。

“沒有、緊張啊。”被白疏寒的目光盯著，顧茗說話都顯得生硬極了，一點也看不出平時應對媒體采訪是圓轉自如的樣子。

“有非分之想也不要緊啊，”白疏寒笑了笑︰“既然你能認出我，就是我們的緣分。你回去的時候我送你幾袋新鮮的蔬菜怎麼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容裡還能讀出一種“哥們這次出血本了”的慷慨。

顧茗︰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但他完全不能拒絕來自前輩的好意，於是裝作欣喜的樣子︰“好呀，謝謝白前輩！”

白疏寒點了兩下頭︰“客氣客氣。”

給顧茗的反常找出了理由，他顯得非常滿意，這時又道︰“叫什麼前輩，知道你年輕，叫哥就行。”

顧茗驟然抬頭，對於白疏寒的親近顯得十分意外。

他能感受到耳根的熱度，稍稍側了側頭不想被白疏寒看出來，試探一般地叫道︰“哥？”

“哎。”白疏寒答應了一聲，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那現在能不能告訴哥，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因為，”顧茗靈機一動︰“我是哥的粉絲。一聽到你的聲音就認出來了。”

“啊？”白疏寒有點不敢相信︰“就這麼簡單？”

顧茗肯定地點頭︰“就這麼簡單。”

白疏寒還是不肯罷休︰“就這麼識破了我完美的偽聲？”

顧茗吹捧道︰“雖然前輩改變聲音的本事已經出神入化，但因為我看了你所有的影視作品、綜藝采訪，所以憑借粉絲的直覺認出來了。”

白疏寒疑惑道︰“粉絲的直覺真那麼厲害？”

顧茗不假思索道︰“對，我是真愛粉。”

顧茗過分肯定的語氣讓白疏寒沒辦法再繼續問下去，於是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不，”顧茗立馬搖頭︰“是我的榮幸。”

他忽然道︰“我要謝謝前輩。能成為你的粉絲，我特別特別高興。”

白疏寒被顧茗過分正經的語氣震到了︰“啊……我好像也沒做什麼？”

顧茗認真道︰“不是的，前輩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白疏寒感受到了幾分壓力，臉上的微笑也漸漸消失，配合顧茗的語氣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顧茗這才如夢初醒，發現自己似乎說得太外露，嚇到白疏寒了。眼見原本終於放松了點的氣氛重新被自己搞得很僵，他懊惱地摸了摸後腦，顯得有點自責。

沉默了一會，顧茗決定換個話題補救一下︰“哥，你是不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在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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