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薄文熠微微側身，那一直垂著的手抬起，捏了下鼻根。

常歡的目光在觸到那凸起的手指骨節時，就立刻移開了去，所以並未發覺，男人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著他。

“我看你們聊得挺高興，就不去打擾了。”

常歡︰“……”

很好，他還是去找找看這旁邊有沒有什麼窗戶，選個好點的跳下去得了。

常歡最終還是回了包廂。

好不容易得來的命，還是珍惜些比較好。

柯南手裡還抱著手機，見常歡進來，眉開眼笑說︰“快來，我發現那——”話還說完，就被捂住了嘴。

“嗚嗚——”柯南欲掙扎，三兩下就被常歡壓製住了。

常歡用幾近耳語的聲音說︰“薄文熠和鐘樂期在我們旁邊，兩間包廂是不隔斷的。”

柯南驚地把剩下的“唔”聲全咽了下去。

知道“真相”後，柯南完全失了平日裡“交際花”的風範。他只顧悶頭吃著菜，沒多久，面前的魚骨頭就堆成了小山。

不聊天，一鍋魚眨眼間就見了底。

兩人抬頭對視了一眼，覺得今天的臉也丟夠了，是時候該回家消化一下了。

常歡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聽到隔壁鐘樂期的聲音︰“薄文熠，你喝了酒，車就停這邊吧。”

常歡本就一直關注著那一邊，聞言脫口而出︰“我有駕照，我可以送他回家。”

柯南抬起頭︰“歡歡，我記得你拿了駕照後，一次都沒上過路，你準備把薄哥送到哪裡去？”

常歡︰“……”

柯南，我現在很想送你去天堂。

鐘樂期笑了一聲，及時解圍︰“薄文熠就住這附近，出門拐個彎就到了，都是大路，新手也沒問題。”

“常歡，麻煩你了。”他放大聲音。

得到對面“不麻煩不麻煩，我們先去樓下等你們”的回應後，鐘樂期壓低聲音，羨慕地對薄文熠說︰“他可真喜歡你。發生了剛才那樣尷尬的事情，還是想著要和你一塊。”

薄文熠抿了一口酒，撩起眼皮。

鐘樂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怪不得你之前說什麼‘只要你想要，老婆就會有’，原來是早和人暗度陳倉了。”

他“　”地一聲，大力把酒杯放到桌上︰“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連你都找到老婆了，怎麼我還是沒人要！”

薄文熠懶得理他。

鐘樂期喪了兩秒，又轉頭過來︰“所以上一次給你發信息的人是誰？”

“是常歡嗎？”

烈酒剛好入喉，薄文熠被嗆地咳了一聲︰“你覺得呢？”

鐘樂期回憶了一下當時薄文熠看的那個圖片︰“肯定不是，那種多肉圖片，只有梁老太太才會給你發。”

薄文熠表情如常︰“嗯。”

鐘樂期越想越喪︰“啊啊啊啊這樣看來，那老和尚說的也不準啊，我的緣分到底啥時候才會來。”

薄文熠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想開點。”

鐘樂期難得得到好友的安慰，心想果然男人有了伴就是不一樣，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薄文熠用淡淡的口吻-說︰“也許你的緣分這輩子都不會來了。”

‧

雖然原主是個剛拿駕照，從未上路過的菜雞，但常歡不是。

他在原來的世界裡還拍過一部又大量追車戲的電影，車技那是杠杠的。

點火後，音響裡自動播放起音樂來。

還是白天的那一盤cd，這會兒正播放到一首舒緩的小調，女歌手音調婉轉，聽著十分悅耳。

薄文熠靠在副駕駛座上，半垂著眼。

除了一開始給常歡指路外，就沒開口說過話。

車窗沒關，有風徐徐從外面吹進來，帶著五月的花香。

很好聞。

常歡吸了下鼻子。

下一秒，窗被關上了。

“……”常歡解釋，“我沒感冒。”

薄文熠︰“剛才試鏡的時候，那些人一直在說，看臉就值回票價了，是什麼意思？”

常歡不大明白薄文熠為何突然跳到這個話題上，但有話題總好過沒話題，便順著說道︰“大概就是覺得那個演員長得特別好吧。”

“是麼？”

“嗯，”常歡點頭，“很多流量明星演電影，粉絲去捧場，也都是圖這個人，看臉的。”

說起外形，常歡心頭又開始雀躍起來，原主別的不行，臉絕對撐得住，比書裡的男主鐘樂期都要俊秀幾分。

“他們有這麼說我嗎？”

“那我今天去的還挺值。”

兩人幾乎同時說出口，常歡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薄文熠。

不知什麼時候，男人已把頭轉了過來。

視線一觸踫到，他的心就像被什麼捏了一把，一下提了起來。

常歡不知道這人是醉了還是沒醉。

這話說得有些怪怪的，像是醉了。

但是看人的眼神又不像。

可能是夜晚的緣故，這人的眼楮和白天不一樣，裡頭藏著溫度，柔和得不像話。

常歡被他看地心跳有些不受控，他轉過頭，搓了把臉，說︰“剛才不好意思啊，我不應該背地裡談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對不起。”

常歡說得很真誠。

不管有沒有被抓包，背後說那些確實非常糟糕。

“為什麼？”薄文熠突然問。

“嗯？”

“我們並不熟悉，但是我感覺得出來，你很努力想要和我處好關系，為什麼？”

常歡又忍不住轉頭看過去。

薄文熠還是用那種帶著溫度的眼神看著他，常歡隻感覺自己心跳又快了些。

他看回前面，舔-了舔-唇說︰“就我姐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嗯。”

“不出意外的話，你的聯姻對象換成了我。”常歡再次轉過頭來，“我就希望在結婚前，咱們能多接觸一些。”

薄文熠的眉心漸漸籠了起來。

常歡不知道自己這邊，從未答應過這場聯姻麼？

片刻後，薄文熠就確定了這件事。

這個小騙子雖然老騙人，但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事，不足為意。

而且，此刻常歡的眼楮，和那日他第一次看到常歡時一樣，清透澄澈。

他還記得，常歡那天只花了五秒，就答應了結婚的事情。

就算他不認識自己，但是他還是願意和自己結婚。

還在發生了那些尷尬的事情之後，依舊願意送自己回家。

還說，想多接觸一些。

薄文熠心頭突然感覺到一陣柔軟。

“可以。”他聽見自己說。

三兩句話間，車已到達薄文熠家大門口。

常歡踩停了車。

喝了酒的薄文熠看起來似乎特別好說話，但鑒於前幾次被“將軍”，常歡覺得還是要讓男人做一個保證比較好。

許是白天和人拉勾過的緣故，他本能就翹起了小手指，想去和薄文熠拉勾，讓對方作保證。

才翹起小手指，又覺得有些幼稚，便順著這個動作，在中央操控台的屏幕上點了一下︰“到……家了，音樂可以關掉了。”可惜他點的位置不對，把暖空調開了出來。

暖風吹到臉上，原先就熱的臉更燙了。常歡手忙腳亂關了空調，然後搓了把臉。

薄文熠突然輕笑了一聲，然後叫他。

“常歡。”

“你剛才的表演讓我覺得去的很值，你很適合那個角色。”

常歡搓著臉的動作慢了一拍。

“還有——”

常歡期待地看過去。

男人的眼楮像是天上的星河，裡頭星芒點點，很亮，也很溫柔。

薄文熠說︰“男生翹小手指的動作，很娘。”

常歡心頭的期待一秒散盡︰“……”

日。

老子就喜歡娘，要你管！

常歡用力推開車門，一腳才跨下去，就看到一個眼楮很大的女孩站在大門口。

說她眼楮很大，是因為那女孩此刻眼楮瞪得猶如銅鈴，只要她再用力一些，那雙眼珠子搞不好就要從眼眶裡掉下來了。

女孩盯著他看了會，目光漸漸轉到副駕駛座的人上，嚷嚷著叫了一聲“薄文熠”。

聲音很熟悉，常歡立刻反應過來，這女孩就是剛才電話裡的那個人。

他看了眼坐在副駕駛座的薄文熠，轉身過來，舔-了舔-嘴唇，鎮定說︰“這一回他自己坐在副駕駛座。”

易夢語的眼楮瞪得更圓了。

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小男生，就覺得眼熟，不料男生第一句話就把自己“出賣了”。

易夢語在常歡臉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便，然後別過頭，朝著薄文熠的方向說︰“哥，你別搞未成年，犯法的。”

常歡驚訝問︰“你是他妹妹？”

易夢語︰“表妹，親的。”

常歡︰“……”

剛才聽到那個電話時，他還腦補了一場豪門狗血大戲，沒想到這兩人的關系如此簡單純粹。

“我成年了。”他木著臉解釋。

易夢語盯著常歡的臉，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真成年了？”

常歡︰“需要我拿身份證出來給你看麼？”

易夢語說︰“不用了，我就隨便問問。”

常歡無語。

等等。

什麼叫做“別搞未成年”？

他和薄文熠又沒什麼，搞得好像兩人關系有多不清不白一樣。

常歡想了想，又覺得這話有些不對。

至少目前而言，他還是蠻希望能和薄文熠搞上點什麼關系的。

“你來做什麼？”薄文熠下了車，走過來問。

易夢語一秒變臉，可憐兮兮說︰“沒事我就不能來了麼？”

薄文熠懶得理她，直接轉身過來︰“你怎麼回去？”

他問常歡。

常歡已經拿出了手機︰“我叫個出租車。”

薄文熠直接把車鑰匙遞過來︰“你把車開回去。”

“把車開回去？”

薄文熠點了下頭︰“明天我讓司機過來開。”

常歡本想拒絕，後來一想又覺得這也行，反正到時候也就是麻煩一下薄文熠的司機。

他又回到車上，和薄文熠道別後，一個漂亮的後甩，車穩穩劃入薄薄的夜色中。

“哥，你就這麼把車給這個小鬼了？”易夢語不滿說，“我上次求了你那麼久，你都不肯把這車借給我？”

薄文熠大掌蓋到他後腦杓上，輕拍了一下︰“下次別叫他小鬼了。”

易夢語噘著嘴︰“不叫他小鬼，那叫他啥？”

她說著轉過頭，她哥還看著那車遠去的方向，深邃的黑眸輝映著路旁的燈火。

易夢語心頭一跳，十分之擔心下一秒，他哥會說出什麼可怕的字眼來。

片刻後，男人沉聲開口︰“他有名字，叫常歡。”

‧

送易夢語回家後，薄文熠看時間不算晚，便讓司機轉了個彎，去了城郊。

梁老太太雖已年近古稀，但精神十分好，七點多了還在陽台上給多肉澆水。

薄文熠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噴壺，繼續著給多肉灑水的工作。

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近況，薄文熠剛澆完水，就感覺到口袋中的手裡震動了幾下。

那個“小騙子”應該到家了。

果然。

歡︰我回家了。

歡︰

歡︰今日份的照片！

薄文熠在梁老太太家的時候，做什麼事都不會避著老人，所以老太太很容易就看到了薄文熠手機屏幕上那張玉露的照片。

她驚訝說︰“這不就是我那盆玉露麼？”

說完又擺手，“不對不對，我那盆在我家裡，這人買了一盆跟我一樣的玉露呀？”

薄文熠點了點頭。

梁老太太高興地說︰“這人眼光不錯，”

薄文熠挑了下眉︰“嗯，是挺不錯。”

跟你一樣，把一兩千的東西當成了十萬的。

手機又震了起來。

歡︰看著這玉露，我就想起我那盆沒買成的熊童子。

歡︰鏡哥，我和你說，那個多肉大棚的老板搞事啊，我後來有些不甘心又去了一次，想再去殺殺價把那盆大熊童子買了。

歡︰不料那老板竟然已經搬走了。

歡︰他一定是做了虧心事，跑那麼快！

讓老板搬走的“罪魁禍首”一臉淡定的回了句“可能吧”，然後轉過身︰“老太太，我上次讓小劉一起送過來的那顆大熊童子呢？”

梁老太太領著他往院子裡走︰“文熠啊，我前兩天就想問你的，你怎麼突然給我買這麼一大顆數？小劉拿來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

薄文熠身高腿長，已經走到了那顆大熊童子旁邊。

他盯著那在月色下越發飽滿的一個個小爪子，拿出手機，　嚓拍了一張照片。

“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麼，拍照做什麼？”

梁老太太又問。

薄文熠彎著唇角，滿意地將拍好的照片保存起來︰“記錄成長的印記。”

給某個“小騙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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