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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裡,宋爺爺把木門鎖好,回頭朝宋皎招了招手:“卯卯,走,爺爺先給你燒水洗臉。”
“好。”
宋皎一大早就被挖起來陪爺爺接旨,後來爺爺看起來不太高興,他也就不敢吵鬧,只能坐在爺爺身邊犯困。
這時爺爺開了口,他才放下小狗,小跑著到了爺爺面前。
宋爺爺把他抱起來,去了廚房。
入了八月,西北的天氣越來越冷了。
宋爺爺燒了一壺熱水,倒在盆裡,又兌了點冷水,把宋皎的小毛巾洗了一遍,捏著他的下巴,給他擦臉。
宋皎就坐在土築的灶台上,整個人都暖呼呼的,要是爺爺擦臉的動作輕一點就更好了。
他試圖掙扎:“爺爺……”
宋爺爺又給他擦了兩隻手,才放開他,自己就著宋皎用過的水洗了把臉。
宋皎想了想,問道:“爺爺,我們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宋爺爺沒有回答,隻道:“今天更冷了,你回房間多穿兩件衣裳,把新做的那件加棉的穿上。”
“知道了。”
宋皎從灶台上滑下去,宋爺爺捏著小黃狗的後頸,把它提起來,也用巾子擦了擦,然後遞給宋皎:“去吧。”
宋皎抱著小黃狗,出了廚房,才回到房間,打開衣箱,就聽見大堂裡傳來腳步聲。
系統趴在門縫邊:“卯卯,爺爺是不是不太對勁啊?”
宋皎隨便套上衣裳,也跑過去看:“我也不知道,你看見那個黃紙上寫了什麽嗎?”
一人一狗趴在門邊,系統無奈:“傳旨的太監都念出來了。”
宋皎鼓了鼓腮幫子:“我當時很困嘛,就沒認真聽。”
“就是誇了爺爺一通,說爺爺是國之棟梁,還說土匪造反的事情,肯定和爺爺沒關系,皇帝相信爺爺,皇帝還讓人送給爺爺一壺禦酒。”
宋皎不明白:“那爺爺怎麽會不高興?”
系統早就反應過來了。或許聖旨上,從頭到尾講的都是反話。宋爺爺與吳將軍是姻親,如今吳將軍跟著土匪造了反,皇帝沒有不疑心的道理。
就算宋爺爺確實從始至終堅定不移,但皇帝遠在京城,為求穩妥,也很難再起用他了。
況且,宋大史官之才,天下皆知,如果皇帝不用他,恐怕也不會讓任何人再用。
那壺酒的深意,或許正在於此。
但系統也只是揣測,他抬眼看了看一臉天真的宋皎,暫時將揣測藏進心裡。
大堂裡,宋爺爺拿起聖旨與酒壺,轉身又進了廚房。
宋皎和小黃狗連忙跟上。
廚房裡灶火正旺,宋爺爺將酒壺放在灶台上,借著熊熊火光,將聖旨再看了幾遍。
正如系統所說,那聖旨上,從頭到尾都在誇讚他,國之柱石,朝廷棟梁。
但是聖旨上有一句話,傳旨的太監沒有念出來,系統沒有聽見,也就沒有轉述給宋皎。
那句話是——
卿若有心,自行取舍。
宋爺爺將聖旨收進懷裡,轉身拿起那壺酒,走到牆邊,把封死的老鼠洞給拆開。
他倒了點酒在老鼠洞前的地上,等了一會兒,沒見老鼠出來吃,想了想,直接挽起衣袖,伸手進去抓了一隻老鼠出來。
在廚房門口偷看的宋皎和系統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爺爺徒手抓老鼠!
宋爺爺捏著老鼠,讓那老鼠去喝灑在地上的酒,老鼠只是碰了一下酒水,很快就開始痙攣。
宋爺爺丟開老鼠,重新拿起酒壺,把一壺酒都澆在老鼠的屍體上。
穿腸毒藥,連老鼠的皮毛都腐蝕了大半。
原來是這個意思。
涼州城已然被土匪攻陷,皇帝仍能派人來涼州城傳旨,他不是不知道宋史官的處境,也不是不知道宋史官的用心。
正是因為太清楚了,才會理直氣壯地提出這樣的要求。
宋史官是天底下最忠心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門外的宋皎看著死去的小老鼠:“系統,我明白了。”他推開門,小跑上前:“爺爺。”
宋爺爺應了一聲:“怎麽了?”
宋皎躲在他身後,小聲道:“爺爺,《水滸傳》裡的梁山好漢就是這樣死的。”
宋爺爺回過神:“沒事,爺爺不會死的。”
他將酒壺丟開,轉頭去洗了手,抱起宋皎:“走。”
要想活命,他們得馬上走,皇帝派來辦事的人一定會把事情辦穩妥了再走,就算他不喝毒酒,一會兒也會有人灌給他的。
他真是昏了頭,才會寄希望於皇帝。
宋爺爺抱著宋皎,才走到後門前,便聽見有兩個人在說話。
“那毒藥立時三刻就能斃命,算算也是時候了,咱進去看看吧,要是宋史官……”
另一個人攔了他一下:“再等等吧,宋史官也算是個體面人,總得給他留點換身衣裳的時間。”
兩個人歎了一聲,都不再說話了。
宋爺爺捂著宋皎的嘴,轉頭拿起靠在牆邊的柴刀,拿在手裡掂了掂,準備帶著宋皎從另一邊的門走。
可是沒等他離開,便聽見門外由遠及近,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門外的兩個人顯然也有些慌了。
“誰的人?”
“那個土匪。”
“不行,來不及進去看了,直接放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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