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不解:“你這是什麽意思?打你的那群人是和你有仇的嗎?他們……”
陳宿如同囑咐後事一般的語氣:“我是西北雲州北陽人士,我娘原本是雲州獵戶之女,我自小與我娘一起,生活在北陽。我五歲的時候,我娘帶著我搬到了豐州。”
宋皎看著他,陳宿繼續道:“我一直不知道我爹是誰,一直到後來,我六歲的時候,我爹來了,我知道我爹是誰了。”
宋皎蹙眉:“是誰?是我認識的人嗎?”
“是。”但是陳宿卻不願意再說下去,轉了話頭,“我今年十六,豐州大雪,我娘死在大雪裡,我一個人孤立無援,我娘一定讓我來鳳翔城尋親。”
“我來了鳳翔城,可是我不敢去認我爹,他已經有妻兒了,我怕壞了他的名聲。我就在私底下見了他,我想回家,但是他……”
宋皎恍然:“他不答應,就派人來……”
“是,我初來鳳翔城沒多久,自認為與人為善,從不曾得罪過哪位貴人。我還是在柳公子家的書堂裡做事的,有小公子護著我,不會有人敢這樣對我下死手的。”
“可是……”宋皎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陳宿的父親,是某位高官。
陳宿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把手裡的玉佩交給他:“這是我爹給我娘的信物,我爹不會不認。”
“你爹是……”
“二爺,謝二爺。”
陳宿說完這話,便垂下了手,仿佛早已經精疲力竭,方才不過是在苦苦強撐。宋皎愣住了,正巧這時,小二也把大夫給請來了。
宋皎怔怔的,被謝沉拉開了。
大夫開始給陳宿治傷,小二們忙成一團,宋皎和謝沉,還有朋友們,也不好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就先出去了。
方才陳宿說話時,謝沉一直站在宋皎身後,他們說了什麽,謝沉也全部都聽見了。
他看向同來的朋友們,他們離得遠,應該沒聽見。
謝沉道:“今天也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卯卯在這裡再留一會兒。”
人命關天的時候,朋友們也沒了玩笑的心思,應了一聲“好”,又讓謝沉和宋皎自己小心點,別在出事了,就離開了。
他們都走了,謝沉又讓小二在隔壁再給他們開了一個包間。
謝沉對宋皎道:“走吧,進去說話。”
“嗯。”宋皎剛要跟他過去,忽然又想起什麽,“對了,你不是也受傷了嗎?我去拿點藥。”
謝沉就在外面等著,宋皎回到包間,讓和大夫一起來的藥童給他拿了一瓶藥酒,就出來了。
“走吧。”
謝沉的聽力倒是好:“陳宿又在裡面喊你?”
宋皎有些無奈:“可能是因為他剛來鳳翔城的時候,是我救的他。他身上都是被打出來的傷,大夫都圍著呢,我進不去,還是等大夫包扎完了再去看他好了。”
兩個人進了另一個包間,宋皎道:“你去趴著,我給你上藥。”
謝沉依言趴在榻上,宋皎看了一眼:“把衣服脫了。”
“噢。”謝沉又坐起來,解開腰帶,脫了上半邊衣裳,重新趴下。
宋皎看起來還是有些走神,他在榻邊坐下,把手裡的東西都放在榻邊的小桌上,包括那個玉佩。
謝沉伸手拿起玉佩,看了兩眼。
宋皎問:“怎麽樣?是二叔的東西嗎?”
“不知道。”
那玉佩上刻著一個“謝”字,可是謝家土匪起家,哪裡來的什麽用來辨認或者標記的家徽?
謝沉皺了皺眉,就把東西放回去了:“照他的說法,這東西是他六歲的時候,二叔給他娘的。當時我們也才五歲,你才剛來,我也不記得事情,怎麽會記得這東西是不是二叔的?”
宋皎看了看謝沉背上的傷:“先給你上藥吧,這件事情等一下再說。”
一道手掌寬的木棍打的,棍子敲在他背上,都打斷了,留下一道長長的印子,現在已經開始發紫了。
宋皎試著碰了一下,擔憂道:“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吧?”
“沒有,否則我站都站不住。”謝沉趴著,鼓起腰背上的肌肉,“看我。”
宋皎破涕為笑,輕輕拍了一下:“趴好了,等一下更嚴重了。”
他打開藥酒,在兩隻手掌都倒了一點,然後搓搓手,給謝沉上藥。
謝沉疼得齜牙咧嘴的,直抽冷氣:“啊——嘶——”
“我已經很輕了,不能再輕了。”宋皎皺著眉頭,他喊得實在是太慘了,只能暫時停下動作,湊過去看他,“真的很疼嗎?”
謝沉的眼睛裡都起了一層霧蒙蒙的水光,他點點頭:“疼。”
宋皎摸摸他的額頭,用指尖撫平他蹙起的眉頭:“那要不然,我讓他們再去給你找一個大夫來上藥?”
謝沉“嗷嗷”的亂叫暫時停住了:“不要。”
“那我繼續給你上藥了。”
“嗯。”
謝沉倒是不再叫了,抱了一個枕頭過來,咬著枕頭角,面目猙獰。
宋皎再給他抹了兩下藥酒,看見他的表情,再問了一遍:“真的很痛?”
謝沉點頭:“嗯。”
“那我再輕一點。”宋皎繼續給他上藥。
謝沉第四十六次“嗷”地喊了一聲的時候,宋皎問:“你剛才在其他人面前,怎麽沒喊?被打的時候,我回頭看你,你好像都沒有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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