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離見到這一幕,做的第一件事是握住了沈庭雪的手,用自己身上無形的陰氣將沈庭雪籠罩住了。
他不擔心沈庭雪的修為,但他擔心這長公主府裡有怨鬼之流,鬼氣對於修士來講是無形無相的,可一旦被侵蝕,想要祛除就非常麻煩。
畢竟修士再厲害也是活人。
沈庭雪卻誤會了殷玉離這個動作的意思,他剛想收回手,殷玉離卻忽然攥緊了他的手,低聲道︰“這裡鬼氣很重,仙尊要小心。”
沈庭雪看了殷玉離一眼,殷玉離神情認真地沖他點了點頭。
沈庭雪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沒把自己的手從殷玉離掌心拽出來。
殷玉離見狀,心頭微微一暖——他說的這件事其實沒什麼憑據,可沈庭雪還是信了,足以證明沈庭雪對他還是很信任的。
沈庭雪看著殷玉離的表情,心頭無奈,但想著殷玉離方才說的話,他便縱身而起,對前方那些跑步前進四處搜查的侍衛們道︰“這裡鬼氣很重,諸位小心行事,不要跑太快了。”
沈庭雪這話一出口,侍衛們頓時都驚了,倒也真的不敢跑在前面,速度都慢了下來。
殷玉離這時就順勢補充道︰“諸位跟在我們後面吧,有什麼情況我們再隨機應變。”
那些侍衛連忙道謝,果然都乖乖退了回來,也不敢往前沖了。
殷玉離微微一笑,跟沈庭雪對視一眼,就朝著內院鬼氣最濃的方向禦風而去。
很快,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翩然落在內院最外面的高牆上。
殷玉離立在那房梁的龍頭上,放眼望去,只見內院已經被一層濃濃的鬼氣籠罩了,尤其是內院裡的那個佛堂,幾乎都快看不清建築的本來面目,只有一個掛在屋簷下的銅鏡微微折射出一點光,照出了門口那幾個蒲團。
殷玉離和沈庭雪把這一幕看在眼底,神情同時凝重了起來。
是殷玉離先朝那些靠近的侍衛們比了個停止的手勢,然後他就拉著沈庭雪縱身一躍,躍入了庭院中。
兩個活人一進入庭院,立刻就被庭院中的鬼氣給完全包裹住了,好在殷玉離提前有所準備,否則這些鬼氣一旦沾染到人的肌膚就會瞬間侵入,形成怨毒,雖然短時間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卻會在日後再變成修士進階過程中的心魔,貽害無限……
殷玉離眉頭緊皺︰明明是生魂,怎麼會有這麼濃的鬼氣?
沈庭雪︰先進去看看吧,小心些。
聽到沈庭雪最後三個字,殷玉離原本沉凝的面容上頓時綻出一抹淡笑︰好。
就這樣,兩人十指相扣,用一種十分曖昧的姿態進入了那個鬼氣森森的佛堂。
一進入佛堂,沈庭雪第一反應便是——好濃的血腥味!
接著沈庭雪眉頭微微一皺,便看了殷玉離一眼,他這時還沒來得及傳音,殷玉離便已經微笑著取出了當初他們在汝南王墓用過的那個銅火把, 嚓一下,點燃了。
銅火把點燃,原本鬼氣蒙蒙的佛堂一下子就變得明亮起來,兩人定楮往裡一看,便看到一個容貌四分肖似女帝,但形容十分憔悴,看起來比女帝老了十歲都不止的女子,穿著一襲素淨的白衣,靜靜坐在一個蒲團上。
但此時,白衣女子脖頸上卻掛著一圈異常鮮紅的南紅瑪瑙,當中還有著一個佛頭,這鮮紅的南紅珠串在她一身素淨的襯托下顯得分外扎眼。
殷玉離一眼就看出,所有鬼氣的來源都是白衣女子脖頸上的那串南紅珠串。但他這時眉頭微微挑了一下,卻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畢竟在白衣女子面前的地上,有一個木魚,還有一個銅盆,銅盆裡放的東西顏色烏黑,但只是從那銅盆裡散發出的腥氣就能辨別出,那東西就是乾涸的血。
這應該是用來進行某種儀式的東西。
但,是什麼儀式呢?
殷玉離微微眯了眼。
短暫的沉默之後,沒有想通的殷玉離覺察到白衣女子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便索性先開了口︰“長公主,別來無恙。”
白衣女子,也就是長公主,公儀女帝的妹妹——公儀問琴,這時才靜靜抬起頭,看了一眼沈庭雪和殷玉離。
然後她原本有些迷茫的眸子裡竟然緩緩勾勒出一抹釋然的笑意,然後她又哆嗦著摸向了脖頸上的南紅珠串,開始一顆顆轉動,一邊轉動她一邊道︰“我認識你,你是當初救尋兒的那位小靈族,是陛下派你們來的吧?”
殷玉離沒有理會公儀問琴奇異的舉止,隻淡淡道︰“長公主為何要囚禁帝夫的生魂?”
公儀問琴聽到殷玉離這句話,緩慢且詭異地笑了一下︰“是陛下這麼同你說的?”
而這時,公儀問琴對女帝的稱呼倒是終於引起了殷玉離的注意。
若是殷玉離沒記錯,公儀問琴同女帝的關系是向來都很親密的,一直以姐妹稱呼,現在卻換成了陛下,看來這兩人的關系果然出了問題。
是因為那位帝夫麼?
殷玉離搖搖頭︰“是我們查出來的,我們想找到替小太子改命的方法,所以查到了帝夫身上。”
公儀問琴撚動念珠的動作頓了頓,她出神地看了一會面前的地面,過了許久,她才低聲道︰“借刀殺人這一招,她用的最好了。”
殷玉離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
而這時,一旁的沈庭雪卻忽然捏了一下殷玉離的手,再看向公儀問琴,輕聲道︰“長公主是有話想對我們說吧。”
公儀問琴沉默了一會︰“不要替小尋逆天改命,否則裡面的因果你承受不起,還會徹底便宜某人。”
沈庭雪︰“長公主可否直言。”
公儀問琴神色淒然地笑了一下︰“她想必已經跟你們講過帝夫和她還有我當年發生過的事了。”
殷玉離︰“沒錯。”
“你們一定覺得,我是壞人,對不對?”
殷玉離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如果陛下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
“她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你們知道的,都是對她有利的一面。”
殷玉離︰“什麼?”
公儀問琴長長吐出一口氣︰“或許你們不知道,帝夫,就是文彥玉是天生佛種,也不知道我最是天生陰陽眼,最擅長的就是同那些陰物打交道。”
殷玉離沉默著,有些聽不懂公儀問琴的話,沈庭雪卻在這時意識到了一點端倪。
然後他就道︰“天生佛種的人生性善良,不可能立下血咒,所以血咒是假的?”
“血咒是真的。”公儀問琴靜靜閉了眼。
就在沈庭雪和殷玉離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一道白光忽然從公儀問琴掌中的佛珠裡脫出,直朝他們面門襲來。
殷玉離揚手一掌,用強大的陰氣擋住了那佛珠裡面散發出的白光,可接著,公儀問琴卻又對著他們噴出一口血來!
那白光遇到血,驟然威勢大了十倍不止,殷玉離雖然有玄龍璽加持,但他本身也還是金丹的軀體,一下子就沒扛得住那白光。
瞬息之間,他跟沈庭雪兩人都被籠罩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殷玉離臉色一冷,第一反應就是要破開這處離開,但隨即他又發覺,這只是個幻境。
而就在這時,一個溫和低沉的男子嗓音靜靜響起。
“孰是孰非,二位施主看看問琴的記憶就知道了。”
“我們並不是苟且偷生,只是都受人蒙蔽。”
殷玉離冷冷道︰“你們就不會好好說話麼?”
那嗓音嘆了口氣︰“問琴的修為和陽壽都拿來替我維持生魂了,她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當年的事,不如你們自己好好看看,也好有個判斷。”
殷玉離︰“別以為你是天生佛種我就不敢殺你。”這個幻境對於殷玉離來說,破除開有些麻煩,所以他一直在拖延時間。
“如果施主看完還是這個想法,那彥玉毫無怨言。”
殷玉離沉默片刻,覺到自己和沈庭雪的身體都是安然無恙,最終他想了想,決定還是暫時同這個帝夫周旋一下。
於是殷玉離便點點頭︰“好,來吧。”
很快,又一層幻境籠罩了上來。
這一次,殷玉離再次看到了女帝,只不過,是以文彥玉的視角。
殷玉離一邊尋找幻境的破綻,一邊看了下去。
他沒想到,公儀問琴和公儀女帝居然是同一天成婚的,還都是同西洲有名的才子成了婚。
只不過很快,畫面一轉,公儀問琴的夫婿去世,公儀女帝和文彥玉都上門安慰。
公儀女帝為了安撫妹妹喪夫的情緒,就將人接到了宮內。
之後,從文彥玉的視角便看到了公儀女帝和公儀問琴的那次對話。
也就是公儀女帝親口承認她只是看重文彥玉的樣貌和才華,想要生個跟文彥玉一樣的孩子才同文彥玉成親的那一次……
可在殷玉離看到的這個幻境裡,文彥玉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瘋,而是回去,佔卜了一下他跟公儀女帝還有公儀尋的緣分。
佔卜到他跟公儀女帝有緣無分的時候,他臉色就慘白了一下,佔卜到公儀尋的時候,文彥玉更是直接跌坐在地。
而這時,殷玉離也看到了文彥玉佔卜出來的公儀尋的命格。
命犯殺星,刑克父母,一生無靠。
殷玉離︰……
到這個時候,殷玉離終於敏銳地嗅出了一絲端倪。
接著,幻境又變了。
文彥玉去找公儀女帝商量公儀尋克父克母的事,公儀女帝卻覺得他是在詛咒公儀尋,不相信他的判斷,兩人不歡而散。
文彥玉又找到公儀問琴,希望公儀問琴能幫他,結果公儀問琴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出了一句話。
“姐姐早已大乘,你以為你看得到的天機,她看不到?”
“要不然她為何會找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成親?”
文彥玉聽完,一顆心徹底涼透了。
之後,就發生了他跟公儀女帝的那一番關於公儀女帝覺得公儀尋重要,還是他重要的問話。
問完之後,文彥玉近乎瘋癲,然後他想了很久,就去找到公儀尋,想要替公儀尋改命。
結果改命改到一半,公儀女帝闖了進來,功虧一簣。
最終還是公儀問琴看不下去了,她也沒想到文彥玉居然能傻到這種程度,還是悄悄出手,救下了文彥玉。
可這件事又被公儀女帝發現,後來卻屢屢以文彥玉瘋癲入魔為由,要求公儀問琴把文彥玉交出來。
公儀問琴無法,只能先把文彥玉的身體交了出去,同時將文彥玉的生魂悄悄藏在了自家的佛堂中。
可她沒想到,公儀女帝居然以用血咒詛咒太子,霍亂朝政為由,把文彥玉的身體火化了。
在文彥玉身體被火化的那一日,濃煙滾滾,公儀問琴在長公主府看著那些濃煙,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說出了一句話︰“我本以為大姐和二哥是不一樣的。”
大姐就是公儀女帝,二哥自然就是宮倦。
文彥玉靜靜道︰“你說得對,她根本就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她隻愛她自己,和她公儀家的天下。”
公儀問琴閉眼,頹然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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