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清歡(71)
過年過的人好累,每天的宴席不斷,過了正月十五,可算不用吃那些了。隻把白菜心這些涼拌了,熬了雜糧粥,就是極舒服的飯菜。
大人解脫了,可是對弘顯來說,又要不好了。
年節過完了,就意味著要開始上學了。又得背書,又得寫字,一點也不好。
於是,正月十六早上,奶嬤嬤笑著稟報說,把二阿哥叫不起來。
這小子縮在被窩裡趴著,小屁股撅著,“額娘,我還沒睡醒呢……”
“那你睡吧,本來想帶你去玩的……”
話沒說完,蹭的一下把被窩掀開了,“去哪玩?”
這是徹底玩野了,收不回心了。好容易給哄的起床了,洗漱完看著把飯吃了,人家還不住的追問︰“去哪玩呀?”想不起來去哪玩,得現編吧,“馬廄裡有一匹母馬快生小馬駒了,剛才額娘還以為馬上就能生了,才說看看你的小馬去!可剛才下面又稟報說,今兒怕是生不了……”
弘顯︰“……”感覺飯都不香了!
不想上學,不想寫字,不想一個人。開始耍賴,“接大哥回來吧,我跟大哥一起學。要不送我去吧,我跟大哥一起上學……”
真是能找事!
眼看孩兒他額娘編不下去了,當阿瑪的趕緊接手︰“今兒不背書,跟阿瑪學別的,好不好?”
玩嗎?
對!玩。
孩子滿意了,對著阿瑪額娘笑的可高興了。沒上幾天,弘暉又被送來了。因為皇上要巡幸京畿,四貝勒在隨扈的名單裡。
不過這次有一點特別,那就是皇上要帶上太子,不再把太子留在京城了。隨扈的皇子一共四人︰太子、直郡王、老四和老十三。
四貝勒是來送孩子的,也不止是來送孩子的。
帶著太子這個舉動總叫人覺得哪裡不對,可卻不知道跟誰說。
哥倆在書房裡坐著,才發現說什麼都不合適。就這麼枯坐半晌,有點想法也不敢往出說的。各種的猜測,給人的第一感覺是惶恐。
是的!就是惶恐。之後該怎麼辦,度怎麼拿捏,這可是個技術活。
老四起身的時候拍了老六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隻朝外走了。
皇上一行一出京,京城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某些人的活動總是格外的頻繁。
桐桐在內宅,是感受不到外面的變化的。她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重了哪裡也去不了的,光是一會子一尿急,就叫人受不了呀。
月份淺的時候倒是沒害口,如今快六個月了,吃飯倒是挑揀起來了。初春新鮮的菜蔬不多,去年撒下的菠菜種子,給上面蓋上草木灰,再蓋上厚厚的草席之後,好歹是安然的過了一個冬。如今天一暖和,兩水澆的長的抖擻了起來。最近就靠這點菠菜過活呢。
今兒自家爺叫人從溫泉莊子上尋了些拇指粗細的水蘿卜,瞧著都鮮亮的很。她給四福晉分了一籃子叫人送去。這邊才把人給打發了,自家爺掀了簾子回來了。
看這表情,臉色很臭呀!
這是怎麼了?
“舜安顏這混帳……”他氣的在屋裡轉圈圈,“跟揆敘那一夥子攪和在一起……”
舜安顏是說溫憲公主的額駙吧。
這是有夠混蛋的,他是額駙,超然一點才是保全之道。甚至他都能跟佟家割裂開,他就是大清國的額駙,只要不造反,安安分分的,牽扯到他身上的不多。
就為了不叫這個公主妹妹牽扯到七事八事裡,不管是四貝勒府裡,還是自家府裡,跟那邊走動都是抻著的,不叫人看著那麼親密。
這怎麼還主動湊過去了呢!揆敘是明珠的次子!皇上把佟家提起來是為了什麼的,這位壓根就沒領悟。竟然迫不及待的跟這些人攪和在一起。
可不叫人生氣嗎?估計溫憲更生氣。
可這種事叫人怎麼說呢?公主和駙馬這種夫妻跟別的夫妻還不一樣。公主管駙馬吧,駙馬覺得公主強勢,夫妻關系難處。可公主不管駙馬吧,駙馬闖禍了,這時候就又成了夫妻一體,公主很難置身事外。
桐桐偷偷的給自己號脈,然後籲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閨女,怎麼都行。阿哥們成才不成才,成器不成器,都好過皇家女兒過的那個日子。
她就道︰“我把家裡的菜蔬叫人給溫憲送上些過去……”
嗯!什麼話都不說,但溫憲該明白是什麼意思。
溫憲打發了嬤嬤過來說話,“公主說,謝六福晉惦記著。她心裡有數了,請哥嫂不要擔心。”
那就行!她心裡有數就行。
嬤嬤回去之後,溫憲就叫關閉了公主府門,“半年內都不要宣駙馬了。駙馬府要是遞話來,你們也不必回避,直言不見便是了。”
奶嬤嬤心裡難受,“公主,要不叫六貝勒去點一點駙馬?”
點什麼?駙馬不懂嗎?他是什麼都懂,可什麼都犯了。先冷著吧,若是冷著還不能叫他回心轉意……“我回進宮求太后,從此吃齋念佛,給皇家祈福……”
是!
這邊兩口子在家說這個事,並沒有避諱孩子。
結果倆孩子聽的愣愣的,都晚上了,弘暉小聲問︰“娘,大姐和二姐……也會跟姑姑一樣嗎?”
這可真是個叫人難過的話題。
還不等她想好怎麼跟孩子說呢,弘暉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娘,再生個弟弟吧。”
弘顯眼圈都紅了,把腦袋擱在額娘的肚子上,“要是妹妹……”他一幅很糾結的樣子,“我會好好習武的……”
桐桐摸了倆孩子的腦袋,良久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這天晚上,桐桐就發現她家爺又開始鋪開圖紙了,一點一點在畫,畫的那玩意,瞧著覺得眼熟,可愣是想不起來是什麼。
“是什麼?”巡幸了京畿回來的皇上,接了他六兒子遞過來的東西,看了看,沒明白是什麼。
“不僅箭弩的射程能遠一些,其實紅衣大炮也是可以的。”至少理論上是這樣的。這需要實驗驗證。
康熙還奇怪,“怎麼又想起弄這個了?不是告訴你,這個革新,是需要的時間的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可只要有這個東西,一架和一百家架,有時候區別是不大的。它若真行,那就足以震懾。”
這話沒錯!可是蒙八旗到了需要震懾的份上了嗎?
“皇阿瑪,兒子的福晉又有了,兒子最近憂心不已。”他的聲音低低的,“兒子怕生下的是個格格,將來長大了,兒子舍不得把孩子嫁出去。事實上,自從溫憲大婚之後,兒子時常為寄養在兒臣身邊的兩個佷女憂心……人同此心,兒臣也常想,皇阿瑪嫁公主是個什麼心情……早前不能理解,不能懂的感受,等有孩子對著兒臣叫阿瑪,叫爹爹,兒臣突然就懂了。”他說的時候,語氣裡難免帶上了幾分哽咽,“別說兒臣福晉肚子裡這個了,便是莫雅琪……只要一想到她要去撫蒙,兒子說句自私的話,說句關起門來,隻敢跟阿瑪說的話,兒子舍不得!還有大哥那邊好幾個佷女了,平時也見不著,可這次過年了,都在府裡玩呢,瞧著也是大姑娘了……兒子只要想著咱們家這麼嬌養著的孩子,得這麼撒出去……兒子真舍不得!兒子沒那麼大的出息……兒子就是想叫她們都不必擔上家國天下的責任。”
說著,他起身緩緩的跪下,雙手撫在皇上的膝蓋上,“阿瑪,民間有些地方,若是添了男丁。孩子滿一周歲,家裡的父祖會扛著一根大梁轉街過巷,這是告訴眾人,家裡有了能扛大梁的人了。而今,皇室繁茂,天下承平……兒子不談國策不國策,兒子就知道,兒子舍不得家中的妹妹、佷女、女兒乃至於以後的孩子們再去受此等苦楚了。聯姻或許不能變,但嫁的不是公主,也可請蒙古王公送子嗣來京中聯姻。兒子之前也有過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跟阿瑪說這些話。只是,弘顯那天晚上突然說,若是他額娘生了妹妹,他會好好習武。孩子的道理初一聽,是荒誕的很。可細想孩子都懂武力強大的作用!其實這道理都是相通的,這手裡有刀,就是會不一樣。射程遠的大炮,成批量確實難,確實需要時間。但一架,十駕,擺在那裡,便是最大的威懾。有能力殺卻不殺,這才是恩吶!”
看著跪在身前的兒子,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家事,叫的都是‘阿瑪’,他有一萬句想斥責的話到底是沒說出口。抬手放在老六的腦袋上,輕輕的拍了拍,“你呀……婦人之仁了!”
婦人之仁,兒女情長,說不到好,也說不到不好。
兒女情長,赤子之心,心性當的起一個‘純’。
“起來吧!”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個事非一個密字不可!既然如此,你便去監管將作監。至於怎麼辦才合適,得你自己來。”
“兒子想把玻璃造辦處和自鳴鐘造辦處挪出來,跟將作監歸為一處。”明白了,是打著這兩樣的旗號,掩蓋背後真正的意圖。
“準了!”這兩樣東西比起大炮,那真沒那麼要緊了,“回去等旨意吧。”
等人退出去了,康熙扭臉問李德全︰“去打聽打聽,溫憲怎麼了……”
李德全馬上退了出去,心裡怎舌,感情這位六爺拉拉雜雜的一堆大事裡,還夾著告狀的目的呢。
慚愧呀,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了,這次是真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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