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邢策在電話裡吼了一嗓子,“你再說一遍?什麼叫公司全抵,抵給姓顧的了?”
薑頌大概想到了他會生氣,很耐心地解釋︰“公司的其他股東不會動,對你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區別。只是我的身份變動了,但是大部分事情還是由我來掌控的。”
“但是公,公司就姓顧了,不是嗎?”邢策氣不過,“狼,狼子野心!他怎麼有臉住在你家裡的?現在他人在哪兒,我去找他!”
“你找他幹什麼?”薑頌壓低聲音,“你的股權,其他人的股權,都沒有受影響。只是我的股份轉到了他名下,你找他說什麼呢?”
“我找他說什麼?我找他問問釜底抽薪是跟誰學的?我問問他你把他養他成人,他就是這麼報答你的?他還算個人嗎?薑頌,這,這事兒我管定了。”邢策的聲音聽著有些喘,緊跟著關車門的聲音,“你在家呢嗎?我現在,就過來。”
薑頌看了一眼寮房裡靜坐的居士們,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事兒沒什麼可說的了,你消消火,晚點兒我去你家找你。”
放下電話他才出了一口長氣,把手裡的豆奶喝乾淨了。
這幾天在家裡,薑頌差不多每天都能睡到十點才起來。
他身上背著參天巨債,睡得卻一天比一天踏實。
薑頌覺得這也不能全怪他。
每天顧長牌鵒床,又不拉開窗簾又沒什麼動靜,薑頌睡醒完全靠自己自然醒。
但是今天正月十五,顧長旁縞縴牡悴到就開始叫他。
一開始只是拍他的肩膀。
薑頌不容易醒,咕噥了一聲,翻身繼續睡。
“薑頌,起來了。”顧長徘崆崛嗨暮笱br /
薑頌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眨了兩下眼,“天亮了嗎?”
顧長爬套潘喲采獻鵠矗 靶研蚜。”
薑頌還是沒睡醒,下巴擱在顧長偶繽罰 岸親猶邸 br /
以前薑頌就這樣,想賴床的時候借口非常單一,只要不起準是肚子疼。
但是他胃口確實不好,顧長糯永床大意。
他把手伸到他睡衣裡,輕輕摸了摸他的腹部,“你肚子沒事兒。”
薑頌不動。
“再不起來不及了。”顧長藕 畝梗 輕地咬了一口。
薑頌一下就給疼醒了,“嘶——你什麼毛病?”
顧長趴此畈多醒了,把床頭櫃上的衣服遞給他,“穿上,今天出門。”
那衣服一摸就知道是提前烘過,暖融融的,乾燥柔軟。
薑頌憋著起床氣,套了半天沒從線衣的領口鑽出來,氣餒地倒回了床上。
顧長鷗嶄丈焓址鏊 陀檬滯瓶 澳愀墑裁窗。烤退鬮儀紡闈 竅衷也還是法定節假日!我明天開始上班不行嗎?你現在逼我起床就是違法。”
“你欠著的是一塊兩塊嗎?”顧長啪尤恍α,“起來,別賴床了,一會兒頭疼。”
“我不頭疼,”薑頌火氣大得要命,“我一覺睡到十點一點兒也不頭疼!我被人吵醒才頭疼!”
“行了。”顧長諾撓鍥暈 荒敲慈萌松,“我剛剛往海鮮粥裡放了鍋巴,再不吃就皮了。”
薑頌在床上挺了一會兒,沒好氣地爬起來繼續鑽領口。
顧長啪馱一邊站著看熱鬧,也沒伸手幫他一下。
吃飽了早飯,薑頌基本也完全清醒了,偏著頭問顧長牛 罷餉叢縉鵠錘墑裁矗俊br /
“去積福寺。”顧長虐閹拇笠碌莞 峙獻約旱耐 住br /
薑頌一看兩個人的衣服都是深色的,“你還信佛?”
原先薑正國每月初一十五會到寺廟裡面燒香拜佛,薑頌小時候也跟著去過幾次。
只是父親燒了那麼多的香油,最後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似乎也並未給薑家積下什麼福報。
那些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總叫薑頌明白了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救苦救難的菩薩。
人不自救,就只剩下灰飛煙滅的下場。
顧長糯有∫裁槐硐殖齬裁炊隕穹鸕木次罰 姑懷扇司腿盟偷焦餿,薑頌還以為他也是無神論者。
上車的時候薑頌才發現周秘書也在,大概心裡頭就有譜了。
顧長畔衷正式轉戰國內市場,大約是入鄉隨俗,要去給今年的生意討個好彩頭。
積福寺算是當地據說最靈驗、善男信女最多的寺院了,坐落在城郊的和日山上,一年到頭香火不斷。
十五是個正日子。
薑頌他們停好車的時候天都還沒亮,山腳下就已經聚滿了來上香祈福的車輛。
和日山不高,但從山下到正殿有近千個台階。
薑頌一身懶骨頭,也沒什麼好求,“我不拜佛,你們上去就行了,我回停車場等你們。”
“不行。”顧長拋潘氖種猓 澳惚匭氳黴乙黃鶘先!br /
薑頌想名利場上那些事我又不跟著你摻和,我上去也是白上去。
他想了個委婉的說法︰“我上去實在幫不上什麼忙,菩薩就算看見我,也未必能覺得你心誠。”
“你現在是我公司裡的員工,我又不是讓你給我送禮行賄。我就讓你陪我走兩步路,也不行嗎?”顧長嘔八檔們坑玻 劬θ是微微向下垂著。
他這幾句話說得薑頌都有點屈心。
人家債主在家做了半個月飯了,他連這兩步都不陪著走,似乎是有些說不過去。
但薑頌體力在那擺著,走了沒兩百級台階就已經出了一身汗。
“你再往上走幾層,”顧長磐凶 槐叩氖種猓 白叩健 ⊥隆 托辛。”
薑頌聽說過,“小望月”大約在半山腰上,其實就是就是給香客們歇腳準備返程的地方。
有人從山頂下來,有人登到這裡就直接下山。
和日山的前半程每百來級台階就有一處佛殿,後半程卻只有山頂上一座“百歲無憂殿”。
從“小望月”到山頂一共三百多層台階,人們三拜九叩上去,求名求利,求子孫求姻緣,求平安。
來和日山的人多,但真的要上山頂的卻寥寥無幾。
薑頌覺得其實也很好理解,前半程能求的神佛那麼多,該求的都求得差不多了,何必要花上小半天跪拜磕頭?
但是顧長乓上去,他也不能攔著人家心誠。
畢竟賺錢是大事。
到“小望月”的時候,薑頌還以為周秘書會跟著顧長派先 見他跟自己一起留下了。
薑頌怕給他惹麻煩,並不跟周秘書打聽顧長諾氖攏 皇親潘辛牧一會兒。
周秘書背著的書包跟個百寶箱一樣,一會兒掏出來一杯熱糖水,一會兒掏出來兩隻素包子。
“薑先生,您餓了嗎?”周秘書隔不了一會兒就問問他,“我這還帶了黃金糕。”
薑頌也不知道這小秘書是不是跟著顧長諾氖焙蛞艙餉茨懿儺,笑眯眯地問他︰“你怎麼老覺得我餓呀?我看上去很能吃嗎?”
“顧總說您胃口不好,少食多餐不能餓著。”小秘書一本正經的,“而且這一路上山消耗很大吧。”
薑頌忍不住逗他,“你知道我欠著你們顧總很多錢吧?這一口一口吃下去,豈不是越欠越多?”
周秘書依舊認認真真地回答他︰“顧總說了,您的資金即將全部凍結。平常衣食住行產生的花銷都由他承擔,工資也由他親自發放。”
薑頌猛地一下沒能從這個沉重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什麼意思?我的錢以後由他管著?”
“準確的說,從明天起到顧總給您發工資之前,您的資產是清零的。”周秘書很嚴謹。
“行,”薑頌早就具備了苦中作樂的基本素質,很快調整過來,“至少你們公司還是包吃包住的。”
周秘書點點頭,“還有衣服、差旅和其他消耗。”
薑頌不知道要跟小秘書再說點什麼好,咬著後槽牙開始到“小望月”的殿裡看看。
“小望月”裡其實也供著一座財神,前面的蒲團上跪了一溜香客。
薑頌不求神不拜佛,只是在出門的時候看見殿門口站著個寫符的小沙彌。
“施主請什麼?”小沙彌見他駐足,抬頭問他。
本來薑頌什麼都沒打算請,但是既然人家問他了,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人。
“請平安。”他笑著說。
小沙彌又問他︰“請給老人還是小孩?”
“請給小……”他眉毛皺了一下,又改口,“請給朋友。”
小沙彌認認真真寫了,誦了一段佛經,把符紙疊方正交給他。
這時候店門口路過兩個小姑娘,其中一個正在小聲驚嘆︰“你看見無憂殿剛掛上的功德牌了嗎?居然有那麼多個‘九’!”
“爬上去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看別人的功德牌啊……而且大款有的是,錢對人家來說只是數字吧。”
“嘖嘖,據說他在正殿供了整整三排長明燈,門口佛壇裡的十三炷高香也是同一個人請的。”
“ ,那排面是真夠大的。我聽說每年十五慈燈禪師親自給一人開光,這位大佬今天應該就是奔著這個來的吧?”
薑頌掃二維碼把十元功德轉過去,心裡有些感慨︰有人一擲萬金捐功德,而這十塊可能就是最後一筆他能自由支配的錢了。
也正常,過去他聽說過有生意人給玉貔貅開光,香油錢怕是直接當紙燒都得燒上幾天幾夜。
邢策就是這時候給他來的電話。
其實初一到現在,顧長哦濟輝趺慈盟齬擰br /
邢策到家裡來了兩次,薑頌怕他跟顧長拍製鵠矗 恢泵惶 司股份的事。
沒想到邢策卻自己知道了這件事,大中午的就來興師問罪。
消息雖然不明確是誰放出去的,但除了薑頌,也只能是顧長拋約毫。
他捏著那個小小的平安符,微微嘆了一口氣。
“喲,我說這是誰呢?”吳青山的聲音響起來,薑頌就是一陣煩躁,頭都沒抬就準備走。
“堂弟這會兒才來拜財神,是不是已經有些遲了?”吳青山的聲音裡帶著笑,“薑家改姓顧的事兒,現在沒人不知道啦!”
薑頌冷冷地看著他,“那吳總是來拜什麼呢?拜惡行不敗露,還是拜黑錢滾滾來?”
“你瞧瞧你,你瞧瞧你,”吳青山笑著搖頭,“我說那個話,可是半點兒惡意都沒有。薑家姓顧,對我能有什麼好處?我只是覺得,現在能甩掉薑家這個燙手山芋,對你可是個解脫了。”
他湊到薑頌跟前,“但畢竟是肥水流了外人田,對我可是太可惜了。早知道今天你的股份都便宜了顧長牛 腔共如早先就交給哥哥我。說到底,咱們才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對不對?”
薑頌也笑了,“既然你到這兒來了,那就是相信你頭頂三尺即是神明。你敢說一句你對我薑家無愧嗎?”
吳青山笑得狂妄,“我有愧啊,我當然有愧!我沒能勸我年幼無知的堂弟懸崖勒馬,最後還是落了個無依無靠無家可歸,我怎麼能無愧啊?”
他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我都對不起我叔啊,我也對不起你。”
薑頌微微眯著眼看他。
“我次次見到你次次說,嘴皮子都磨爛了,你不肯聽。”吳青山的笑收起來,“我讓你把股份轉讓給我,你不肯;我讓你幫我搞顧長牛 悴肯。那時至今日,我也只能再勸你一次。”
“不必了。”薑頌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
“不管你聽不聽,我這個當哥的也要說。”吳青山壓低了聲音,“既然公司還是給你代管,那你只要不幫著顧長牛 褪前鎰約人,你明白嗎?”
“你能不能別這麼不把自己當外人?”薑頌皺著眉,“你算什麼東西你是我自家人?”
“佛祖面前不打誑語,你跟我血脈相通自然就是自家人。”吳青山的笑意森然,“不然你以為你還有其他家人嗎?”
“吳總,久違。”顧長虐蜒劬Ψ漢斕慕 湯 攪自己身後掩住。
吳青山看見顧長牛 憑桶 半頭,只能昂著頭強撐,“沒想到顧總也這麼有心,還知道大過年的到積福寺來。”
“心誠則靈。”顧長盼 故幼潘 拔庾苡擲湊庵植相乾的地方有什麼貴乾?”
吳青山被他刺了一下,口氣更古怪,“說起‘貴乾’,顧總對薑家的‘壯舉’,的確令人佩服。隻不過佛堂聖地,你們這種關系,怕是有礙觀瞻了。”
“我們有礙觀瞻?”薑頌實在是忍不住,“你能照照鏡子嗎?你恨不得把‘為非作歹殺人放火’幾個字寫臉上吧?當年學生貸款的事你不知道?你的錢是什麼換來的你不知道?”
吳青山的臉色明顯變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最好聽不懂。”薑頌想起自己明明能確定父親是吳家殺的,卻有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證據,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顧長胖匭擄閹厴後,平和地看著吳青山,“市裡給了我一個新的開發項目,顧氏獨家可能難以勝任,開年之後我準備辦一個小聚會,吳總要是有興趣,到時候可務必要來。”
“哈哈,還是顧總算個明白人。”吳青山看薑頌的眼楮裡不無嘲諷,“終歸是玩兒得起的人才能在一起玩兒,可別像有的人咎由自取一敗塗地。”
吳青山得意洋洋地走了。
薑頌的火氣下去之後心情有些復雜。
顧長拍昧薑家的股份就立刻昭告天下,現在又對吳青山示好。
要換在過去他對顧長啪揮邪氳悴錄桑 鞘敝兩袢帳植能確定到底應不應該相信。
畢竟六年,時間過去太久了。
顧長啪拖袷強床見薑頌的目光,轉身去找周秘書,“他都吃什麼了?”
周秘書實事求是地匯報︰“一杯熱豆奶,半個素包子,兩粒葡萄。”
顧長盤輳 呀 癱溝氖腫 岸雋?”
薑頌心裡頭天人交戰,有些說不出的糾結。
他避開顧長諾難劬Γ 咽窒蚧爻椋 安餓。”
顧長諾屯房戳他一會兒,用拇指蹭了一下他的眼尾,“從中午到現在就吃了這麼點兒,還不餓?”
現在這種關心也讓薑頌有些抵觸,他推開顧長諾氖鄭 澳惚 芤恢蔽飾伊,餓不餓我自己不知道嗎?”
顧長諾幕蒲劬σ幻校 嘆橢 自己把他惹毛了。
他微微向著薑頌傾身,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動作。
但他口卻帶著一種誠摯的凶殘,“你是在因為吳青山生氣嗎?我現在就能殺……”
薑頌立刻把他的嘴捂住,“這是什麼地方!你敢在這兒胡說八道?”
不熟悉佛門規矩,他不知道說點什麼能讓佛祖不怪罪顧長牛 詈缶谷恢荒苣鈽讀兩句“童言無忌”。
確定了顧長挪再繼續亂說,薑頌才把手松開。
“還生氣嗎?”顧長帕成媳凰婧熗一塊,看著沒有那麼濃的殺意了,“餓了嗎?”
薑頌把剛求的平安符塞他手裡,“聽說明天我就身無分文了,這算今天的飯錢。”
顧長哦 拍歉齷粕 男∪強戳半天,從兜裡摸出來一串海黃手釧。
他先用手指把手釧撐開,又握住薑頌的手,緩緩渡過去。
那麼白細的手腕,將將掛住那一串沉甸甸的佛珠。
每一個深琥珀色的珠子上,都滿滿地纏繞著金絲狀的花紋。
那些花紋成雙成對地環成炯炯有神的怒目,似有持刀劍托寶塔的金剛眼含灼然怒意,要將這世間凶險逼退。
手釧上的油梨珠子冰涼,顧長諾氖秩是熱的。
“這是什麼?”薑頌眉眼低垂。
顧長潘盜一句他不懂的話,“這是枷鎖,不許摘。”
作者有話要說︰ 顧長牛焊移腥繳狹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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