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懷生只能想到江雁借給他的披風, 江雁那般『性』子的人,必然不會燻香,藺懷生也實在聞不披風上有麼味道。聞人樾的嗅覺有麼靈敏?亦或是他詐人的話術。
“覺得我在誆你?”
聞人樾仿佛知曉藺懷生心思, 在他耳邊說了麼一句。
小郡主臉『色』發白, 僵直地坐在位置上。氣氛死寂至壓抑, 燒燭的聲音竟在耳邊分外清晰。聞人樾替藺懷生挽了鬢邊濕發後,又不厭其煩地幫他勾每一縷黏在後頸的發絲,他隻用手,就恢復了先前他梳好的原樣。
“生生, 你的衣食住行沒有一樣不經我手,你的香是我親自挑的, 我知道是麼味道。”
聞人樾手停留在藺懷生的後頸。
“很襯你。”
說完, 聞人樾便適當退開了。他輕車熟路地走到屋,櫃子拿藺懷生的披風,後站在他身後, 披風嚴嚴實實地罩在藺懷生身上,雙手繞到前頭系好了結。
聞人樾坐回原位,微笑道。
“用膳吧。”
桌上也有擺他的碗筷, 顯然他還沒吃晚飯。藺懷生盯著面前的五菜一湯,食不下咽。聞人樾已經動筷慢條斯理吃來,他每樣都嘗了一遍, 倏然問藺懷生。
“生生何不吃?”
藺懷生聽明白了,捏著筷子開始夾。
滿朝皆嘆端方君子的聞人樾在面對藺懷生時有個怪癖, 他不喜歡藺懷生一用飯時擺公筷。侍女們擺過一次,再也沒有之後。可藺懷生不喜,他是金枝玉葉,小麼都是好的, 哪肯別人做互嘗口水的惡心事。王府一朝變天后,聞人樾排眾議,把藺懷生接來,他讓小郡主永享富貴,卻在一點事上總是讓藺懷生難堪。
藺懷生一筷子、一筷子地把食物塞進嘴,他食不知味,除了反、恐懼,還因他滿身的狼狽,他裙擺、鞋子、袖口都濕著,他現在坐著,隻覺得踩著一灘池水,腳趾都涼得有些麻木,他身上還披著披風,在一次次地舉手夾菜中,披風像第二層皮,緊緊黏在他濕漉漉的袖口,再好的料子現在都讓藺懷生難受。
可藺懷生還是只能用膳。
聞人樾時候已經放下筷子了,他親自下廚又親自等待,仿佛不餓,於是開始的那幾筷子就好像是一種儀式。他盯著藺懷生,看藺懷生重復地往嘴塞,已經不像在用膳,是用刑。藺懷生的臉始終低垂著,那原本聞人樾梳理好的發髻,又垂了絲縷濕發。聞人樾皺眉,想再次替人梳好。一滴雨水落進碗,又有第二滴,是藺懷生的眼淚。
聞人樾『露』笑容,溫潤如竹的男人走到藺懷生身邊,拿帕子,另隻手抬藺懷生的下巴。藺懷生咬緊牙關,不肯抬臉給他看,聞人樾也不強求,松開手,隻把帕子遞給了他。
男人一點也不慌張,在他,藺懷生的生氣與委屈好像都是一種美麗,他饒有興致地欣賞,藺懷生擦乾淚、攥著他的帕子指節凸的手,聞人樾才適時開口。
“怎麼委屈來了?”
“我沒有怪你,生生若是吃飽了,何苦還要再委屈自己。沒有誰值得你委屈。”
惺惺作態。
藺懷生簡直恨死了聞人樾。
藺懷生咬緊牙,隻說︰“……我想去梳洗了。”
滿桌子剩下沒動的菜,聞人樾個下廚的人卻比食客還不愛惜。
“去吧。熱水我讓人燒好了,會叫她們端上來。”
藺懷生也有個“怪癖”,金貴的身,在屋子時卻鮮少要人伺候,特別是沐浴。不像藺懷生嫌棄聞人樾,聞人樾覺得小郡主無論麼樣子都很有趣。
也因了解藺懷生的一習慣,聞人樾直接下樓去等。
正好侍們抬完了水,聞人樾指著桌上的殘羹冷炙,說道︰“收拾掉吧。”
他不可惜,只是有些嘆,哪怕他親自下廚,是拿得手的美味佳肴,藺懷生依然不喜歡。
……
藺懷生人都走後,又謹慎地『插』上閂子,才抱著乾淨衣裳沐浴。
脫下鞋襪,蒼白的腳趾已經了皺,熱水相觸,皮膚仿佛更加皺縮。當整條腿逐漸沒入浴桶,少年的清瘦身軀短暫顯現又隱藏,男扮女裝的秘密難以啟齒,只有片刻的松懈解脫。
藺懷生身體微微蜷縮,下巴沾著一點水,氤氳不斷升騰的熱氣讓受寒的身體終於舒服了。在極盡奢侈的大浴桶,藺懷生懨懨欲睡地享受著,若是副身體健康些,他還能泡上更久。
藺懷生吐一聲嘆息。人難免貪心,在死了還能以另一種方式“活”著之後,就開始想要更健康的身體。不知道下一次副本,能不能抽到他更滿意的角『色』。
泡夠了,藺懷生在暈倒之前浴桶來,免得他男身的秘密暴『露』得不償失。
等他穿戴收拾好,已經是小半個時辰過去。藺懷生推開門,守在門外的婢女婆子就極有眼『色』地進來,他往下望,聞人樾依然等在那。
他只看了那麼一眼,聞人樾卻好像心有靈犀,也抬頭,藺懷生躲了回去。
聞人樾再上來的時候,手頭拿著一碗『藥』,藺懷生光看那顏『色』,舌苔就已經開始犯苦。他正襟危坐,一副不怕的樣子,然聞人樾第一句話卻藺懷生想的南轅北轍。
“穿得少了。”
他一本正經地指來,把『藥』碗遞到藺懷生手,又去翻新的披風。男人對於種事情有一種異常的熱衷,他對於藺懷生的一切又是了若指掌,聞人樾就像他給藺懷生每一次系的披風的結,讓藺懷生透不過氣。
也許他唯一仁慈的地方,就是來沒有想過在每一碗『藥』中藺懷生毒死。
藺懷生一口氣『藥』喝完了。
直到刻,聞人樾才終於『露』不讓人膽怯、發自真心的微笑,他好像就此放過了藺懷生,甚至願意反過來給藺懷生甜頭。
“跑去江雁了?”
藺懷生沒有反駁他自己其實是去看姐姐,聞人樾辯口舌毫無意義。
聞人樾說︰“生生,你我朝夕相對,有時候你對我的信任還不如一個幾年不的江雁。他現在不能再應你一聲‘姐夫’了,我卻是你堂堂正正的夫君。”
藺懷生不太情願,半天憋一句︰“我們還沒有成親。”
聞人樾沒有反駁他。
“你既如此信任你的姐夫,他可有關於案子的半句話透『露』給你?他告訴過你,他剛去了兩名當晚也住在驛館、且都與端陽郡主有過交談的嫌犯嗎?”
藺懷生看向他。
聞人樾笑了。
“生生,我可以帶你去。”
聞人樾是個老練的捕手,他知道撒麼餌對於藺懷生有用,以此把個在生病邊緣的小郡主哄去早睡了。也不知道該不該歸功於個心眼多成篩子的男人,藺懷生沉沉睡了一覺醒來後沒有發熱生病的跡象。
藺懷生正要身,卻發現枕頭旁邊放著一張字條。
那上面寫道︰
[我知道你的秘密。]
堂皇之的挑釁。
就好像曾有一個人在夜佇立在藺懷生的帳子外,他掀開帳子、放下字條後,陰惻惻地盯著藺懷生看,成他的第二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