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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崽不能,至少不應該》10、第 10 章
“顧長浥住到你家來了!?”邢策嚇得都不結巴了,“你怎麼老嫌自己死得不快呢?”

“你才嫌自己死得不快,長浥本來就是我家裡的小孩,現在住在我家天經地義。”姜頌叼著一隻黃金葉,慢條斯理地點燃。

細細的白煙從香煙紅亮的尖端飄散開來。

“他都多,多大了還小?”邢策皺著眉看他,“姜頌,我認識你快一輩子了,你別,別動什麼歪心思。”

“我動什麼歪心思呢?”姜頌樂了,“我看著那麼不像個好人?要對小長浥下手?”

“小……你別,別曲解我,你知道我什麼意思。”邢策的臉沉著,“你是不是又,又瞎琢磨什麼呢?”

“嗯?”姜頌蹺著二郎腿,學他說話,“瞎,瞎琢磨什麼?”

邢策把他手裡的煙掐走了,“你最好別,別是想著把房子家業都扔給那個姓顧的,一,一了百了。”

姜頌徐徐地把嘴裡的煙呼出來,“一了百了?”

“我在你心裡面這麼脆弱嗎?”他沒什麼正形地往後一靠,“你這說得也太離譜了。”

“你少打,打岔,你有前科!”邢策不客氣地點了兩下桌子。

想起來他說的是哪一樁,姜頌一邊笑一邊搖頭,“誰一輩子沒立過幾次遺囑啊?現在手上稍微有點錢的人都得要防備著一點,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而且那都哪年的爛谷子了,你也要刨出來說說。”

邢策看他這個不知死活的樣子就來氣,“你自己怎,怎麼想的自己心裡清楚,但是姜,姜頌你要知道在意你的那些人,在意的都不是你的東西,圖,圖你點東西的人你,你值不當留什麼給他們。”

“邢策,”姜頌驚訝地看著他,“你是真的覺得我要去死了,所以特地說一段結巴繞口令給我聽嗎?”

“真不招人待見啊你!”邢策扒拉了一下他的腦袋,氣得直笑,“你這種禍,禍害大難不死就,就活該活著!”

“你們吶,別總胡思亂想了。”姜頌看了看表,“長浥快回來了,我弄點飯,一起吃嗎?”

“我不,不愛看見他,一天到晚黃眼珠子跟刀,刀似的剜來剜去,看見那個狼崽子我,我眼疼……”邢策嘟囔著,“你上我家吃飯去唄?我家晚上蒸包子,三鮮的,你要去我趕緊打,打個電話回去,就不讓他們放,放韭菜了。”

姜頌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謝了兄弟,不過我得等長浥回來,他自己開不了門。”

邢策又迷惑了,“你沒告訴他密碼?還,還是姓顧的故意弄你?”

“他不要知道密碼,”姜頌聳聳肩,“我說給他錄個指紋,他也不肯。他還說就得我在家給他開門,如果他回來的時候家裡沒人,就放火把房子燒了。”

他說話的語氣極其輕鬆,似乎在說什麼非常稀鬆平常的事情。

“……”邢策一副需要吸氧的表情。

姜頌又想出來一個兩全的妙招,“要不你在我家稍微等一會兒呢?然後我帶著長浥一起去你家吃飯,他又不是沒去過。”

邢策徹底服氣了,說話的聲音有些虛弱,“是,他是去過,但是那時候他,他才十幾歲,你讓他往東他就,就不會往西。現在呢?你讓他往東他怕是要,要把南天門撞個窟窿。”

姜頌笑得渾身發抖,“他是挺有出息的。”

“沒,沒你有出息,白眼狼金,金牌養殖戶。”邢策還是怵顧長浥的,坐了不長一會兒,給姜頌留下一個文件袋,走了。

家裡清淨下來,姜頌夾著那個文件袋進了二樓的書房。

和一樓的那間放書畫的不一樣,這間書房擺著許多文件和舊的獎盃證書。

幾乎全是姜父的東西,塞得滿滿當當的,很多年沒挪過地方,擦得很乾淨。

姜頌出生沒多久母親就病逝了,從小就只有父親照顧他。

說是照顧,姜頌出生的時候姜父都四十多了,平常又忙於生意,很少有機會增進父子之間的感情。

但父親又好像無時無刻不在關照他,姜頌走的每一步路,似乎都是用圓規尺子比著畫出來的。

琴棋書畫姜頌都喜愛且擅長,最一開始父親不讓他去棋社他乖乖順從了,後來琵琶二胡也不讓練了。

但為了書畫這兩樣,姜頌沒少跟他父親爭,十幾歲的年紀最是沉不住氣,出言不遜的時候也吃過幾次巴掌。

所以當年姜頌提出要做顧長浥的監護人的時候,他以為父親是一定要極力反對的。

他學校裡的課業很緊,每周還要抽三天到公司去,跟個陀螺沒區別。

他還記得那天太陽挺好,父親架著老花鏡在看一份合同,嘴裡叭叭地嘬著一隻玳瑁煙斗。

“爸,你記得長浥嗎?”姜頌知道拐再多彎也是無益,直入主題。

姜父從眼鏡上方看他,“記得啊,顧老先生的孫子嘛!你為了給人家起名字扒了三天字典。”

“老師去世了。”單是把這句話說出來,姜頌的眼眶子就發脹。

姜父把手裡的合同放下,摘了眼鏡看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月初。”姜頌低聲說:“長浥還小,只有老師一位親人,我想把他接到家裡來。”

姜父眉心起皺,露出一些不贊同的神色,“我沒記錯的話那孩子也就十來歲,我可以出錢,他的吃用全由我來承擔,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收養,我並不需要更多的兒子。”

“不是,”姜頌搖頭否認,“只是我作為他的法定監護人,長浥住到我們家裡來,由我來單獨照顧他。”

“你?”姜父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照顧一個人,尤其是那麼小的孩子,是需要很多的心力的,你現在有這麼多時間和心思嗎?”

姜頌有些心急了,竭力爭取,“爸,長浥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現在老師也走了。他是我看著出生和長大的,我不能把他送到福利機構去。”



他現在一閉眼,就能想起來奶嘰嘰的小豆丁抱著他的手指頭吃個不停,“哥哥”和“叔叔”也分不清,一會兒就成了“頌頌”。

“頌兒,你要明白,”姜父就著煙斗嘬了一口,“人活於世,光靠一顆慈悲心,是不夠的。”

少年姜頌站在這間書房裡,雙手攥拳,眼睛裡的眼淚幾乎就要含不住了。

房間裡的空氣有些膠著,最後還是姜父先開的口,“你想要留著他,不是不可以。你如果一定要收留顧長浥,他在你這裡的一切我都不幹預也不負責,但我對你只有一條要求:你要把握分寸,不要讓他恨你。”

彼時姜頌尚不能領悟姜父話裡“恨”的緣故,只是紅口白牙地答應:“我能做到。”

說到做到,顧長浥到家之後姜父果然從不幹涉他和姜頌之間的事情。

外界只當是姜家和顧家交情深,一時“收養”這件事成了拍姜家馬匹的著力點:義薄雲天,不圖回報。

整個京圈都知道姜家疼顧長浥就像疼心尖子,讓他吃用都和姜頌在一起,給他最好的學上,天天姜頌親自車接車送。

所以當姜父去世之後,姜頌毅然決然把顧長浥送走,又是一片嘩然:果然顧長浥是受姜老蒙陰,姜頌沽名釣譽,虎父犬子罷了。

姜頌抬頭看向書櫃。

書櫃頂上是一張合照,並排站著姜父、姜頌和顧長浥。

姜父老當益壯,並看不出是近七十的人,手搭在姜頌肩頭,對著鏡頭開懷大笑。

顧長浥十六歲,個頭比姜頌還要略猛一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周身有種和年齡不符的沉練。

他單手環著姜頌的腰,像是保護也像是占有。

兩個人中間站著二十四歲的姜頌。

純黑色的綢面襯衫露出他漂亮的喉結和鎖骨,剔透的皮膚在陽光下像是鑽石在反光。

他的身形白楊樹似的挺拔,身上那種年輕人蓬勃的朝氣比身邊的顧長浥更盛。

明明比顧長浥大八歲,卻好像他才是這個家裡最小最受寵的孩子。

那是姜頌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雖然忙得頭打腳後跟,只要重要的人在身邊,就好像全世界都圍著自己轉。

這張照片拍完沒多久姜父就出事了。

姜頌站在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上,看著地上已然模糊的濺射狀血跡,安靜地聽警察通知自己:是高墜。

姜頌在錄口供的時候反覆和警方確認:我爸爸沒有惡性或慢性疾病,沒有表達過任何輕生的傾向,沒有阿茲海默症早期癥狀,家族裡沒有任何會導致情緒不穩定的精神疾病史。

因為墜落高度過高,法醫已經無法收集到姜父的全部肢體構成,姜頌所提供的信息無以考證。

監控調取的結果表明姜父在離世前沒有和人起過劇烈衝突,天台上只有姜父的新鮮足跡。

但是有一段監控是缺失的。

那個地方並不是沒有攝像頭,但監控錄像卻在第一時間消失了。

保全處的解釋是建築四角的信號不好,有線同步可能會遺漏,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姜頌多次申請重新調查,結果都是一致的:排除刑事案件。

當時吳青山和姜頌還是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好兄弟,他天天陪著姜頌跑公安局,事無巨細地替姜頌做筆記,不止一次地跟姜頌說:“小頌,你需要什麼就跟堂哥說,叔叔沒了,吳家就是你的後盾。”

“小頌,姜家的生意你忙不過來,我也可以幫你,但我不控股不好說話,有時間咱們把這事兒商量商量。”

一開始姜頌不覺得什麼,直到有一天吳青山跟他商量:“你家那個小孩累不累贅?你這都焦頭爛額了,要不你把他交給我,我在公司裡給他找點事兒乾。”

“什麼意思?”姜頌當時就像是逆了毛的貓,突然吳青山的所作所為都似乎有了目的。

他好像要把姜頌從原來的世界裡剝離出去,八方不靠。

“你別多心,”吳青山笑裡敷衍的意味漸漸明了,“我只是不想讓你受累。”

邢策帶來的文件看了一半,樓下響起了敲門聲,姜頌小跑著下樓去開門。

從外面進來的時顧長浥臉上就夾霜帶雪,看到姜頌的一瞬間更是危險地眯起眼睛,“你哭了?”

姜頌揉揉眼睛,“怎麼會?打了個哈欠。”

“這是誰的拖鞋?”顧長浥看著地上一雙男式拖鞋,明顯不是他和姜頌的碼數。

“邢策,他平常會來給我送東西,所以家裡給他備了一雙。”姜頌懶洋洋地靠在玄關的墻上。

顧長浥回身開開門,直接把邢策的拖鞋扔了出去,“別人的東西不要放在我家裡,髒。”

“欸?你這不是糟蹋東西嗎?”姜頌稍微直起一點身子,要去把鞋撿回來。

“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我們的合作就不成立。”顧長浥直起身子擋在姜頌面前,比他高了半頭還多。

一雙鞋而已,姜頌不跟他爭了,“外面冷吧?我們吃點什麼?”

顧長浥開口又是夾槍帶棒,“姜先生欠了別人錢,怎麼反倒一副債主的樣子?難道還要我給你做飯?”

“餓死了我就沒辦法還債了,是不是?”姜頌趿拉著拖鞋往廚房走。

看顧長浥不動,他蜷起腿在餐桌邊坐下,“長浥,我餓了。”

可惜顧長浥就跟沒聽見一樣,進了洗手間。

姜頌也懶得動,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他並不是真的餓。

只是剛才在書房裡看那些東西,心裡有些發緊。

哪怕顧長浥對他沒個好臉色,他也想在他身邊呆著,多少有點活人的氣息。

他無端想到聊齋裡那些吸食人精氣的精怪,沒忍住笑了一下,沒抬頭但感覺心情好多了。

顧長浥從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看見姜頌整個人蜷在椅子裡,顯得愈發清瘦,似乎一展臂就能輕易圈進懷裡。

他毫無留戀地挪開目光,走到廚房邊拉開冰箱。

五花八門的速食麵,微波披薩,能量棒,三種口味的袋裝電解質,還有一抽屜的礦泉水。

倒也不是不豐富。

像是要把每一種垃圾食品的樣子刻進腦子裡,顧長浥站在冰箱邊慢條斯理地閱讀了所有小包裝上的信息。

末了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轉向椅子上的人,聲音咬牙切齒且低不可聞,“姜、頌。”

作者有話要說:

場景三:廚房。

優點:隨時補充能量。

缺點:開放式不利於隱蔽。

能量棒:9敏!

電解質:抖抖抖……

速食麵: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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