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冠軍聯賽 9

聽到江行的回答後，傅靖言沒再說話，他收回了落在對面那人身上的視線，思考起了別的事情。

江行也不在意對方做這一切的目的，只是想了想自己剛剛在那扇門內看見的那些場景。

在他踏入那個黑色光圈之後，目之所及，所處地域轉換數次。

那些區域很有可能就是地圖上未激活的那幾片灰色區域。

每個地方都正在經歷着不同的災難。

地震、海嘯、飓風、火山活動。

蟲災、饑荒、瘟疫、污染、民不聊生。

程度不一，但看上去都要完蛋了。

最後江行回到了他們所在的這個中心行政區，但入目的畫面可就不是這個地方現有的繁榮昌盛、和平盛世了。同一個行政特區，整座城市被黑暗籠罩，街道大廈荒蕪破敗，城區上空高懸着一團巨大的混沌風暴，風暴中央宛如一片無盡深淵。

回憶到這裏時，座位上的青年眯了眯眼。

不過那些流竄在那場天際浩劫裏的光芒，倒是很像他對面這人剛剛打開的那扇門上閃爍的能量痕跡，只是風暴中的能量更強大了而已，橘色與藍色閃電在混沌中瘋狂生長。

江行再擡起視線時，他笑着看向了對面的傅靖言，噩夢不覺得他自己這樣委實有些可疑嗎。

“我剛剛看到的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吧。”座位上的青年開口道，在他對面的人看向他時，他繼續說道，“你那是預視能力？”

語調中帶着一點好奇，江行在問傅靖言。

通關輪回塔一百層時會得到一個金色稱謂，江行自己撿了個守護者稱謂，佩戴技能他已經在神域中體驗過了——守護者的金色技能【絕對守護】：被他選定守護的目标——無論是人是物、還是任何形态的存在，只要他本人不死，它們便不會受到絲毫傷害。

剛剛那個是噩夢新稱謂上的技能嗎？噢，也不一定。江行想起自己之前在論壇中一眼掠過的那些與噩夢相關的貼子，對面這人似乎有很多稱謂。

但預視，感覺好像不是很實用的樣子。

再聯想到對方之前的問題，他推測自己在噩夢技能裏面看見的畫面可能只是未來會概率出現的結局。

江行當然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畢竟那畫面如果真的出現了的話，副本裏所有人大概都已經完蛋了。

想到這裏，青年抿了抿嘴角。

噩夢這技能……

不太行。

剛剛享受完別人的技能，并且也确實從中獲得了一絲線索後的青年，立刻有些翻臉無情地批判。

他就是不喜歡這結局。

傅靖言似乎也清楚這一點，在視線與對面那人對上時，他開口道：“我不希望它發生。”

他看向那人的一雙黑眸，好像想從裏面看出些什麽來，但是一無所獲。

之前在神域中也是這樣。

将行……

明明跟他一樣從輪回塔中出來了。

為什麽他卻感覺對方像是完全沒有那段特殊記憶的模樣。

傅靖言不露痕跡地觀察着對面的這個騎士。

而他的話也讓江行産生了興趣。江行看向這個男人，終于開始好奇起了無境對這個人格外偏袒的原因。

現在看來似乎只有噩夢還有力量。

不過他也明白對方的态度了。

傅靖言的表态已經非常清楚了。

希望他能說到做到。

江行還沒有忘記在等待廳時，雁亟岳對這個人的敵意，那幾乎很難捕捉到，但雁長官确實在防備對方，這有些難得。

現在再看到無境對其的偏袒，江行心中有了一個隐隐的猜測。

剛想到雁亟岳，青年的腦袋就往旁邊偏了偏，視線看向了他身側這扇幹淨透明的玻璃窗外，然後就看見了那個伫立在樓下咖啡廳外的男人。

大道邊，雁亟岳正擡頭看向這二樓，江行的視線立刻與對方碰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青年猛地一下收回了視線，不知道為什麽，還有那麽一點兒小心虛。他好像剛剛才要求了雁長官要主動分享任務、與他同甘共苦、務必一起行動，結果自己扭頭就抛下了對方來了這。

江行縮回腦袋時，對着對面的傅靖言匆匆說了句，“謝了，我先走了。”

說完就立馬起身離開，一刻也不停留。

傅靖言收回看向下方的視線時，江行已經沒影了，沒一會兒，還坐在二樓窗邊的這個男人就看見下面那人将那個青年攬入了臂彎中。

……

江行跟着雁亟岳往回走時，先發制人道：“你怎麽出來了？”

現在的規則不是會限制玩家的行動嗎，昨天那個法瑞爾就不得不按部就班地做着總統任務。

雁亟岳看了他一眼，那雙黑沉的眸子裏仿佛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道了一句，“你出來了。”

他們現在正并肩往回走着，江行在雁亟岳說話時往男人的身邊靠了靠，随後又聽到了那道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離那個人遠一點。”

江行聞聲偏過了腦袋，看向雁亟岳，“他有什麽問題？”

江行對噩夢的猜測無非是對方與無境有着某種聯系，也許正在替其做事。但比起這一點，雁亟岳對噩夢的防備似乎還要更甚一些。

“他的力量沒有受限。”江行說道，将這條信息分享給了雁長官，不過也實事求是地評價道了，“看上去暫時不像敵人。”

剛剛那麽長的時間裏，他領口下的榮譽勳章一次也沒有預警過。青年眯了眯眼，噩夢當然是有問題的，但是他無法從對方的行動中看出目的性。

太隐蔽了。

有點好奇。

雁亟岳停下腳步，江行跟着對方止住了步子，視線撞入那雙深邃眼眸時，他本能地問道了，“怎麽了，雁長官。”

随即看到雁亟岳欲言又止的模樣，江行秒懂了。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瞞着我？”青年臉上溢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聲線清潤，聽上去十分溫柔，他擡起的右手輕輕地拂了拂男人的肩膀，像在幫對方彈去那些落在肩上的微小浮塵。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見他身前的男人點了點頭。

他算是明白了，不到萬不得已，這人就不想自己和任何危險沾邊。

江行不再出聲，只是笑而不語地望着對方，雁亟岳的求生欲又上來了，低沉着聲音解釋道，“我沒想到他還留了後手。”

“什麽意思？”江行聞言挑了挑眉。

‘他’是誰？噩夢嗎？

江行來了興趣，他還記得在那個新人副本等待廳中第一次見到噩夢時的樣子，對方是第一次進入副本，不是僞裝的。

……

等到兩人回到那間辦公室後，江行看着雁亟岳使用了一張卡片，感應到一個無形屏障在他們周身升起後，也不管雁亟岳到底還有多少能使用的道具，他先走到了房間中央的那張長沙發上坐了下去，耐心地等待雁長官的解釋。

雁亟岳跟着走到青年身前，想要在其身邊坐下，結果被江行的一個眼神攔住了。

江行沖身前的男人示意了一下對面的那張空沙發。

雁亟岳的腳步頓了頓，低垂的眸子映出眼前人的笑臉，僵持幾秒後，最後只能掉頭坐對面去了。

等到雁亟岳要開口時，江行忽然出聲打斷了一下。青年臉上笑意依舊，聲音也很溫和，只是那雙漂亮眸子裏閃爍的光仿佛在認真地建議對方，“雁長官，這一次，就直接一次性說完吧，別浪費了這張道具卡。”

這種程度的限制下還能使用的卡片，看着就挺珍惜的，別浪費了。

雁亟岳：“……”

江行望着他對面的男人，神色溫柔極了。

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雁亟岳對這種能看見摸不着的現狀，感到十分不習慣。

趕緊全交代了。

……

雁亟岳也是在離開絕境之後才開始留意到傅靖言這個人，前後不過三天時間。在他同江行傳出神域的第二天清晨，他等到江行睡着，才離開去檢查了一下無境的現狀，不難發現傅靖言和無境的聯系。

江行聽着男人的解釋，唇角帶笑，看上去似在思考。

……

五年前，血盟領域中的一場大戰，東區排行榜上無數代號消失，随之煙消雲散的是一個似乎已屬于了冒險者們的鼎盛時代。

而那天，也被後來者們稱之為——‘衆星隕落的一夜’

從那之後，東區冒險者的整體實力，始終再難及五年之前，而這其中也少不了血盟的刻意打壓。

曾有不少人為此感到惋惜，因為他們認為，以無境五年前的形勢，那已經是最接近預言中——神再次降臨的時代了。

……

等到對面人的聲音停止許久後，江行才擡起眼眸，緩緩說道，“舊神，五年前就該甦醒了？”

雁亟岳點頭。

“你籌謀了那次大戰，是為了不讓舊神得到足夠他醒來的力量。”江行說着又眯起了眼，他看向了對面的雁亟岳，“而他醒來的方式，就像過去每隔百年間使用一次的手段，利用無境，殘殺那些最強大的冒險者，将他們進化出來的力量為己所用。”

江行說到這裏時頓了頓，“五年前，你們所有人的力量總和，已經接近他最後甦醒時所需要的力量了。”

然後雁亟岳在這之前，親手籌措了東區的那場大戰，将舊神即将甦醒的可能性斬斷。

舊神也确實回收到了一部分的力量，來自那些被雁亟岳傳送至另一個空間裏面的人身上的，但就是永遠，差了那麽一點點。

江行舒了一口氣，眸色也更亮了些。

有點感嘆，雁長官是真的很能瞞。

騙過了所有人。

幾秒後，青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雁亟岳的視線一直跟随着他，看着對方最終停在了他的身前。

江行低頭看向男人的眼眸，那是一雙如同浩瀚宇宙般的深邃眸子，片刻後，他輕聲問道，“雁長官，這麽多年來，你一個人，不累嗎。”

第152章 冠軍聯賽 10

雁亟岳擡頭望向這個站立在他身前的人，視線交彙時，他伸出手，握住了江行垂在身側的左手，拉到了自己身前。

“絕境裏面是什麽？”江行問道，任由雁亟岳牽着他的手。

他當時在神域中與雁亟岳共享視覺時，雁長官已經快出來了，江行只看到一個結局。

“他被封印在了絕境之中。”雁亟岳說道，對眼前的人有問必答。

而這個回答讓江行愣了愣，“他……”

聲音頓住的同時，江行想到了之前在另一個空間，在他與雁亟岳的思維聯結中，對方向他展示的無境本質，随即明了道了，“無境的兩個創造者是敵人……或者一開始是朋友，後來有了分歧，結局是一個封印了另外一個。被封印的那個是輪回塔中有記載的舊神，無境現在由他控制……”

思及此時，江行突然意識到有一個地方說不通，“不對，如果舊神是被封印的那一個，無境應該由另一人掌控才對。”

他的視線看向雁亟岳，眨了眨眼，“雁長官~”

你是不是還漏掉了什麽重要信息沒有告訴我？

雁亟岳的眼中劃過笑意，手上用力，将人帶入了懷中，江行也沒反抗，順勢抱住了對方。

“舊神應該不止一人。”雁亟岳低下頭，與懷中的青年對視，“無境的創造者是被封印在絕境中的那一個，神域才是另一個神最初創造的空間。”

被封印的舊神在漫長的複蘇過程中逐漸創造出了無境，而無境以神域為源，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控了神域，兩個空間之間互相對抗，彼此影響，到最後逐漸融合，看上去像是無境吞噬了神域，但舊神依舊被封印着，可見當初封印他的人也是下了死手。

雁亟岳的聲音落下時，江行那忍不住玩起了男人頭發的手指頓了頓，片刻後他才開口道，“設置一萬五千積分才能進入神域這個條件……該不是想……”

雁亟岳微微點頭，“他在為自己挑選可以降臨的軀體。”

一個由無境訓練出來的最強冒險者，來作為其醒來後的載體。

江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漂亮的眸子危險地眯了起來，他看向雁亟岳，不太愉快地說道了，“你進絕境之前，知道那個副本是一個陷阱嗎。”

問完之後，江行就哼哼了一聲。

這個舊神，想得倒是挺美。

還想霸占雁長官的身體呢，想都不要想，雁亟岳已經是他的了。

青年插在男人發絲間的手指用上了力道，将雁亟岳按向了自己，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呼吸幾近交融。

被問話的雁亟岳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他确實知道絕境有問題，也大概知道裏面會有什麽，但是不進去就永遠不會知道面臨的危險到底有多大，從而喪失了應對的主動權。

“雁長官啊。”

江行擡起的手指往下滑動，最後撫在了這張近在眼前的輪廓邊緣。

“你看看你，真是不讓人放心。”江行嘆氣。

雁亟岳的唇邊似乎出現了笑意，他看着眼下的人，大着膽子說了句，“你也是。”

江行聞言，挑了挑眉，撫着男人的手不客氣地繼續下移。

順便說道了，“這是個末日副本，灰色區域的人應該還有救，副本安排給你們的職位這麽高，也許是想讓玩家善用權力去救人。”

“嗯……”雁亟岳的注意力開始渙散了。

江行早在進副本的那一刻就發現了這一次的副本與第一個副本的相似之處。

在成功地把男人的火點起來後，江行這才從雁亟岳的身上站了起來，往外走出了好幾步後，他回頭看向沙發上的人，微笑道，“快一點工作，時間緊迫。”

邊境的那個屏障是一個問題。

雁亟岳跟在青年身後站起了身，似乎還想貼近對方，為此甚至辯解道了，“時間還未到，我們暫時做不了什麽。”

至少要等到今晚零點。

然後就想把江行再攬到自己懷裏來。

江行倒也沒拒絕對方的靠近，只是眯着的眼眸在看向雁亟岳時，嘴裏說道了，“噩夢和舊神的關系，你好像忘了說。”

雁亟岳：“……”

想抱抱小騎士怎麽變得這麽難了。

傅靖言回到住所時，家裏不意外的進賊了。

玉雪看到走進屋的傅靖言，已經氣得快火冒三丈了。

這人的家裏居然有陷阱！

明明所有人的力量都被限制了，為什麽這人家裏會有這種能量陷阱！

本來只是想來看看傅靖言身上的醜聞是什麽，收集到他就去上報給他們大人邀功，結果前腳剛踏入這個地方，玉雪後腳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這人是用了什麽作弊道具！

玉雪簡直氣到無語。

怪他大意了。

觀察了這人無數次副本，他應該清楚這個家夥根本就是無境的寵兒！誰整他都要完蛋，一路幸運SSS。玉雪都開始懷疑自己第一個副本裏面那麽成功到底是他運氣炸裂還是無境放過了他，雖然他在那個副本裏面的結局也很慘就對了，他還打了将行……打、了、将、行！這樣一想他真的太慘了，以至于到現在他都不太敢面對他們大人。就指望着在這個副本裏面多幹點活，好重新在大人和将行的面前刷一下好感度。

他那會一定就是被對面的這個天選之子給害了。

腦袋被驢踢了，才會那麽眼瞎。

現在還被困住了。

就萬分懊惱。

“找到你想要的了嗎。”傅靖言往裏走時順便問道了。

“趕緊放我出去。”玉雪命令道，他還有別的事要做呢！不過他也确實找到了傅靖言副本身份上的醜聞信息，十分明顯。

傅靖言看了眼那團白色，“你既然找到了就該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了。”

聽到對方的話，玉雪的臉漲紅了，“你可以讓我出去。”

“不行。”傅靖言拒絕的很幹脆，完全不受打擾，向着廚房走去，“這是副本設置的監禁，我沒那個能力撤銷。”

“你怎麽會沒有！”玉雪感覺這人就是在胡說八道，這裏不就是他家嗎，他有什麽撤銷不了的！

傅靖言停下了腳步，玉雪差點撞上他，站穩後才看見面前的人轉過了身，正看着自己。

玉雪有點慫，還是有一丢丢擔心對方找他報仇。

雖然第一個副本之後他們确實又有過幾次交集，但對這個人來說，應該都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歷。他一開始的确控制不住想要惡整一下傅靖言的沖動，但他也給對方投物資了啊，雖然被扔了。

直到後來……有點整不動了，甚至想要繞道走。

“所有人的力量都被限制了，你不知道嗎？”傅靖言說道。

“知道……”玉雪當然知道，但是你家很有問題啊！這道監禁屏障是認真的嗎！

“我沒有能力放你出去。”傅靖言說完繼續朝廚房走去了。

玉雪狐疑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他說的是真的嗎？他也被限制了？原本在發現這人家中還有能量陷阱這種東西時玉雪就懷疑無境又給這人特權了。

白毛在原地站了一會，視線往廚房看了一眼，最後暫時放棄了思考，坐到了廚房外面的餐桌上。

監視傅靖言。

在看着對方做好飯之後，玉雪都快看餓了。

傅靖言從廚房出來時，手裏端着一份熱氣蒸騰的午餐。

玉雪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

傅靖言走到餐桌前，将手中的餐盤放在了桌上，随後推到了對面的白毛面前。

“？”玉雪看了眼被推至自己跟前的美食，再擡起頭時，小心謹慎地看向了對面的傅靖言，“你下毒了？”

傅靖言沒理會他，直接說道，“好好待在這裏，別搗亂。”

說完就離開了。

屋子裏又只剩白毛一人了。

總統辦公室。

“他有舊神的一縷神識？”

這個江行倒是沒想到。

原來噩夢和舊神的關系這麽密切啊。

那他得重新思考一下對方說的話了。

“那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最契合的身體。”雁亟岳說道，沉默一會兒，“如果封印完全解除，他就是舊神。”

“舊神一定會在他體內甦醒嗎？”江行問道。

“嗯，他本身也是。”

……

一縷神識。

江行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難怪雁長官會防備對方。

不過傅靖言在進入無境之前一直生活在現實世界。他本人在這之前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與無境創造者的聯系，這倒是很有意思。

江行開始在記憶裏翻閱起噩夢的所有舉止，和他說過的話。

從第一個副本，到最近這一次交集。

對方的确曾經提到過夢境。

……

雁亟岳伸手攬住了青年的腰，以為終于能抱一下的時候，江行擡手抵住了男人進一步的動作。

“信仰值是什麽？為什麽有些副本裏面有，有些沒有。”江行對這個倒是莫名有些在意，聽名字是個好東西，關鍵論壇裏面還搜索不到。

結果半天沒等到回答，他擡頭望向雁亟岳，發現對方居然在出神，“雁長官？”

聽到江行的聲音，雁亟岳立刻回神。

低頭與那雙含笑的眸子重新對視上時，雁亟岳回答道了，“信仰值和無境沒有關系。”

“嗯？”江行眼神亮了。

果然是好東西啊，他的直覺确實很準。

雁亟岳知道江行既然問出來了，一定也收集到了信仰值，于是直言道了，“信仰值來自生靈，與無境沒有關系，大部分的信仰值來自于人類的信仰。”

“原來如此。”江行數了數自己的信仰值，有好幾百了呢！

然後就聽到雁亟岳說道了，“我有很多。”

幾個億的那種。

江行：“？”

第153章 冠軍聯賽 11

東區聯賽副本的直播間，從血盟老大出現在大道邊開始，彈幕就開始跑偏。

【他是不是擔心自己腦袋上的顏色才去抓将行的啊……】

【慘，真的慘，在将行面前，血盟的老大也不過如此】

【這一幕有點一言難盡，我會永遠銘記的，将哥YYDS，幹得漂亮！】

然後沒一會兒，在直播畫面裏的那兩位走進那間熟悉的辦公室後，衆人眼前的分頻不意外又黑屏了。

【哎，習慣了】

【終于又到了可以正常讨論副本的時間了】

【所以這是一個披着福利副本皮的末日副本？】

【真是不出我所料】

【就知道這麽多大佬聚在一起，事情一定不簡單】

【将行跨進噩夢技能裏的那一瞬間，我一顆鋼鐵心髒都要提到嗓門口了，他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麽沖動！這也太TM刺激了吧】

【跟着我将哥看了一場末日浩劫還抱怨！還有你哪看見我将哥沖動了，我哥就是四平八穩踏進去的好嗎】

【不過噩夢這一次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所有人都沒有力量了，就他還有】

【他為什麽永遠都要比別人特殊一點】

【前面的說話小心些！噩夢的瘋批粉也很多！】

【啧，彈幕裏勞資想說誰就說誰，那個頭頂一團綠的某聯盟老大來了……我、我都不怕！】

【前面的說話先別抖？】

直播間吵鬧了一會，還是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如果将行看見的是副本裏的場景，那這副本……要怎麽過？這沒法過啊】

【這麽多災難，天災人禍都讓它給集齊了，這要怎麽搞，冒險者又不是神】

【無境太看得起我們冒險者了】

【慌什麽！大佬跟我們能一樣嗎！】

【嘻嘻，讓我康康他們要怎麽過這副本】

【難道重點不應該是沒有任務提示嗎，沒有任務……怎麽算通關？】

【……】

【咦】

【哦操！難怪那個醜聞任務也沒有指明結束時間！敢情是把坑挖在這裏了！！！】

【不設置任務時間，不給真正的任務，就是想……把大佬們困在副本裏，和副本世界一起完蛋？】

……

江行擡眸看着雁亟岳，唇邊笑意柔和。

這間辦公室很明亮，外界的陽光透過幾扇豎立的長窗照入室內。

看着懷中人甜美誘人的笑容，雁亟岳仿佛受到了鼓舞，黑沉的眸子中閃過點點亮光，正要俯身親吻那片柔軟的唇，結果下一秒，江行整個人就離開了他的懷抱。

“我在噩夢的預視裏還看見了一些東西。”江行推開雁亟岳，走向那位于辦公室後方的窗邊，溫潤的聲音冷靜地分析着，眸中的情緒十分認真，半點沒有之前逗弄他身前男人時的不正經，在靠近窗邊時，江行轉過了身，看向還站立在辦公室中央的雁亟岳，在對上對方那雙因行動被打斷而略顯出一點茫然的眸子時，忍俊不禁道，“除了灰色區域內的自然災害和人造災難……似乎還有一些東西，在灰色區域之外，感覺不太對勁。”

他隐約看到了那灰色區域外的場景，但畫面模糊不清，除了那一抹明顯的亮色。

“那個屏障，能通過嗎？”江行詢問某個已經偷溜過去一趟的人，他也想去那外面的世界溜一圈，實地探查一下。

“外面很危險。”

雁亟岳昨天在邊境時已經察覺到了外界的異常。

屏障之外灰蒙蒙一片，看上去沒有任何生命特征。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江行直接無視了雁亟岳的上一句話，笑着提問。

雁亟岳：“……”

倚靠在窗邊的人勾了勾手，雁亟岳很快走到了對方身前。

江行伸手拉住雁亟岳西裝外套上的翻領時，開口道了，“雁長官，你對我的要求好像越來越多了。”

以前都不會想要規勸他行動的！

“……”，雁亟岳低垂着視線，掙紮道，“我沒有。”

雖然他确實不想江行親身去冒險。

如果副本是在雁亟岳的掌控下，當然沒有任何問題，江行想做什麽都可以。但這個副本的隐藏危險已經不止他們現在能看見的這一層虛假和平了，舊神應該已經動手了。

但此刻看着青年眼中那道似笑非笑的情緒，雁亟岳很快沉聲道了，“我錯了。”

聽着這道明顯讨好的聲音，江行挑了挑眉。

雁長官認錯的态度總是很端正。只是……和他猜的分毫不差，雁亟岳就是想自己去處理問題，然後再帶着成果來找他，就像之前某個副本中那樣，悄悄就把任務給做了。

江行的眸子又眯了起來，雁亟岳看着眼前人的神色，立刻妥協道，“我跟你一起去。”

“雁長官，你這個習慣真的得好好改改。”江行嘆了嘆。

他又不是小孩，雁亟岳不用總想着把他護在保護之中。

等這個話題帶過之後，江行随即說道了，“你聯盟裏面那個很管事的人，他現在在哪裏？”

“寧明修？”

聽到江行提起別人，雁亟岳那張英俊至極的臉上出現了一縷罕見的疑惑。

“對，就是他。”江行擡手摸了摸男人的輪廓，笑眯眯道，“抓他來做這代理總統的工作，你跟着我走。”

“好。”雁亟岳乖乖應聲道。

寧明修的工作就這樣被安排好了。

在等待接替者到來的時間裏，江行靠在窗邊，視線越過行政樓後方的草坪，看向外面城市街道上的行人，這些生活在特區裏面的人，他們的現狀無疑是安穩的，道路上的結伴而行者有說有笑。

明明跟第一個副本一樣，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這裏的人卻一點都察覺不到危險的臨近。

“灰色區域也是他們世界的一部分。”江行的眸中閃過深思，“這些活在安全區域裏面的人卻好像完全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也沒有發現外面的世界出現了問題。”

哪裏不太對勁。

阻止預視裏面的那些災難也是一個問題。

雖然災難的現有程度一定還沒有到他看見的那一步，但是已經有兩個頂級玩家死在灰色區域內了，也就是說災難已經開始了。

還有他在那片灰蒙世界中隐約看見的深色岩漿……

那片紅色太過顯眼了。

江行正想的出神。

一雙溫熱的手就撫上了他兩邊的太陽穴。

“雁長官。”

江行擡頭看向身前的男人，雁亟岳按壓在他太陽穴上的力道讓他感覺格外舒服，江行往雁亟岳的懷裏靠了靠，在将腦袋埋入對方寬闊胸膛時，耳邊響起了一聲：“別擔心。”

大腦在這道低沉的安撫中放松下來，江行伸手抱住了雁亟岳。

下午兩點。

寧明修趕至這間總統辦公室時，前往邊境的直升機已經等候在這棟行政樓後方草坪上了。

辦公室裏，終于有機會見到雁亟岳的寧明修，欣喜萬分，這還是大人出絕境之後第一次召見他，寧明修看着立于前方的上位者，恭敬又激動地喊了一聲，“大人。”

江行剛剛把末日副本的信息分享給了南區和西區的那兩位，法瑞爾和海恩斯對這個發展都不甚意外，只是南區那個明顯有些消極，甚至賴在安全部的監禁室內不走了。

競選總統成功才能得到最高獎勵，被掩蓋在其之下的末日副本不但沒有任何獎勵，還想讓玩家出力，法瑞爾在摸清這層替換之後，立刻倒了下去，繼續躺着。

反正有東區的那位在，他感覺自己在這安全部裏就挺安全。

江行懶得管這人。

他現在站立在總統辦公室的門外，雁亟岳正在裏面同寧明修說話，沒多久，對方走到了他的身邊，兩人出發前往邊境。

等到他們乘坐的直升機抵達邊境後，踩在這片幾乎看不見任何植被的荒漠上，江行手中召喚出游戲機。

地圖上，X國之外一共有六塊灰色區域，而他前方屏障外二十公裏處，就是距離這第十區最近的一個灰色區域。

在往前走出一段距離後，黑發青年擡起了另一只手，試探性地向前伸了伸，無形屏障擋在他眼前，将前方的灰霧阻隔在了外面。

江行回頭看向朝他走來的雁亟岳。

雁亟岳身後不遠處是一個臨時駐紮地，護送他們到這裏的人現在都在營地中待命，其中不少是安全部的人。

“原來他們知道這個屏障。”江行的視線越過雁亟岳，看向那幾個副本人。他們正看着這邊，幾個人還在交流着什麽，對于一個保镖先生的打量，幾人并未放在心上。

快抵達這裏時江行就發現了，直升機的駕駛員顯然是看得見外面那片灰霧的，但這些副本人對這屏障的态度有些奇怪。

“裏面的人認為這是一道保護。”雁亟岳已經走到了江行的身邊。

将起因盡數告知眼前人。

江行笑着勾了勾男人的手指，不過視線再看向外面的灰霧時，黑眸微眯，“它保護的究竟是裏面的人，還是外面的那些生物。”

看起來灰霧裏的東西已經成長起來了。

“屏障出現後，這裏的人與外面世界失去了聯系。”

時間久了，就忘了。

畢竟它在數百年前就已經存在于邊境了。

逐漸被當作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無人再探究。

晚上七點。

聯賽副本中所有人都聽到了那道久違的提示音。

【副本灰色區域已激活，邊境即将開啓】

【所有玩家直播畫面已強制開啓】

而那已經進入到距離第十區最近一片灰色區域中的青年，他和雁亟岳此刻正立于一棟腐朽高樓的頂層平臺上，江行的視線看着遠方的那層灰霧。

這個區域的外圍也有一道屏障，混沌的灰色在屏障之外将城市包圍。

在收回視線時，江行看向下方這座早已荒廢的城市。

噩夢預視中的畫面……

不是副本世界。

第154章 冠軍聯賽 12

現實世界。

電視中，新聞主持人如往常一樣播報着時事。

起先沒多少人注意，大多數人只是習慣性地在這個時段播放着它，直到那道向來平穩的聲音突然間停滞了一刻，随後它念出了一條最新的消息，并且連接上了畫面。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幾分鐘前，北洲多地爆發一種新型未知傳染病，該病毒傳染性極強，發病迅速，我國駐北洲記者……”

……

“哎喲我去。”

書店裏，櫃臺後方的小哥險險握住了他手中的手機——真是差那麽一點兒就被他的生理應激反應給甩出去了，但他的表情仍有些痛苦，原本算得上好看的五官現在擠成了一團，看上去有些滑稽。

另一邊的松林回過頭，看了眼自己的員工。

松林手裏的游戲機正切在将行的直播畫面上，他剛剛從樓上下來，準備取點東西，就看見自家員工那一副雞皮疙瘩的模樣，彷佛極度不适。

“怎麽了？”松林随口問了句，注意力還在他自己的游戲機上。

直播畫面中，江哥所在的那個區域，居然還有活人，只是……

因為在樓下，他并沒有投影直播，游戲機的屏幕不大，但還是能看見那些人身上的怪異。松林皺着眉頭，看向畫面中的頂樓天臺，那些圍攏他江哥的人……

畸形人？

櫃臺後方的小哥擡頭看向另一邊的年輕老板，在看到老板也拿着一臺黑色手機皺眉觀看時，于是說道了，“欸，老板，你也在看新聞嗎，北洲這個傳染病，也太惡心了吧。”

“什麽傳染病？”

“欸，老板你沒看嗎，網上都炸開鍋了。北洲這傳染病，患者身上居然長出了……卧槽這也太吓人了吧。”

小哥說着說着又強忍着不适翻看起了那些不斷刷新的圖片和視頻。

最後憂心仲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這玩意不會傳到我們這來吧。”太突然了，毫無預兆啊。

松林走到員工面前，小哥立刻将手機屏幕遞給老板看了一眼，在看見圖片中的畫面時，松林表情變了，“這是……”

“是不是很惡心，老板你還是別看了。”小哥感覺自己斯斯文文的老板一定受不了這麽刺激的圖，結果就聽到老板問了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啊？就剛剛啊。新聞裏面也報了，也是奇怪，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突然就爆發了。北洲那邊還有人傳言說第一例患者也是突然發病，剛才送到醫院……不能吧，這種疾病應該潛伏很久了吧，怎麽可能突然出現……”

員工還說了些什麽，後面的松林沒怎麽聽進去，只是視線回到直播畫面上時，神情變得更加複雜了。

是巧合嗎……？

北洲那些疾病患者身上的異變怎麽和江哥撞上的畸形人有些像。

江行所在的這片灰色區域，也就是副本世界數百年前的第十一區。

他和雁亟岳在通過那層邊境屏障後，不出所料，踏入外界的兩人瞬間恢複了力量。不過在進入這十一區後，江行再次感受到了限制，只是在這十一區中，副本對他力量的限制沒有在邊境內那麽絕對。而他們一路上穿過的灰霧地帶，裏面安靜的仿佛不存在任何東西，即使原本有，也在他們經過前退避的無影無息了。

一路無驚無險的到了這裏。

現在看着這些出現在天臺上的朋友們，他大概知道為什麽他們在這十一區裏還能使用那麽一點兒力量了。

“你們是這裏的居民？”江行說話時走到了雁亟岳的前面，視線看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那個像是領頭人的身上。

這些朋友看雁長官的目光仿佛想将人生吞活剝。

敵意很大啊。

這樣看來，只是安全區域裏的人沒有這外界的消息，而這外界卻是知道裏面世界動态的，顯然他們這是認出了雁長官。

江行回頭給了身後的雁亟岳一個Wink，男人在收到指示後，薄唇微抿，止住了腳步。

領頭人發出一個局促的笑聲，他看向對面的那兩人，從這兩位進入他們的地盤開始，他們的人就尾随和監視着兩位稀客的一舉一動了。

真是稀罕……

領頭人的視線越過他眼前的年輕人，看向了被其護在身後的那位。這位X國的安全部長……今天早晨才成了那安全區域中的代理總統，現在居然出現在了他們十一區。再看向站立于前方的這個年輕人時，領頭人的目光裏帶上了打量。今早的新聞發布畫面中也出現了這位保镖先生的身影。

明明是個保镖，長得卻異常漂亮，露在衣衫外的皮膚白皙光潔，一看就是在極好的生活壞境下長大的人。

不像他們，蜷縮在這十一區內，一出生就飽受病變的折磨。

真是不公平啊。

不過這兩人能夠穿過屏障進入到他們十一區，還是挺令人驚訝的。可以抓起來審問一下，說不定，他們返回那安全區的機會就要到來了。哪怕這位安全部長抵達十一區的方法尚不明了，領頭人也并不擔心。在他們看來，安全區域裏的人，只是一堆弱小的蝼蟻，這個安全部長既然送上門來了，就不要想着還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了。

……

前方的畸形人們都不說話，江行默認他們就是這十一區裏的居民了。

視線在最前面那個領頭人的脖子上停留了片刻，對方脖子上那些轉動着的大小不一的眼睛着實很吸引人。

“喜歡嗎？”注意到這個保镖的視線，領頭人問了句，端詳起這人臉上的神色，而這位保镖先生在看到他們身上的異變後居然還能保持着冷靜，這倒是讓領頭人高看了一眼，“留在這裏，你也可以長出它們。

領頭人毫不掩飾自己語氣裏的不懷好意。

……

在看見這些人身上的病變時，倒是和噩夢預視中的瘟疫對接上了，只是場景似乎不太對，預視裏的那些人正在經歷病變，痛苦又脆弱。而他面前的這些人，像是已經與病毒共生了很久，甚至從中進化出了力量。

江行思考了一下，在對面的人即将有所動作時，一把明亮的騎士劍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各位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可以談談。”說完，揚了揚手中的劍，威逼利誘，“你們應該也知道我身後這位的身份。”

剛剛系統已經提示了，今晚零點就會開啓邊境。邊境的屏障一旦消失，就沒有什麽能阻攔灰霧中的生物了。

既然十一區也有這種屏障。

那麽時間一到，一同開啓的恐怕就不止是X國的邊境了，還得算是這外面六塊區域的屏障。

不過這個區域裏還有人存活，倒是證明了這些灰色區域中确實還有人在等待救援。

江行釋放精神力查探了一下這些畸形人的狀态。

不難發現這些人的生命體征非常微弱。難怪他們的面前只有年輕人，哪怕是領頭的這個，年齡也絕不超過二十五歲。

救援對他們來說似乎已經太遲了。

十一區的人還是動手了。

不過他們深知站在前面的這人是個古怪的保镖。

畢竟對方憑空變出了一把長劍。

好在他們的接受力早被這塊遺棄之地打磨得處變不驚。

畸形人們很快就配合默契的對這兩位來訪者發起了攻擊，既然保镖不好下手，那就先把後面那個控制起來，反正這位安全部長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标。

想是這麽想的……

分析得好像也沒錯。

就是萬萬沒想到厲害的在後面。

……

江行看着一地被控制起來的畸形人，随後側過身，瞅了眼雁亟岳，輕描淡寫甩鍋，“雁長官，你下手能不能輕一點。”

見面揍一頓，這還怎麽談。

顯然忘了地上還躺着幾位被他手中騎士劍的劍柄敲暈過去的朋友。

雁亟岳有些無辜，他本來沒有想動手，是這些人來勢洶洶，他才順手全給控制了起來。

領頭人更是郁結，哪能想到這個安全部長比那保镖更難搞！

關鍵這人一開始還躲在後面！害得大家掉以輕心，挑錯了目标。

江行走到了領頭人的前方，低頭詢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雖然能夠猜出一二，但他想聽這些人怎麽說。

“現在才關心，不覺得太遲了嗎。”領頭人不屑地頂了句。

幾百年前把他們的祖輩留在外面等死的時候，也不見安全區裏的人有這麽好心。

不配合沒關系，江行繼續問道：“你們身上的病變，是生來就有？”

說着青年便傾下身，更仔細地觀看了一下那些眼睛。

領頭人不說話了。

“這個地方，最近兩天有沒有異常？”

等他問完這句時，領頭人擡起了腦袋。

兩人視線一對上，江行就明白了：哦，那就是有了。

“知道灰霧裏面有東西嗎？”這一次，他的聲音刻意放慢壓低，江行看着這一堆抗拒的眼，面不改色地繼續說着，“今晚零點，屏障會消失，你們準備怎麽辦？”

領頭人的表情變了，身上的無數雙眼睛同時看向江行，充滿懷疑和審視，還有一點對屏障外生物的恐懼。

“不過你放心，X國邊境的屏障也會一起消失，很快大家就能團聚了。”江行安撫道，語調輕緩柔和。

眼睛們呆滞了一瞬。

“別害怕，我們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

雖然雁長官剛剛打了你們。

數百雙眼睛望向了說話那人，對方臉上笑容和煦，神情也格外真摯誠懇。

但是眼睛們奇怪地抖了抖，尤其在青年身後那位靠近時。

“合作嗎？”江行微笑提議。

手中長劍在領頭人前方空地上點了點。

領頭人沉默了。

總覺得如果不同意，這鋒利的劍刃下一秒就會落在他的脖子上。

這樣一想，眼睛們又抖了抖。

……

晚上八點。

東區聯賽副本直播間，随着十一區內畸形人的屈服，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些人身上的病變。

【你們看那個畸形小孩身上的玩意……是不是跟北洲的傳染病很像】

【我正在一邊看直播，一邊看新聞，我媽給我說了這事之後，這才過了多久，北洲連首都都亂了啊】

【我也刷到視頻了，搞得跟生化危機似的】

【剛剛發現好多往返北洲的航班都被取消了，他們那邊是要變成重大災區了嗎】

【哎，這有什麽，反正每個世紀總有那麽一場大瘟疫，好好看直播吧，這跟我們又沒啥關系】

【也是】

……

【欸，噩夢……噩夢在做什麽？】

【我操】

【那個特、特階大佬怎麽還跪他面前了？】

【雞皮疙瘩起來了】

【這是在做什麽……？就算是投誠也不用行這麽大禮吧……？】

【而且對方也是個大佬啊】

直播畫面中，傅靖言收回手時，跪在他面前的人力量瞬間解封，不僅如此，無境中那道只在金色稱謂降臨時出現的法陣瞬間結起。

投誠的這位，腳底法陣凝聚，流動起伏的能量直通天際。

許久之後，獲得賞賜的這人還跪在那原地，臣服地低着頭，而那位賜予他新力量的人早已轉身離開了。

直播間炸了：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好像看到噩夢收手時……地上那大佬就激活新稱謂了？】

【我好像也看到了同樣的事情，但是看到歸看到，我不太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

【迷茫】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地上那大佬好像能使用技能了？】

【解除限制了嗎】

【沒吧，其他大佬還是受限狀态，你們看西區榜一，真慘，他是在徒步嗎？】

……

直到第二個人跪在了傅靖言面前後。

直播間中，短時間內看見了兩次金色稱謂降臨的衆人：

【……】

【如果下跪就能得到金色稱謂……我覺得我、我也可以】

【……噩夢到底是什麽？】

【他真的能給玩家金色稱謂？】

【有目共睹，不是嗎】

【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金色稱謂會變得如此……尋常？】

【金色稱謂啊！！！獨一無二的金色稱謂！！！每一個都自帶頂級逆天技能的金色稱謂啊！！！】

【仿佛變得唾手可得】

【讓我跪，我可以】

【我願意】

【我已經跪下了，噩夢大人看看我】

【……】

【不不不，下跪的可都是大佬，我覺得我們恐怕連跪的機會都沒有】

直播間的衆人将視線停留在噩夢人的直播界面，關注着他的動向，但也時不時瞅向另一個界面，十一區裏，将行和那血盟老大正跟着那些畸形人前往荒廢城市的中心。

【噩夢的眼睛……好像是金色的？】

【剛剛沒注意，現在一看還真是啊，他這瞳色是什麽時候變的？現在玩家能力變強還送眼睛顏色了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之前那個美區榜一，還有這個南區榜一，不就是在得到稱謂之後給他們的眼睛附帶美眸效果了？】

【那你覺得噩夢這是得了個什麽稱謂？】

【……我覺得他那不是得到了什麽稱謂】

【我覺得他是制造稱謂的……人？】

直播間裏，衆人小心謹慎地敲着彈幕，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暫時都還不敢将那個字給打出來。

副本中，新的提示響起後，被困在公寓內的玉雪再次嘗試離開這個地方，也再一次以失敗告終。

他的力量仍舊受限，公寓內的能量屏障沒有撤除，玉雪走到窗戶邊，想到剛才的提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外面天色已經全黑，但整座城街市如晝，萦繞在流光溢彩中。

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和其他人彙合才行。

這樣想着就聽到了公寓門開啓的聲音。

雖然聽到了聲音，但是玉雪站在窗戶邊一動不動。

腳步聲從門口一路抵達客廳。

等了很久，才最終停在了他的身後。

玉雪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心裏盤算着好好說話能不能讓這人放自己走，結果敏銳的直覺就察覺到了危險靠近。

窗戶邊的人飛快轉身，擡起的手擋在了身前，做出了一個防禦的姿勢，另一只手迅速出擊的同時，視線也撞入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你做什麽？”傅靖言問道，視線下移了幾分，落在眼前這只就要打到他身上的拳頭上。

玉雪警惕的神色松下了一分，剛剛的危險感已經消失不見，但心底仍感到一絲怪異。

收回手的同時，他尴尬地往後靠了靠，再看向眼前這人，注意到對方的眸色，玉雪疑惑道：“你的眼睛怎麽了？”

“什麽？”

玉雪看着這人瞳孔中最後一抹金色褪去，忽然有些不确定了，難道是外面城市燈光折射的光線？

搖了搖頭後，他對着來人開口道：“我要離開這裏。”

玉雪都做好死纏爛打的準備了，結果沒過幾秒他就聽到了一聲。

“好。”

聽到這聲回應時，玉雪驚訝了。

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明明中午離開前還一副絕不放人的态度，擺明了在報複他，還找了那一堆搪塞的借口，他才不信呢。

不過這不重要了，只要能離開這裏就行了！

在撤除屏障後，傅靖言看着白毛的身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公寓門口。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離開。

客廳內，還站在窗邊的男人神色不明地笑了一聲。

十一區。

夜幕降臨後，畸形人的力量似乎變弱了，除了還在帶路的領頭人，以及他的幾個手下，其他的畸形人都蜷縮進了黑暗之中，休憩養息。

“你叫什麽名字？”江行問道，他和雁亟岳并行着，略落後于領頭人。

“名字對我們來說不重要。”領頭人回了句，他脖子後方的眼睛們正看着這個青年，随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慢吞吞補了句，“你可以叫我198。”

屏障出現後，存活下來的人逐漸開始使用簡單的數字給後代命名，然後一代代傳下來。

江行點了點頭，對那些眼睛露出了一個無害的笑容。

198沉默了一會，繼續帶路，但沒多久，他主動說起了，“最開始我們可以活動的範圍不止這一座城。”

江行聞言挑眉，溫和的目光鼓勵對方繼續說下去。

“幾百年來，那個屏障在不斷縮小。”大概用不了多久，十一區就徹底不複存在了。沒想到在這之前，等來了這兩個人。

198的步伐變快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全憑着對這座荒廢城市的熟悉前行。

沒多久，他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一會前方地面，又轉身看向他身後的兩人，“到了。”

哪怕這個地方實際一點光線也沒有 ，但是江行改善後的視力能夠清晰地看見198的正前方，是一片從地底深處延伸出的黑色漩渦。

江行側身與雁亟岳對視了一眼。

雁亟岳随即施展了一個小法咒，明亮光芒在黑暗中升起，猶如明燈，懸于上空。

198已經默認這位安全部長不是普通人了，這會兒再見到對方施展出怪異的能力，也不出聲，就默默看着，反正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論武力，他們所有人都不是這兩人的對手。198的視線又回到了那個保镖身上，不如等等看這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屏障真的消失……他們得想辦法保命才行。

不過屏障每次縮小時，他們都能感受到外界的危險生物逼近……沒有屏障的保護，他們還能活下來嗎。

198眼中閃過一瞬的茫然。

零點剛好是他們一天中最虛弱的時候。

江行擡頭看了眼熟悉的明燈，溫暖光芒下，清隽的面容神色柔和，不過他很快收回視線，踏向了黑色漩渦的邊緣。

觀察了一會後，江行問道：“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幾周前。”198回道，看着眼前地面已經有足足十米寬的漩渦，“一開始沒有這麽大，雖然這東西一直在變大，但是突然瘋長起來是在昨天。”

在這之前，這個黑色漩渦只有不足一米寬。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裏，漩渦似乎又開始膨脹了，江行往後退了一步，看着黑色的邊緣向外蔓延，他擡起頭，看向一旁的雁亟岳。

漩渦深處……似乎有些熟悉。

雁亟岳收回探查的手，神色嚴峻。

“這個漩渦出現後，我安排了人輪流守着它，如果出現異況，守衛會立刻通知所有人。”198說着，眼中思慮變重，“之前看守的人發現，漩渦中會出現一些東西，但是難以看清，而且毫無規律可循，但就在昨天，還有你們到來之前，裏面的畫面變得清晰了。”

他們都看見了。

江行看向198，198對着兩人說道：“漩渦裏出現了城市的虛影，還有正常的人類。”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安全區……”198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下來，他們甚至猜測過這個黑色漩渦就是前往那安全區域的通道。

但是當畫面變得更加清晰時，十一區的人發現了，漩渦另一頭的世界恐怕不是他們憎恨又向往着的安全區域。

江行再次轉身看向漩渦。

那就沒錯了。

“我感覺它連接着的是我們的世界。”青年再擡起頭時，對身邊的雁亟岳說道了，然後不意外地看見男人對着他微微點了點頭。

召出游戲機看了眼時間，江行嘗試對着漩渦施展了一道隔離屏障，但是散着白色光芒的屏障很快就被那團黑色吸收了。

雁亟岳擡手按住了青年的肩膀，江行看向他，“噩夢預視裏的災難發生在我們的世界。”

當時他在那扇門內所見畫面已是終結，根本無法再看出受災地域的原貌，而最後的畫面又回到了這個副本的中心區域，他自然推測之前的場景可能是這副本中的未知區域。

198在這時出聲了，“我們可以去到漩渦裏面的地方嗎。”

“活物大概是過不去的。”江行與198對視上時，看着對方眼中那道明顯不信任的神情，也不想打擊對方的積極性，“不信你可以跳下去……試試？”

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這裏的人泯滅在漩渦中，但他們身上的東西卻可以通向另一端。

江行和雁亟岳都已經察覺到副本裏的物質在流向他們的世界了。

反向刺激之後，198果然猶豫了。198感覺那個保镖的神情仿佛在告訴他：你可以試試，但是大概率會死，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

198不想說話了。

漩渦邊安靜了一會。

沒幾分鐘，立于邊緣的幾人再次退後了一些。

“屏障真的會消失嗎。”最後還是198先開口了。

江行被打斷了思路，但還是回道了，“會。”

零點副本完全解封後，他可以用道具送這些人進入安全區域，只是到了那時候，這個副本內還有安全區可言嗎。

忽然就想到了之前躺在安全部監禁室裏的南區人——

召出游戲機看了眼地圖，這人果真是一動未動。

明明雁長官已經命人放了他們。

在看完其他人的位置後，江行收起游戲機時看向了雁亟岳，“以後……有機會的話，副本能出一個舉報投訴類的功能嗎。”

像這種消極劃水的玩家，直接給他舉報掉，扣他積分，罰款，道具回收。

讓他劃到最後一無所有。

雁亟岳的嘴角似乎動了動。

“零點時我會搭建一個防禦屏障，把你的人聚起來，你們呆在裏面。”江行回身對198說道，”其他的我們會解決。”

198皺了皺眉。

想到對方之前的那句話，懷疑道，“你真要保護我們？”

“別想太多，順手而已。”江行回道。

不過……那堆眼睛們是認真的嗎，全都疑神疑鬼的模樣，竟然還真有些看喜歡了。

青年唇邊出現了一個笑容，“能解決掉，大家就能團聚，解決不掉，大家一起赴死，也很圓滿，不是嗎？所以你們也別有壓力。”

198:“……”

你說完之後我壓力好大。

雁亟岳擡起的手放在了青年的後腦勺上，輕輕揉了揉。

被Rua了的江行沖着男人無辜地眨了眨眼。

198咳嗽了一聲，最後說道了，“其他五個區也有這種漩渦。”

“嗯？”江行的視線再次轉向了眼睛們。

“我們和安全區域沒有聯系。”但是和同被遺棄的另外幾個區域，他們的聯系從來沒有中斷過，“雖然沒有辦法前往那幾個區域，但是無線電還是能使用的。”

只是與那安全區域的聯系被徹底切斷了罷了。

198沉默了片刻，“他們那邊也不好，那些區域總在反複經歷天災。”

這幾百年來，十二區到十六區裏面的幸存者也都異化出了各種适應惡劣環境的能力，但是跟他們十一區的幸存者情況差不了多少，大家都只是在茍延殘喘，随時可能喪生。

就在幾人對話間，全球冒險者直播間都炸了。

就在剛剛，現實世界，各洲各國，陸續出現預視中的天災。

那個東區騎士看見的畫面，悄無聲息的在各地上演，或許早已存在，只是現在，它們生長到了再難以忽視。

東區直播間：

【卧槽！将哥在說什麽！】

【那個漩渦連接着我們的世界？無境要把副本的災難傳送到現實世界去？！為什麽啊？瘋了嗎！】

【是他們瘋了還是無境瘋了】

【你們快看新聞，真的突然間好多災難發生】

【之前就有了，但是沒怎麽注意，現在全部一起來……就很誇張】

【操，我就知道這個血盟的老大出來之後一定沒好事！】

【？】

【怎麽辦！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

還好在邊境之外沒有限制。

把十一區的人安排好後，江行和雁亟岳走出了隔離屏障，重新踏入那一片灰霧之中。

天黑之後，屏障之外更加空寂詭異。

兩人使用道具卡将這外界的消息傳遞給了安全區中的各位。

等副本的限制徹底解除後，可以先試試封印外面的這些漩渦，就是不知道零點時，這些通道又會變成什麽樣了。

邊境內。

玉雪剛見着寧明修，就收到了他們大人傳來的指令，白毛喜極而泣。

寧明修收到指示之後，立刻調動了X國的軍備力量，給邊境增加一層守衛，随後才看向玉雪，“你去哪裏了。”

玉雪被對方的眼神搞得呆毛都豎起了幾根，眼珠子一轉，正要開口，就聽到寧明修語調平緩地說道了，“你又去見那個人了。”

玉雪：“……”

他是被抓了！雖然是他先闖進去的。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他。”寧明修放下手中通訊器，走向玉雪，“大人剛剛傳來的信息收到了吧。”

玉雪點頭。

這個副本連接着現實世界，必須将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關閉。

“小心這個人，副本出問題，跟他脫不了幹系。”

玉雪聞言皺了皺眉。

寧明修見狀語氣沉下幾分，“有什麽問題？”

“不是。”玉雪視線閃躲了一下，只是想到了這個副本可能會導致他們的世界出現災難……

玉雪收斂得很快，但他的情緒實在太好懂了。

“你隐瞞了什麽？”寧明修往前走了一步，逼近玉雪。

玉雪看着這人一副審叛徒的模樣，當即炸了，不可思議道：“你在想什麽！我永遠不可能背叛大人！”

然後在對方的目光下，聲音又逐漸變小了，最後慢吞吞說道了，“噩夢在現實世界還有一個弟弟。”

“繼續說。”

玉雪氣結，但還是交代了，并且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們倆兄弟小時後出過一場事故，他弟弟為了保護他變成了植物人，現在還在醫院裏面躺着，他很重視他弟弟。”

第一個副本自己能那麽容易騙到對方的信任，肯定是他弟弟的身份加持了。

傅靖言這麽在乎他弟，怎麽可能對現實世界下手。

空氣安靜了一會後，寧明修才再次開口：“你知道的還挺多。”

玉雪：“……”

難道不應該誇誇他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

不過玉雪看着陷入沉思的寧明修，立刻警告道了，“你可別打什麽壞主意。”

寧明修擡眸，“你以為我是你嗎。”

玉雪：“……”

随後寧明修走回指揮室後方，“我留在這裏，你去邊境支援。”

大人說了，外面有魔物。

“……行吧。”白毛領了任務，走之前看了眼寧明修，“那你也小心一點。”

安全部，走進監禁室的海恩斯看着躺在單人床上的法瑞爾，有一刻失語。

明明東區的人早把他們放了。

“外面的世界出事了。”海恩斯對着床上那人說道，這人應該也收到了将行傳回的訊息，“起來，你家那小島還等着你出手救援。”

法瑞爾坐起了身：“你們才是小島？”

海恩斯笑了一下，“是，我們是小島，你們是一群小島。”

随後西區榜一收起神色，說道：“那兩位的意思，外面已經有六個區域打通了與我們世界的連接。”

之後可能還有更多。

“無境在将這個副本裏的災難送往現實世界。”

海恩斯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它想滅世。”

為了創造末日，無境準備多久了？

這對它有什麽好處？

“反正無論怎樣，那個世界都要走向滅亡，沒什麽意外的。”

海恩斯驚異地看了南區人一眼，“沒想到你在這件事上這麽消極。”

法瑞爾聳了聳肩，視線看向灰暗的地面，那上面一層不染，仿佛沒有一粒灰塵，意外的幹淨。

過了一會後，海恩斯沉聲道：“那你要跟它一起滅亡嗎？”

接着又是安靜的幾秒鐘。

“你在開玩笑嗎？”

法瑞爾從單人床上站了起來，他走過海恩斯身邊時，沉重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笑道：“我最怕死了。”

……

直播間：

【他們是認真的嗎】

【我們的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我已經躲回無境了，對不起了各位】

【再見】

【別慌！看我将哥都沒有慌！一定不會有事！】

【你是沒聽到你将哥剛剛說‘解決不了，大家一起赴死’嗎！！！】

【不！我不想死！！！】

……

【我現在就在一個風暴的正前方！他們說的是真的！現實世界的天空也有一個漩渦！普通人好像還看不見！真的和他們副本裏面看見的那個玩意兒一模一樣的黑色漩渦！！！】

【……前面的你确定普通人看不見嗎？】

【看新聞，所有人都看見了】

【好幾個全球城市上空都出現了黑色漩渦，但是那些還沒有動靜】

【完了】

【将哥你快想想辦法啊！】

【他也不是萬能的神，你喊他有什麽用】

【噩夢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看噩夢都沒有要行動的意思……一直坐在那公寓裏】

【還不如求将行，至少他動了】

【哎，血盟那兩人剛剛是不是在說噩夢對副本動手腳了？】

【滾】

【胡說八道！我看是他們動手腳還差不多！】

【別黑我的噩夢大人】

【想要金色稱謂】

【肯定是血盟老大帶來的災難】

【他出副本的那一天就有預兆了】

【血盟的還想污蔑噩夢】

【啧】

【低級低級】

【……說實話，血盟的那位确實一直跟着我将哥在幹活，你們非要說這是他制造的，我也不知道你們的邏輯能不能說服自己】

【所以你想說什麽？】

【就因為他現在做的這一點點事，就想抹掉他之前做那些的事？】

【将行的瘋批粉可以閉嘴了，無境裏死在血盟手裏的人還少嗎】

【那跟我将哥有什麽關系？我将哥可沒有那麽大權利影響副本，你們自己看看那個噩夢人，他一直都有特權，還沒看出明白嗎？要說對副本動手腳，難道不是他最有可能嗎！】

……

直播間又吵了一會。

【別吵了，我們的世界都要沒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吵這些？】

……

【不管是誰！快把那個通道給我關上啊！從此以後你們都是我的爸爸！】

【将哥，你快想想辦法吧……】

【我覺得，都這種時候了……】

【朋友們，很高興和你們認識一場，我們有緣下一個世界再見】

【前面的別自盡！放下你的手！】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安詳地躺死而已】

【快零點了……】

……

就在這時，亂成一團的東區直播間中，一個金色的名字在那一片片滾動的白色彈幕中閃過：

【淳于經亘】求人不如求己吧。

十分醒目。

實在不行，就暴力摧毀吧。江行這樣想着，眸子微微眯了起來，轉身瞅了瞅雁亟岳。

“怎麽了？”

雁亟岳往他身邊靠來，江行順勢擡起一只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感嘆道：“灰霧裏的生物真的很怕你。”

明明應該充滿危機的死亡區域，結果裏面的東西反倒躲了起來，根本不敢靠近他們。

哎——

不然的話現在都不知道能宰多少只了。

雁亟岳面色沉靜，星眸中映着眼前人，薄唇輕啓：“牠們怕你。”

江行聞聲揚了揚嘴角，雁長官居然會甩鍋了，不過下一秒，他就快樂地往男人懷裏靠了靠，貼在對方耳邊說道：“中心區域上空的那個東西。”

雖然還沒有出現，但看上去很難摧毀。

雁亟岳被耳畔的溫熱侵染，神色緩和了一些，低聲安撫，“我們一起。”

江行擡眸，一笑承諾，“我們一起。”

第155章 冠軍聯賽 13

安全區域內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引起不少原住民的注意，雖然現在已經接近深夜，但街道上突然增加了大量警力，并且都是全副武裝，國民們感到疑惑，各個區域似乎在突然之間全戒嚴了。

這是發生了什麽？

還未入睡的原住民們升起一絲本能恐慌，有些打開了家裏的電視，切到新聞頻道，有些握着自己的手機，不停地刷新消息。但是無人知曉內情，只能從靠近邊境的一些居民口中得知，就在幾小時前，無數部隊陸續抵達X國邊境，戰機在上空盤旋的聲音響徹本該寧靜的夜晚。

副本中的人憂心仲仲，副本之外，現實世界，現世之人的心情與他們如出一轍，甚至更為恐懼。

高懸在幾個全球城市上空的黑色漩渦吓到的不止是各國居民……

伴随着各州各地突發的災難，一時之間末日言論在全球範圍內瘋狂滋長，盡管各國均已在第一時間做出舉措，在展開救援行動的同時，也派出專家和軍力前往事發之地，但無論是天災還是異象，都已經超出了現世之人的控制，恐慌不斷蔓延，事态進一步失控。

……

就在時間快要走向午夜時，世界頂級強國中之國的首都，忽然湧現了一群奇怪的人，他們陸陸續續地抵達這片被黑色漩渦所覆蓋的區域。

有些結伴而至，有些單獨行走于夜色之下。

但無一例外，這些出現在首都區的人都緊密地關注着那片暫時靜止于上空中的黑色漩渦。

現在幾乎沒有冒險者不知道那片漩渦連接的是哪兒了——以及它即将帶來的終結可行性。

盡管它此刻看上去似乎沒有一點兒威脅。

城市中心，有冒險者對其同伴說道：“他們能看見這漩渦，該不會也能看見我們使用從無境裏帶出來的技能吧。”

說話這人口中的‘他們’指的是這現實世界中的普通人。

他身邊的同伴在沉默幾秒後回道：“你不覺得，他們已經注意到我們了嗎？”

“什麽意思？”這人的聲音壓低了一些。

回話的人擡了擡下巴，“自己看。”

街道上，偶爾走過一個穿着法袍的人時，周圍人看向那些法師們的眼神就會露出疑惑。

兩人有一會沒再出聲。

以前他們不管在這現實世界中做什麽，無論是穿着誇張的職業服飾，還是使用道具卡或者技能，都不會引起現世之人的注意。

這種征兆……是好的嗎？

……

除了中之國首都，其他出現了這種漩渦的地方情況也相差無幾。

副本之外，不甘等待的各區冒險者們開始前往那些黑色漩渦出現的城市或外域。同時，湧入聯賽副本直播間的觀衆也越來越多，幾乎所有副本之外的冒險者們，都打開了這場直播的頁面。

現在，這些直播畫面已經是外界與副本之中唯一的聯系了。

他們需要副本中的信息。

漩渦之下，無數的人類注視着上空。

不止是副本中的參與者們。

所有人此刻——都在等待零點。

……

零點之前，江行和雁亟岳已經查探完另外五個灰色區域。

情況和198說的沒有太大出入。

最後還在這第十六區中見到了熟人。

海恩斯看着不遠處的将行和那位東區榜一，在往這兩位所在位置走去時，不得不說，人是真的好找。

只要點這副本開地圖，不難發現，這兩位仿佛就沒有分開過。

“你來的正好。”

在海恩斯走進後，江行同對方打招呼道。

之前他已經注意到地圖上有幾個代表玩家的白點在不久前穿過了那道邊境，來到了這外面。

“我收到你的訊息了。”海恩斯就是知道将行在這裏，才來到這第十六區。

法瑞爾帶着南區的那幾個去了第十三區。他們在路上還遇見了東區創盟的人，創盟的兩個玩家已經進入了第十二區。

“十三到十六，這四個區域裏的通道可以交給南區和我們西區。”海恩斯說道。

江行聞言點頭，他和雁亟岳正要返回第十一區。

那是離邊境最近的區域，可以最有效地掌控整個副本的局勢。

兩人離開十一區之前，雁亟岳已經在十一區的黑色漩渦邊施下了法陣，等到零點徹底解封時，他與江行便會立刻傳送過去。

海恩斯看向黑發青年身旁的這個男人。

這個人……

當時在神域中他就有所察覺，但是……

不能吧。

海恩斯的打量控制得很好，談不上冒犯，雁亟岳的視線在對面西區人身上停留的那一瞬，不冷不熱地向對方點頭示意了一下。

海恩斯的藍眸中瞬間閃過一絲受寵若驚的神色。

——無境中最神秘的強大冒險者，居然跟他打招呼了。

這樣一想視線便往這位身側的騎士身上移去，看着将行臉上那抹淺笑，海恩斯點了點頭，明白了，自己這一定是沾了這位騎士的光，才能被他的聯結對象給記住。

不過思路被打斷了一下後，西區人自然就忘了繼續探究他眼前的這位東區榜一身上，之前那讓他感到一絲絲熟悉的緣由。

“這個區域裏是飓風。”時不時就會形成一個，無跡可循。将已知的信息分享給海恩斯後，黑發青年最後說道：“保持聯系。”

現在限制尚多，不過等到了零點，副本徹底解封後，玩家之間再想聯系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保持聯系。”海恩斯回道。

他的旁邊就是這十六區中的黑色漩渦，這裏的幸存者似乎已經被降服了，全部安靜地聚集在一側，等時間走向零點時，海恩斯看着那兩位在他的眼前消失。

江行和雁亟岳傳送回了第十一區。

在零點的這一刻，無境響起的提示音簡單又冷漠：

【邊境開啓，限制解除】

……

第十一區。

江行剛踩到這漩渦的邊緣，就收到了熱烈的迎接——無數雙眼睛瞪着他，198走到他身前時，他都有些分不清對方這情緒到底是激動還是氣憤了。江行有些無辜地與眼睛們對視了一下，随即擡手搭建起一個保護屏障，将等候在另一方建築中的十一區居民們籠罩在了保護之下。

198當然是……不知所措的！

他差點以為這個人不回來了！

不過看着那道類似于外面的保護屏障升起後，198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松了口氣，而且竟然奇怪地真的将希望寄托于一個陌生人！

甚至随着時間推移，對眼前這人産生了本能的尊敬。

……

198端正了态度：“你們準備怎麽做？”

198的視線看了眼黑色漩渦，在這個人突然出現時，和他一起回來的那個安全部長似乎已經對着這漩渦施展了什麽，本來在接近零點時已經逐漸從深處滾動翻湧起的黑色能量肉眼可見地被抑制了下去。

“那個屏障只會防禦灰霧裏的東西，你們可以随意出入。”江行說着，看着面前一動不動的198，溫聲道：“快進去。”

198:“……”

雖然這道聲音輕緩，但是198感覺這人又在威脅自己了！不過最後還是轉身走向了那棟被屏障覆蓋的建築，不再打擾那兩人。

安排好這個區的人後，江行走回雁亟岳的身邊，視線看向這片黑色漩渦。

雁長官施加在這一端的屏障暫時阻止了副本世界的物質和能量流向現實世界。

青年雙眸微眯，擡手對漩渦進行探查。

收回手時，随即就明白了。

難怪雁亟岳沒有直接把這個通道毀掉，原來如此。

“攻擊它的話，我們施展出的技能能量也會湧向現世？”

“對。”雁亟岳回道，一張金色卡片出現在他手中，随後又消失，“直接摧毀它所需的力量會将另一端夷為平地。”

相當于往現世扔了一片核武器雨。

江行看着這團暫時安靜下去的漩渦，沒一會就收到另外幾個灰色區域傳回的信息。

看着信息上的內容——看來大家都選擇了施加隔離屏障，不過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江行轉身對身旁的雁亟岳說道，“另外幾個區域出現了一些魔物。”

不過他們這裏暫時沒有。

“邊境怎麽樣了？”江行問道。

灰霧裏的東西居然沒有選擇進攻這幾個邊境外的區域，從海恩斯那邊傳來的消息看，那些東西似乎想要打斷玩家的行動，但魔物整體數量并不多。

“牠們的目标是中心區域。”雁亟岳開口道。

現在X國的邊境應該已經被數以億計的魔物圍困了。

“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江行說着視線再次看向漩渦。預視裏，中心區域裏還會有一個更加巨大的天際浩劫，如果那個也是通道，他們得快點解決掉外面的這幾個，停止現世可能已經發生的災難。

江行擡頭與雁亟岳對視時，啓唇道了，“如果通道的另一端也有人給那出口施加上一樣的屏障，隔離通道與現世。”

然後再摧毀它。

“讓這個通道在封閉中炸毀，你覺得這樣可行嗎，雁長官？”

雁亟岳聽着青年的聲音，看着對方臉上那道習慣性的冷靜，忍不住擡手摸了摸這個在他眼中格外可愛之人的臉頰。

“我已經派人去另一端了。”

兩人想到了一起。

江行被雁亟岳的指腹磨蹭得松下了神色，舒服地眯眼，随後揚起往日的笑容，他偏過頭，對着空氣說道了：“你們聽見了嗎。”

這是他第二次直接對話直播間裏的人，上一次是為了糧食。

被對話的東區直播間：

【聽見了嗎！！！】

【趕緊去那幾個漩渦那把出口給封印上】

【将哥他們準備炸毀的那六個漩渦應該是那幾個災難發生的地方】

【對，走起嗎兄弟們】

……

【可是……】

【現世不止六個漩渦啊……将哥】

【……】

【先別管那幾個全球城市，那些城市上空的都還沒有動靜，我們就照着副本裏那幾個境外區域中的災難去找對應的災難地點】

【也只能這樣了】

【但是就我們這點力量……能行嗎？】

……

第156章 冠軍聯賽 14

零點時，駐守邊境的副本人們看着那道存在數百年的屏障在頃刻間消失，茫然由心底升起，即使他們早已收到上級的命令，也清楚這一次任務的內容。

保護屏障消失之後，邊境外的灰霧開始緩慢地向內蔓延。

駐守邊境的武裝力量早已有所準備，強燈在一聲令下打開，照向那逐漸彌漫開的霧氣。

最前方的士兵們，手中武器對準外面，但那片灰色之中寂靜無聲，仿佛沒有一物。有人的視線微微下移，看着一層霧氣緩緩滾過他們腳下……

“窣——”

怪異聲音響起時，這個看了眼腳下的士兵猛然擡頭，手中的武器擡了擡，食指收縮，随時準備扣下扳機。

但前方依舊一片寂靜，仿佛剛剛那細微的一聲只是幻覺。

“窣——”

“窣——”

“窣——”

又是幾道聲響，意識到不對勁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視線緊盯着那片越來越濃的灰色，強光已經無甚作用。

一滴冰冷線液從一位士兵的額間滑落，就在他喉結滾動的那一刻，原本站在他左側的士兵被某種奇怪的力量拉入了那片灰霧之中，速度之快，消失之人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任何求救聲——

“有敵襲——”

警備聲響起，上級下令進行攻擊，但是士兵們看不見灰霧中的目标。

武器聲一片接一片，但是射擊者們都無法确認自己擊中了什麽，或者他們什麽也沒有擊中，但掃射的聲音沒有停止。

直到停止攻擊的命令傳來。

邊境又安靜了一會，駐守在前線的裝甲車中，操作者們在收到指示後，他們駕駛着這些裝備着重型武器的裝甲車，開始緩慢向前移動，士兵們也跟着它們前進。

就這樣行進了一會兒。

“啊——”

迷霧中響起一聲凄厲的叫聲，出聲的人看着自己腳下踩着的東西——

依稀能看出地上的屍體穿着跟他們一樣的軍服，但是屍體的身體怪異的扭曲着，身上無數破洞，像被什麽扁平的硬物貫穿造成，已經看不出這具屍體的五官了，他的臉被啃咬得只剩下一小截骨骼，挂在一側的眼球驚恐萬分。

……

十一區。

江行看着那幾只向他們緩慢靠近的獸物，取出騎士劍時，他的嘴角揚起一個笑容。

回頭看了眼雁亟岳，溫聲開口：“雁長官，你繼續處理通道。”

随後手腕舒展地扭動一圈，散發着強烈白光的騎士劍随着他手中的動作在空氣中劃過，能量的聲音震動氣流。

江行看向前方，那些體內流淌着熔漿的獸物們身高數米，在牠們的身旁，還跟着四肢伏地的紅皮怪物。視線對上時，紅皮怪物向獵物吐出了垂涎的長舌。

這些東西又升級了？

他還以為牠們不敢來了呢——

黑發青年腳底動作時，手中長劍狠勁地斬斷了那根突襲向他的長舌。二十來米長的異舌瞬間掉落在地，冒出死氣的煙霧。

江行的身後，雁亟岳看着那道提劍斬殺魔物的身影，黑眸中微光閃爍。

在騎士的絕對守護下，雁亟岳回過身，看着眼前的黑色漩渦，不再分心。

而他派往現世的人已經抵達了通道的另一端。

……

直播間：

【有人到現場了嗎？】

【有……好像真有人準備按他們說的封印外面的出口】

【最強的都在副本裏，要是另一邊的力量漫過我們這邊的封印怎麽辦？】

【沒問題吧，我看見好多大佬都到現實世界了】

【這麽多大佬一起施加屏障】

【試試看】

【可是大佬們又不是騎士，只有騎士的護盾才是最強防禦】

……

【哎不是——】

【那是什麽！】

【操——怪物已經出來了？！】

……

【你再仔細看看】

【……龍？】

這些潛伏在各個災難地周圍的冒險者們，看着天空中浮現的景象，一個個暫時忘記了直播。

南之國邊境海岸線，黑色海水上方高挂的混沌漩渦在零點之後暫歸平靜，之前帶來的風暴已經消散，但海上天氣依舊惡劣。

就在這陣風雨交加的惡劣天氣中，乘龍抵達現世的安雲辰看着上方的漩渦，與江之鷺的交流還沒有中斷：“我們現在出手，可就藏不住了。”

湮滅創造的新空間即将暴露，無境絕不會容忍這種脫離它掌控的事情發生，到時候他們與那無境的掌管者之間必有一戰。

安雲辰說着，摸了摸自己寵物的腦袋，五年前進入新空間後，他的龍崽的靈也跟着他一起穿過了空間界限，重新開始歷練。安雲辰低下眸子，崽崽現在又是一條巨大靈龍了，并且不會再出現過去在無境中時，時不時失控一次的情況。

就在安雲辰滞于空中待命時，與之距離幾千公裏遠的中之國大陸，黃土之上，江之鷺也正看着一團差不多的黑色漩渦，他的身後還跟着不少曾經的被選召者們。

江之鷺開口：“本來也藏不住了。”

“聽說那個傳聞中的舊神也在副本中現身了。”

安雲辰的聲音通過道具傳來。

“我弟弟還在副本裏。”江之鷺神色肅殺。

隔空交流的兩人，此刻都在等待一個人的號令。不止他們，其他從新空間中回到現世的選召者們，都在等待那一人的指引。

……

東區直播間裏詢問現世情況的彈幕越來越多，而随着那些隐匿于災難發生地邊緣的冒險者們重新看向直播頁面，成片成片的彈幕開始滾動。

【我告訴你們，我好像看見了遠古大佬的精神體】

【我好像也看見了】

【……那是精神體嗎？】

【我感覺……就是活的大佬們啊】

【真的，他們是實心的】

【他們不是……？】

……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

【自己到災難點來看看吧】

【別躲了，怎麽躲該死的時候還是得死】

【……】

【我的天，好、好多騎士——】

……

副本之中，邊境。

灰霧中的生物出現後，槍械和熱武器的聲音此起彼伏。

“該死——”

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人類士兵低聲唾罵道。

能見度太低，他們根本就是那些可怖生物的圈中獵物。

也就在這時——

一陣白光漫過。

士兵們被這道仿佛從四面八方湧至的光線刺得本能閉眼，等到那白光散盡時，他們再睜眼，原本彌漫的灰霧已經無聲褪去，而那早已在戰場後方開啓的強光、周圍裝甲車上的燈光，以及上空盤旋的戰機與直升機上的光線，通通清晰地打照下來。

人類士兵們終于能夠看清前方的景象了。

邊境一角，玉雪收起大人剛剛傳給他的卡片，在卡片的功能作用之後，白毛看着前方的死寂荒地，沒有了迷霧的掩飾，荒地之上的魔物身影清晰可見。

而這副本中的人類們，也在看清一切的那一刻，震撼之後立刻作出了反應——

轉眼間，整個邊境戰火紛飛。

……

前往第十一區的魔物越來越多。

這些沒有思維的生物仿佛受到了誰的控制。

即使同類不斷被那個人類騎士斬殺，依舊一只接一只地前仆後繼，好像之前的懼怕不複存在。

守護屏障前方，江行眯眼，看着黑壓壓一片的魔物們，下一秒，他轉身進入屏障之中。

收起騎士劍後，他來到雁亟岳的身後，布下法陣的男人在這時睜開了雙眸。

“好了嗎，雁長官。”

柔和的聲音在男人身後響起。

“嗯。”

雁亟岳回頭，江行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他伸手将人帶至自己身旁。

深知有這個人在，他便永無後顧之憂。

副本中的六個黑色漩渦在雁亟岳布下的法陣之下全數封印。

在這副本中的指示傳出之後，外界的人亦開始行動。

一時之間，現實世界的漩渦之下，無數的防禦光芒升起，白色屏障在那團漩渦的出口形成，随即蔓延将其籠罩。

世界各地，無數人類看着這奇異的一幕，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選召者們，不管是身處現場，還是通過各類媒體轉播或是社交軟件，在巨大的災難面前，人類對生命的敏銳度變得空前絕後之高。

直播間：

【他們要炸了嗎】

【我們要不要躲起來】

【躲哪去？】

【不會真有人還躲在無境裏面吧】

【……】

【總比待在通道下面好吧】

【要是沒守住……待在下面不就被通道裏湧出的能量炸成渣渣了】

【你看那些大佬們離開了嗎？】

【他們還在施加防禦】

……

【要不……】

【去幫忙？】

……

守護屏障外，魔物們一只一只地往屏障上撞，江行有些好笑地回頭瞅了牠們一眼。

魔物的操控者明明就在附近，卻一直不現身。

他在怕什麽？

江行有些好奇地歪着腦袋，倚在雁亟岳的肩膀上。

雁亟岳擡起的右手揉了揉青年的腦袋，随後，強大的法咒從他掌心升起，通過兩人腳底法陣，襲向這些被封閉起來的通道之中。

一瞬間，白光在黑色漩渦中炸開，六個區域中皆是如此。

法咒的力量沿着炸毀的通道一路湧至另一端盡頭——

然後被早已守護在最外面的防禦屏障擋住，白光在屏障上再次炸開。

爆炸聲響徹天際。

……

許久之後，直播間才再次飄過彈幕：

【成功了嗎？】

【應該成功了吧……？】

【看我将哥那麽惬意地靠在那血盟老大的身上】

【你拿他做參考？他什麽時候不惬意？】

【世界真毀滅了估計他還是那副德性】

【現場的人呢？說話啊】

【現世的轉播全部中斷了】

……

【兄弟們，我們還活着】

【順便一提，遠古大佬就在我眼前】

【他們居然還活着！】

第157章 冠軍聯賽 15

邊境外的漩渦解決之後，江行撤下了守護者的技能屏障。

在那同時，騎士劍也再一次出現在他手中。

而在他與雁亟岳的周圍，原本成片的魔物們，哪怕正受着控制，此刻這些生物面對着那兩個被牠們圍困在中心的二人，還是升起了恐懼，本能與意識開始對抗。但是容不得牠們反應，聯結下的騎士與法師已經同時出手了。

……

一劍斬殺無數魔物的青年愉快地揚起嘴角。

等整個十一區中的魔物都泯滅于騎士和法師的技能之下後，原本的漩渦邊上，建築中，待在騎士保護屏障下的198和十一區原住民們早已經看呆了。

哪怕那二位的身影已經遠去，198都沒有再踏出這個屏障。

副本之外，現實世界。

在災難始發地上空的通道炸毀之後，江之鷺随手抓了個人，就知道這現世的情況了，不僅如此，為了掌握弟弟的動态，被他抓的冒險者自此不得不跟在了這位遠古大佬的身邊，舉着游戲機為其進行實時彙報。

……彙報将行在做什麽！

被抓的冒險者一言難盡之意溢于言表。

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滿足了大佬的奇怪需求。畢竟大佬剛剛才救了他們，而且跟着這位大佬好像很有安全感的樣子，他們周圍好多職業是騎士的玩家！

……等等，這些騎士是哪來的？

江之鷺一個眼風掃過來時，被抓的冒險者立刻打起了精神，宛如學生代表作彙報：

“将行往血盟老大的身上靠了靠。”

“将行湊到血盟老大的耳邊說了什麽……看不見他說了什麽。”

“血盟老大抱着将行從十一區傳到了邊境……”

“将行把血盟老大壓在了一輛車上……這樣那樣……”

“……大、大佬你怎麽了？”

注意到江之鷺的表情後，被抓的冒險者小心謹慎地停頓了一下。

江之鷺聲音清冷，一字一句道：“你會說重點嗎？”

“……”

不，不是，大佬，不是您剛剛讓我巨細無遺地彙報嗎？

又一道目光掃過來後，江之鷺的臨時小跟班安靜地消聲了。

垂着腦袋瞅着将行的直播頁面抓重點。

大佬的心思他還是不要猜了。

“還剩四個黑色漩渦沒有動靜。”江之鷺對通訊另一端的安雲辰說道，那四個漩渦正高懸于四座全球城市的上空，“各自去離自己最近的全球城市。”

說完，江之鷺帶着他這邊的人前往中之國首都。

江行跟雁亟岳抵達邊境後，副本中的人類險險守住了魔物們的第一次突襲。

當然也有幾位冒險者的幫忙。

江行站立在這戰場的邊緣觀察了一下，幾秒後這道挺立的身影自然而然地靠向雁亟岳，“哪裏不太對勁。”

副本人類的現代熱武器當然能抵禦魔物一陣子，但以他對邊境外魔物數量的粗略估算，之前進攻這邊境的魔物顯然不多，甚至極少，而且現在竟然還給了裏面的人休憩的機會。

這是……在放水嗎？

江行眯了眯眼。

在江行他們抵達這邊境後不久，邊境外的其他玩家也陸續回到了這裏。

現在這裏集合的玩家一共有十四人。

在之前的通道炸毀時，海恩斯等人難免不對這位東區榜一展現出的實力感到驚畏。這人竟然能将他們這些人施展出的力量進行更高一級的演變，用那道由其布下的法陣完成力量的循環與彙聚，最後炸毀通道的能量幾乎是不差一分的剛剛好。

這會兒，西區和南區的人謹慎地站在一側，看着東區的……

玉雪在看見他們大人時別提有高興了，剛好寧明修在那中心區域中走不開，現在就是他單人刷臉刷好感度的時候了！正要有所行動，就發現……創盟進副本的那兩人居然也在那邊，而且……而且竟然還試圖吸引他們大人的注意！

白毛怒了！這些人是什麽情況，都不要臉的嗎！

……好在大人正和那個騎士在一起，創盟那兩人根本沒有靠近的機會。

玉雪的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

幹得漂亮，将行！

……

江行這會兒正一只手将雁亟岳抵在一輛無人的軍用吉普車車門邊。

“你剛剛說什麽？”悅耳的聲音伴随着說話人輕緩的語調在雁亟岳身前響起。

雁亟岳的一只手攬在眼前人的腰間，喉結滾動，正要開口，就見他眼前的這雙漂亮黑眸危險地眯了眯。

“想清楚再說。”

懷裏的人比劃了一下他的太陽穴，輕聲一勸。

雁亟岳：“……”

江行剛剛正想着噩夢的事情，忽然就聽到了雁亟岳思想中傳出的聲音。

不可謂不驚訝。

這會兒，漂亮青年臉上的笑容格外柔和。

一只手慢慢撫上了雁亟岳的輪廓。

江行眼皮一撩，心底哂笑：這人居然還想去單挑舊神了！

多謝了他們之間的聯結，讓他一不小心就讀到了雁亟岳腦子裏的念頭。

現在，騎士正溫柔地注視着他眼前的男人。

江行嘴角揚起一個假笑。

不愧是你，雁長官。

在屢教不改這個問題上，兩人真是彼此彼此。

幾秒後，雁亟岳低垂的眼眸無辜地眨了眨，引得他懷中之人挑了挑眉。

“你……在學我嗎？”江行聲音幽幽。

雁亟岳低下頭，靠近青年，“我們一起去。”

江行點頭，手指還覆在男人的輪廓上，身體輕微上前，一個淺吻就落在了雁亟岳的嘴角，随後退出男人的懷抱。

“走吧，看看噩夢到底想做什麽。”

說完理了理衣服，十分體面。

江行轉過身時，視線看向不遠處的朋友們，海恩斯這才往他們這邊走來，南區人對此有些抗拒，但還是移了過來。

“大人。”玉雪蹦到江行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喊了江行身後那人一聲。

雁亟岳擡眸回應。

玉雪激動了，在對着江行時，讨好的聲音直接上揚了七度：“将哥~”

“哥哥~”

“哥~”

連喊三聲，乖巧可愛。

江行禮貌微笑。

不得不說，這只白毛是真的能屈能伸。

要不是見過這人的鬼樣子，還真容易被這副表相迷惑。

另一邊，十二夜和另一個創盟的人也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老大。”

在距離不到兩米時，十二夜小聲喊道。

他身旁的人立刻接道：“老大！！！”

聲音大了十倍，大到整個直播間都能聽到了。

聽到這兩聲稱呼，雁亟岳還未有反應，站在一旁的玉雪先驚呆了。

玉雪瞪大眼睛看着創盟的人，十分不可思議：這倆真的是不要臉了嗎？！

誰是他們老大？！別亂叫！

剛想嘲笑，就聽見他們大人淡淡地應了聲：“嗯。”

再對比剛剛只給了他一個眼神的待遇。

玉雪：“……”

一旁圍觀了全程的海恩斯也感到驚奇，看向東區榜一的視線不自覺又帶上了幾分探索，結果還沒一秒，就收到了那位騎士似笑非笑的目光。

海恩斯：……

這是不給看嗎。

東區聯賽副本直播間也被創盟人的操作搞懵了，彈幕足足點點點了好幾秒後：

【又瘋了倆……？】

【這是因為那件事的打擊太大……瘋了？】

【之前整個創盟就進神域守那絕境入口】

【當時還以為是為了将行】

【現在看來】

【……】

【他們這是認老大成功了？】

【……真是世風日下】

【連創盟都向血盟屈服了】

【末日吧！】

【好歹人家剛剛解除了現世危機，認個老大怎麽了，你們至于嗎】

【呵呵】

【我還想直接喊爹呢】

【沒錯，将哥是我哥，以後他就是我爹了】

【……？】

【将哥！別調情了！我們這邊還有四個漩渦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58章 冠軍聯賽 16

原本站在後方的雁亟岳走到了江行身側，無形中讓這附近的冒險者們壓力倍增。

海恩斯對此已經習慣了。

雖然都是特階，但是這一位的實力明顯壓制着其他人。這會兒大概只有這位身邊的青年對其的靠近感到舒适且惬意。

原本他對東區榜一的探究也在那位騎士略帶威脅的目光下打住了。海恩斯轉向江行時視線帶上了一絲無奈，他沒覺得自己表現出了任何對這位東區榜一不利的想法，明明将行和他也有過不少次交集了，算是合作數次，但這位騎士對他的防備仍然是根深蒂固啊。

海恩斯想不明白緣由，不過在與江行那雙含笑的眸子對視上時，想到這兩位很早就去到了邊境外，海恩斯順便提道了：“你們離開之後，中心區內有人激活了金色稱謂，激活的方式有些古怪。”

這個副本已經十分操蛋了，出現任何異常玩家都不敢忽略。而在那兩個金色稱謂降臨時，當時副本裏并沒有與其匹配的任務存在，激活後也沒有任何相關的信息提示，與他們這些人之前獲得稱謂的方法、形式完全不一樣，海恩斯若有所思道：“對了，激活新稱謂的那兩人消失了。”

西區人神色沉凝，之前無境給他們施加限制，地圖上明明白白地顯示着每一位進入副本中玩家位置的白點，激活稱謂的那倆在限制解除前就隐藏了他們的位置，不過也不排除這兩人像将行和東區榜一那樣提前就去到了邊境之外——解鎖了力量，畢竟等他察覺到時，兩人的位置信息已經從地圖上消失了。

但在将行傳回邊境外的信息之後，在他們試圖與副本中所有冒險者取得聯系時，這兩個人都沒有回應，思及此，海恩斯繼續道：“還有你們東區的噩夢人。”

西區人的聲音停頓下來後，江行向其微微點頭示意，擡起的眼眸掃了一圈這附近的玩家，這才說道：“有人能控制副本中的魔物。”

而那位躲在十一區中操控魔物的人也是冒險者。

現在他們可以排除掉在這裏彙合的玩家，再排掉中心區裏的寧明修和噩夢——如果是噩夢，他能夠分辨出來，這樣一來剛好就只剩下兩個人有行動的可能——那兩位激活了新稱謂的朋友。

江行從等待大廳的記憶畫面中将兩人的模樣搜了出來，随後擡手召出游戲機，視線落在了這兩人的代號上。

一個東區的特階醫者：靜寂

一個美區的特階戰士：十維魔方

海恩斯看向江行：“你懷疑操控魔物的人是他們中的一個？”

随即又說了一句：“有沒有可能是噩夢人？”

海恩斯對這個刷新輪回塔記錄的人也很關注，這人在他心中的古怪程度并不亞于剛剛離奇得到稱謂的那兩人。

“醫生和戰士中的一個。”江行回道，黑眸中跳動的情緒上漲。

不過這倆和噩夢大概也脫不了幹系。

“這兩個人在此之前都是獨狼，實力強大……并且不屬于任何組織。”海恩斯說道。

靜寂和十維魔方他都有印象，一個是因為頂級聖術師的身份和能力，另一個是在美區那個殺戮的多次威逼利誘下都沒有歸順其麾下的人。像他們這種從始至終都單獨行動，不倚靠任何勢力發展起來的玩家，在無境裏實在太少了。

現在仔細想想，根本沒人清楚這兩個人最初是怎麽起來的。

“這樣嗎。”江行應道。

更感興趣了。

“靜寂之前就擁有的金色稱謂聖術師，不僅有治愈的能力，還使其能與其他的生物通靈和交流。”海恩斯說着，“如果是他的話……”

但是魔物也能受技能控制嗎？

聽着副本中頂級玩家們的交流，東區直播間：

【他們在懷疑噩夢剛收的手下嗎】

【難說啊，那兩個大佬還屏蔽了直播】

【但是噩夢的畫面一直亮着】

【他也沒參與任何行動】

【一直在那公寓裏】

【他到底在做什麽？】

【……】

一串串的彈幕飄過，剛說到話題中心的人沒有屏蔽直播，下一秒，直播間中噩夢人的畫面就黑屏了。

……

正想着這副本中有如此多的強大冒險者，噩夢之前卻獨獨找上了他，江行眼前的場景就極速變化了——

如同打開并連通了另一個空間。

視線的盡頭，江行與那有着一雙金色眼眸的男人對視，看着那人周身流動的能量痕跡，只一眼，青年好看的眉眼就微微挑了一下。

“來見我。”

對面的男人開口道，聲調與之前見面時有了細微的差異。

噩夢這是在邀請他單獨見面？

好奇升起的同時，江行眸中的神色已經做出了回應。

連接不過數秒就中斷了，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異樣，沒人察覺到這短暫的空間連接，除了江行身邊的這位。

雁亟岳側過身時，就對上了那雙興致盎然的眸子。

江行此刻眼眸微眯，四目相對時，意識海中已經與雁亟岳對話道了：我要再見噩夢一次。

剛剛的連接中，噩夢看上去有些怪異，隔着空間他都能感應到對方身上不穩定的力量波動。想到雁亟岳之前提到的舊神，江行準備親自去查探一下這人的狀況。

也許還能會一會那位在各種預言和傳說中出現的舊神。

想到這一點，黑發青年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

神采奕奕的東區騎士。

雁亟岳看着眼前這個剛剛才規勸他不要單獨行動的人，薄唇微不可察地一抿，回道：你想一個人去？

……

意識中是雁亟岳的聲音，眼前是對方深邃的眼眸，江行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神色頗為無辜。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流。

等江行的腦中再響起雁亟岳低沉的聲音時，青年微卷墨黑的長睫毛輕輕一顫，随後緩緩開口：“外面的魔物雖然暫時撤退了，但還是需要處理一下的，你說是吧，雁長官？”

輕柔緩慢的聲音有理有據，對着他身前的男人，又像是在對在場的所有人陳述：“外面的那些魔物……就交給你了，我先去查探一下中心區域的情況。”

分工明确，江行滿意地揚了揚下颔，可惜他身前的雁亟岳只是沉靜地注視着他，并未答話。

見男人不為所動，江行停頓了一瞬，不得不再接再厲：“我記得——”

“你能瞬間傳送到我身邊來？”說到這裏時，青年的眼神變化了些許，他想到了在之前的對抗副本中時，雁亟岳就是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出現，幫他接下了那根襲向他的銀箭。江行眸色微撩，仿佛在認真詢問：“那是怎麽做到的，雁長官？”

被問話的男人嘴唇動了動，但還未出聲，身前的人已經向他貼近了幾分，青年擡起的一只手親密又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他就聽到那道輕柔含笑的聲音平緩地敘述道了：“雁長官，你可以随時來到我的身邊……不像我，在你遇到危險時，想過去都會被阻止……”

江行嘆氣。

當時在神域裏就是如此，他明明用了兩人間的王車易位技能，卻被聯結另一端的人給強行制止了。

他可都還記得呢。

雁亟岳：“……”

身前的人很溫柔，但這個氣場向來威嚴的男人明顯從這溫馨的假象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妙，不自覺就低下了頭。

“好了。”

江行見雁亟岳已經妥協了，擡起的手溫柔地幫男人理了理衣領，随後身姿端立，視線看向一旁神色各異，但都在假裝自己仿佛不存在的諸位：“那些魔物随時可能改變念頭，麻煩各位配合雁長官，阻止牠們進入這邊境……最好是能在牠們再有所舉動前，先出手。”

封住外面的岩漿裂縫，能夠做到一勞永逸就更好了。

江行相信雁亟岳也清楚那些隐藏的麻煩。

預視中淪為死城的中心區域遍布着魔物，牠們體內搏動的能量球與天際漩渦中的閃電光芒交映連接。

那些魔物可能在為其提供能量。

視線最後轉回雁亟岳身上時，江行愉快地開口道了：“那就這麽說好了，一會見。”

雁亟岳注視着眼前的人，平穩跳動的心髒沒來由地改變了律動，他傾身靠近對方，沉聲道：“我會解決掉外面的問題，很快與你彙合。”

“你不要沖動。”

“當然。”騎士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但是噩夢看上去只想見他，也不知道雁長官這一次還能不能那麽順利地傳到自己的身邊了。

這樣想着——

下一秒，江行的身影在衆人眼前消失。

第159章 冠軍聯賽 17

江行傳送到的地點是一條人行大道的中央，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上空巡視的直升機飛過，本該嘈雜的聲音卻沒有傳到立于道路上的人耳邊。

大道的兩側枯樹連綿，月光被烏雲擋住，道路的盡頭連接着中心區域內最大的一片公園，公園的三面被高聳入雲的城市大廈包圍，高樓上燈火通明，無人入睡，但這條大道卻在深冬的夜晚呈現出詭異的昏暗與無聲。

江行回頭看了眼身後，現在的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三點，副本裏的人應該多少意識到了危機，這座中心區域早已戒嚴，外面的街道上、城市的天臺邊緣、和空中，都是武裝力量，但是江行所處的這個空間顯然已經與那外界隔離開了。

青年收回視線，擡步向前走去，沒一會兒，就抵達了公園中心一片結冰的湖泊邊。

視線逡巡了一圈，在一側的大理石拱橋上發現了噩夢的身影，對方正看着前方，結冰的湖面中央有一座被白雪覆蓋的雕像。

那雕像恰好也在江行的正前方，江行就欣賞了一秒，噩夢已經在那瞬間轉移了位置，此刻，對方站在了他身前不到五米遠的距離處，擋住了他的視線。

東區直播間的彈幕沉寂了幾秒，随後：

【将哥去見噩夢了？】

【我剛剛還在想他這是要去做什麽，居然不和那血盟的老大一起行動了】

【這種時候見噩夢有什麽用】

【看上去像是約好的】

【他們不是懷疑噩夢在搞鬼嗎】

【我覺得不可能吧……】

結果沒幾秒，将行的畫面就黑屏了。

【！】

【？？？】

【我将哥的直播呢？！】

【操了，這個噩夢人怎麽也學會屏蔽我哥的直播了】

【他想幹嘛】

……

江行與前方那人的金眸對視上時，對方身上的力量已經收斂了起來，沒有了之前連接時所見的明顯不穩定。

噩夢——或者他眼前的這個舊神，此刻已經換了一身暗藍色長袍，燙金魔紋沿着對方的法袍邊緣蔓延。

江行往前走了一步，視線看向腳底結冰的湖面，厚實的冰層下方一片幽深，他的鞋底輕踏了一下這冰層，質感非常結實，冰層上方被一層看不見的能量覆蓋着。

再擡眸時，青年開口道了：“找我有什麽事？”

雖然還是同一張臉，但立于他對面的這個人與早晨同他見面的噩夢已經完全不同，江行神色上有一縷好奇，但周身能量已經凝聚：“你就是舊神？”

舊神沒有答話，他注視着前方的黑發青年，熟悉的五官和輪廓，臉上的神色都極為相似。

下一秒，他已經瞬移到了江行的身前，手中凝聚的力量擊向這個數萬年前的叛徒。

受到攻擊的人反應極快，他的上身傾斜，腳底步子向後移動的那一瞬，手中已經召出了那把騎士劍，騎士劍劍身立于他身前，江行雙手握着劍柄，明亮的劍刃與那襲向他的人手中力量相撞。

持劍之人被那道力量擊退了幾米，在後腳落地時穩住了身形，不過他的對手也緊跟不舍，江行揮動手中長劍，再一次擋下了近身法師的攻擊。

這一次他的腳下發力，不再後退，銀白與淡金兩道能量屏障瞬間自撞擊在一起的劍身與那法師出手的掌心上形成。

白色能量屏障的這一側，随着對峙時間拉長，銀白色光芒籠罩下的人精神力不斷攀升，附着在他手中騎士劍上的力量也越來越大。

“做人類好玩嗎？”舊神在這時開口道。

那雙金色眼眸宛如萬年寒潭，但那寒潭中有一道明顯的仇視。

江行的黑眸與其對視，不明白對方的敵意從何而來，但是無所謂，青年的嘴角扯起一個笑容，關心道：“你這是近戰法師嗎？”

說完，騎士瞬間收手，轉移到結冰湖泊的中央，江行立于雕像之前，蓄力後再次擊向移至他身前的法師。

兩道能量再次撞擊在一起——

好爽！

他還從來沒有和近戰法師交手過！

冰層上方，銀白與淡金色兩道光芒不斷撞擊，又不停分開。

而那正與舊神交手着的人，還能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中分心地想着——有機會也想和雁長官切磋切磋。

雁亟岳可是他進入游戲後第一個感興趣的人。

可惜跟對方的關系轉變後都沒有打架的機會了！

而現在——好不容易又遇見了一個厲害的，可謂意外之喜，相持不下的對抗讓青年越來越興奮，手握長劍的騎士，柔軟的黑發都在能量的沖擊下快樂地拂起。

等到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開時，舊神停下了攻擊，發出了一聲笑聲。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江行聞言也停頓了一下，對面的人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這令他有些遺憾。

“我不認識你。”

将左手握着的騎士劍垂在身側時，青年平靜地回複道：“你認錯人了。”

舊神的金眸中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你和那個人類最強者聯結了。”

他看着江行，仿佛在思考什麽。

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江行遲疑了一下，總覺得對面的人又在內涵他不是人了，但對方又好像在誇他的雁長官，于是還是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舊神又笑了一聲，“你知道那個技能是我特意為你設計的嗎。”

聽着對方的話語，江行的黑眸中閃過興致。

“用來控制你的。”舊神笑道，金色瞳孔中倒映着騎士的一舉一動。

江行看着他，有些受寵若驚：“你為了設計我一個人，給所有成為騎士的玩家送金色技能？”

這真是——太大方了。

“他們都是承繼你力量的人。”舊神說着，瞳孔微縮，那些成為騎士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這人身上的品質，全部控制起來有備無患，只是——

江行當然知道這人的打算，不過他唇角的笑意也更濃了，望向那人的黑眸中都閃爍起亮光，“那你也知道有些騎士用你送的技能殺了控制者嗎？”

說完，不意外地見到對面那人沉默了下去，神色似乎都變了變，像極了一個人頓口無言的時候。

這樣一看，心底竟然升起了一股詭異的快樂感，江行注視着那雙金色眼眸，緩緩說道：“你的行動好像有些矛盾。”

随後悅耳的聲音變得輕快：“該不會是和你送去現世的那縷神識意見相左吧？”

想到在邊境放水的魔物，和噩夢今早的舉動，江行不禁眨了眨眼，真摯地關心道：“你的神識還穩定嗎？”

忽然被質疑且正受其困的舊神：“……”

那人一副被言中了的模樣，青年話鋒一轉，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話題：“不過我很喜歡你設計的這個技能。”

十分方便他和雁亟岳聯絡感情。

說話的人眼角微眯，似有笑意。

過了好一會，對面的舊神才再次開口：“你好像變了一些。”

江行聽着他的聲音，制止道：“不要敘舊。”

随後眼神催促：“快說，找我什麽事。”

金色眼眸中，一開始的仇視已經被隐去，江行看着對方，耐下心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聽到了那獨特的語調。

“除掉你。”舊神開口，手上卻沒有動作。

整片冰層上方風平浪靜。

江行挑眉，神色仿佛在說：那你怎麽停手了？

舊神注視着他對面的這個人，不明白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錯了，只是平靜地說道：“太遲了。”

現在再對未來進行推演，無論怎麽計算都将以他的失敗終結。

若是三天前，他的那縷神識沒有對眼前這人手下留情，按預視将絕境入口毀滅，他們現在也不至于被動至此。

還有另外兩個同族——

明顯也不想歸順。

那兩個選擇跟着人類法師的同族。

一個早已去到邊境，另一個就在這中心區域中。

去往邊境的那個被他的那縷神識給放走了。

中心區域裏的這個，他明明已經讓其恢複了記憶，居然仍不歸順。

這是都做人上瘾了嗎？

想到之前與那兩個同族的交集，舊神的金眸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現在歸順于他的同族只剩三人，即使他令副本外面的那個同族動手，也已經錯過了時機。

無境在他的掌控下已經幾近千年，他靠着回收那些人類在空間中進化出的力量逐漸恢複，但是仍被限制着。

而這都是眼前這個人的傑作。

江行感覺對面那人的殺意又升起來了，但是對方仍舊不動手。

這讓他十分為難。

舊神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有些奇怪，“你希望我動手？”

“不。”

江行微笑：“我只是在練習不沖動。”

只要對方先動手，那就不是他沖動行事了！

他可是十分言而有信的人。

不過——

“你好像還沒有完全恢複？”江行看着舊神，黑眸微眯，“準備再殺多少人？制造末世——是想連同現實世界人類的微薄力量都一同回收？”

明明普通人類的力量遠不及經過篩選進化後的冒險者，這人卻想着靠數量來彌補他得不到的東西。

真是貪心！

江行手裏的劍都要揚起來了，但還是顧及了與對方同出新手場的情誼。

以及——

不要沖動！

舊神确實想如此做。

但不談預視的結果已經改變，只要當他想要對那個現實世界做點什麽——每每這時，他的那縷神識，就會變得異常活躍，非常擾人。

讓他不得不花費時間和精力來反複融合它。

有時甚至會被其反噬一瞬。

這顯然是他當初将這一縷神識作為後手放去那個世界時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此刻，舊神心底升起一股奇異的不甘心的情緒。

那個人類最強者竟然創造出了和他們同一個維度的空間。

心底的不甘轉為困惑，金眸中的情緒卻反常的平靜。

已經沒有辦法了。

每個環節都出了問題，如今只靠這具身體現有的力量顯然不足以扭轉未來。

下一秒，舊神與江行的腳底，一片接一片的光滑平面出現，一個幹淨透亮的方形立體空間開始形成，空間邊緣不斷擴大，将對立的兩人蓋在其內部。

“這是做什麽。”青年擡頭觀察一圈，随後就見對方手心升起了熟悉的能量光咒。

舊神看着這人，這一次倒是給對方留足了準備了的時間。

“競技場。”

說完，他與江行同時出手了。

——

等雁亟岳來到這個位于城中心的公園時，看見的就是小騎士和那個人在對方搭建的隔離空間中打得忘乎所以的情景。

男人看了一會，薄唇漸漸抿起。

聯賽副本直播間：

【卧槽！】

【他們是打起來了嗎！】

【真的打起來了嗎！】

【感謝諸位大佬趕到，把畫面還給了我們】

【不愧是你将行，安排你的好哥哥去處理災難，自己在這和噩夢練劍】

【魔物不是已經被封印了嗎，為什麽那些漩渦還沒有消失】

【漩渦不消失我就很慌】

【別慌，我正跟遠古大佬在漩渦下站着，安全感爆棚！有大佬在，它塌下來我都不怕！】

……

戰鬥中的江行太過投入，以至于被逐漸抵達這片結冰湖面上的衆人圍觀許久都沒有發現。

還是那個與他對戰的人先行收手了。

江行手中的騎士劍落空時，看着退至邊緣的法師：“？”

随後才意識到一絲不尋常的氛圍，空間牆壁消失時，他轉過身，剛好與那立于他後方不遠處的男人四目相對。

江行眨了眨眼，外面天色微朦，一縷晨光從城市街道的水平線上升起。

雁亟岳背着光，但映入江行眼中的輪廓十分清晰。

對視不過數秒，青年收起手中的騎士劍，大步向着來人走去。

另一端，身着暗藍色發袍的人轉身離開。

玉雪看了眼那人的背影，又看向剛傳至這裏的寧明修：“你TMD去哪了？”

他就從來沒見這人像今天這樣偷懶過！

寧明修氣息微喘，解釋道：“我被一個戰士追着打——”

下一秒，一個手提重劍的金發女戰士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寧明修步伐極快地移至玉雪身後，一只手順便推了白毛一下，将其推到了戰士身前：“就是她。”

玉雪：“？”

後方傳來的聲音又有些喘了：“你來。”

……

沒有理會那一邊的動靜，江行愉快地走到了雁亟岳的身前，靠近對方時，清朗溫潤的聲音刻意轉變了聲調，聽着格外乖巧：“雁長官，你來了。”

握住男人的右手時，江行眨了眨那在晨曦中明亮又清澈的眼眸，邀功道：“那人的心态崩了。”

随後主動牽起雁亟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他——應該沒有沖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