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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陷阱〔無限〕》51、泥菩薩(3)
另一邊,祭典仍然進行著。

高台是用木板混磚泥連夜搭成的,很簡陋,但在場參與祭拜河神的村民們目光炯炯,完全投入到這場心靈的滌洗之中。

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篤信神,夠為神做的事就越是難以置信;越是大災,越要見血,仿佛這樣才足顯虔誠與狂熱。祭台之上擺滿各家出資的牛羊雞鴨,有活體,也有已放過血的死禽和烹製的菜肴。而這些前不久通通都是村民們舍不得動的生計工具。

祭台上,有人正在吟唱祝詞。

“一請神,活牲來!”

“二請神,死牲來!”

底下的村民也開始跟著吟唱,他們企圖上達天聽,讓所信奉的神聽到他們的祈求,以得庇佑。無論是信仰河神還是信仰菩薩,但幾乎所有的村民,都真心實意地篤信著神明,神對這個封閉的大山來說,太重要。

一聲聲,一聲聲,被雨朦朧,又傳響山谷。這是人類蒙昧又動人之所在。

“三請神,河神青睞,人牲來!”

隨著唱祝人的嘶吼,村民們竟真的推一個人上來。對方被五花大綁,藺懷生認出,那是之前拿著鋤頭與隋凜大打出手的汪D。

雨越下越大, 裡啪啦砸得人臉痛,唱祝人愈發狂喜,更大聲地催促︰“人牲來!人牲來!”

藺懷生與河神齊齊斂表情。

河神說道︰“我可不收人牲做祭品。”

隨即,河神幾乎嘲弄地感嘆道︰“但我感受到信仰,很多呢……人真是可怖的存在。他們造神,成就你我,但你我或許不過是成為他們實現心願的倀鬼。”

藺懷生說︰“先救人。”

而那頭,以唱祝人為首的村民正在對被捆綁的汪D逼問︰“金子交出來!”

“是啊,那尊金子交出來!那是你們家的東嗎,那是全村的東!”

“你貪神的東,你全家就得遭報應的,你不信?這就是命。”

被押成下跪姿態的汪D聞言,抬頭,露出一雙不羈又戾的紅眼,他的樣子像是有話說,唱祝人就靜默等聽,他也認為汪D定說些什麼,比如服軟求饒。

但汪D唾一,直接噴在對方臉上,而後大笑。笑聲很快就啞下去,幾個人他推在地上拳打腳踢,四肢受縛,青年就像砧板上錘爛的肉。先前他怎麼對待隋凜,如今也受到等樣對待。

磅礡大雨中,一陣幾乎叫人震耳欲聾的轟雷竟直接打在祭台的供桌上,一瞬間所有人看到藍紫色的火光。

對汪D的毆打停止,村民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人吐露出所有人的惶恐︰

“神降天罰……”

但立刻就被唱祝人嚴厲駁斥。

“不可!河神聽到我們的呼喚,這雨,就是給我們的賜福。你,你,還有你,”領頭人直接那些面露遲疑想退縮的人公然指出來,怒目以視,“你們想要造反嗎!”

被指的那些村民立刻縮起脖子,這唱祝人在村子裡的份很高,他們不敢造次。只是,神鬼之說既然深深扎根在這些人的腦海中,他們又怎麼不害怕剛才的天雷呢?一時間,也無人敢對地上的汪D動手,便沒發覺,汪D上已然覆著一層無形的膜,像是輕薄的蟬衣,是菩薩堅不可摧的庇護。

雨已不落在他上,汪D一怔,但又覺得,誰庇佑他呢。

場面一度僵持,台上人努力想要將儀式進行下去,度對汪D嚴加拷打逼問金子下落。但二場雷毫無預兆地度降下。

這一次,它不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時間,只聽得一聲爆響,有什麼被轟斷,睜眼,眼前竟是猛烈的火勢。大火吞噬著唱祝人,吃著他的皮肉,吞咽下他甚至來不及發出的慘叫,很快將他吞噬,向供台周圍蔓延去。

有一瞬間極致詭異的靜默,隨後眾人爆發出驚恐的騷亂。“啊——!”有逃散的,有救人的,但後立刻也被天火殘忍地啃咬皮肉,好些人緊緊挨著被燒,如被簽子串著烤的人肉。

河神側目,藺懷生皺眉飛快反駁道︰“不是我。”

河神立刻就說︰“自然,菩薩心善不過。”

河神又說也不是他。情況危急,兩位神明不多言,分別出手營救。藺懷生將汪D與其他還在台上的村民救下來,而河神則施法以熄滅天火。

兩位神同時於村民面前現出真,人群更騷亂驚駭。

原本不知道在哪的隋凜,一看到菩薩,睜大眼楮立刻沖出來。其他人都在避,對雷火,對神明,唯獨他是毛頭小子熱血沸湧。所以,他一下就來到藺懷生邊。

事急從權,藺懷生未與隋凜寒暄,隻說︰“人扶起來吧。”

虔徒對藺懷生的話奉若聖旨,就是舍一剮都渾不怕,下就汪D的繩子給松,人從地上拽起來。先前火藥味濃烈到大打出手的兩個人,如今倒一一種頗為戲劇化的方式共處。這時候,那個汪D的同伴也跑出來攙扶他,汪D踉蹌兩步後,站直,雙唇緊緊地抿著,看一眼藺懷生後隻盯著台上熊熊的不詳之火。

雷火終於被鎮壓住,天地間只剩下依舊磅礡的大雨,和台子上多出的幾具焦黑難辨的殘骸。

好好的祭典竟落得如此,這讓這些村民更加惶恐。他們從前拜菩薩,知道菩薩的模樣,下就對台子上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新神膽戰心驚,有一個人朝河神跪下後,就接連片地有人匍匐在地,嘴裡喊著饒命。

“神明大人,饒命!”

“大人饒命!”

河神毫不在意這些朝他跪拜的人類,只看向藺懷生,話也似乎是單獨對他說的。

“這場雷火不對勁。”

河神掌水,最終沒有救下那幾個村民,事情逐漸走向詭異。

藺懷生答︰“我知道。”

眾人只見菩薩赤足足尖一,下一瞬便到祭台上,與另一位神肩而立。

藺懷生俯,伸手向焦黑屍體。菩薩那白淨的指尖,連貢給自己的香都未親自撚過灰,很難想象這樣一隻手要去踫其他的汙濁,更遑論期間他的指尖可離開傘面的庇佑。河神的眉宇不自覺皺起,他想出聲提醒或打斷這位菩薩,但後來居上。

有誰接過藺懷生手中的傘,替他撐傘,冰雨裡炙熱掌心短暫的覆觸顯得格外記憶銘心,藺懷生回頭,見到隋凜不知不覺又跟上來,他高大,藺懷生又已俯下去,就顯得他的眼是那麼誠心誠意,滿滿隻裝一個菩薩。菩薩看他,這一瞬,男人隻略顯木訥地抿抿唇,掩飾他的緊張,他沒有和菩薩吐露他任何一顆虔誠的心,隻將傘舉得穩穩的,讓菩薩在傘內,他在傘外。

藺懷生略怔片刻,隨後對來人頭微笑。

菩薩回過去,高大的山村青年,才遲遲笨拙地效仿菩薩的笑容。

藺懷生次伸出手,這回油紙傘無比穩地遮著他。他指尖剛觸踫到焦黑的屍體,就撚下一塊碎屑,隨後,一整具屍體竟就頃刻間化為煙塵,又被雨濕重,落在地上成為踩踏的塵埃。

在極短的時間內,這幾個原本活生生的人變成這樣,這場天雷之火的確恐怖且不詳。藺懷生嘗試比較,認為這其中所蘊含的力量,絕不是他一個泥所塑的菩薩可以與之匹敵抗衡的。所以盡管河神否認是他所做,但在藺懷生心裡,對方的嫌疑依然很重。

心裡想著,藺懷生便去看河神。只見這位神君在一旁看著他們,神色冷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這位初生的新神,已在藺懷生面前展現各種神色。

後來不知怎的,汪D也由他的同伴扶上來。台上心各異,台下人聲紛紜,在這陰暗的雨天裡烏泱泱鬧成一團。

不知道什麼時候,吵嚷的聲音漸漸變,又更靜默,有一個同樣很年輕的男人被底下的村民推選出來,作為和兩位神明交談的代表,更準確的說,是和他們現行供奉的河神對話。

青年微仰,但目光十分謙卑地隻落在河神的足靴處,他高聲說道︰“河神大人,我是李清明,代表我後的父老鄉親,陳述我們內心最虔誠惶恐的敬意。您現,我們已是萬分激動。村子裡歷來心誠,從不做犯神的大錯事,若有讓您動怒之處,或許是大家無心犯您的忌諱,無論如何在這裡和您賠罪。”

這個人的這番說辭,河神抬得如此高,但也同樣在心裡認為這場天雷之火就是河神對他們的懲罰。

果不其然,河神聽以後沒有被吹捧的得意,而將在場台下所有所謂他的信眾們都掃視一遍。無一敢回應神明的目光,這些人類膜拜神,但也對神有著無限的恐懼。

藺懷生聽到河神笑一聲,似譏似諷,但不像對藺懷生那樣澄清說這件事非他所為,而是倨傲地問︰“賠罪?你們賠什麼。”

叫李清明的男人回答道︰“還請尊神容許我上去台上。”

倒還賣起關子。河神就允他。

李清明來到台上後,台上正好共六個人,虔徒、倀鬼、惡人、過客,也許都一一到齊。

李清明對河神指指一旁的汪D,說道︰“這人家中有一尊金塑的神像,我們願為尊神重新熔鑄,供進您的廟宇。”

一時間,台上其他兩個年輕人——無論汪D還是隋凜,他們的樣子都恨不得李清明被剛才的天雷之火燒死,將他挫骨揚灰。

李清明早有預料,不等二人逼近,就已有最冠冕堂皇的說辭︰“汪D,那尊金神像只是時由你爸暫為保管,它是全村人賣牛宰羊一年年、一代代的積蓄攢下來的,不是你們家的。何況,時你爹不也同意將神像毀重塑,獻給尊神河君嗎?”

“我知道,汪叔出事,你心裡不好受,恨上我們,但也不該忘你爹的初衷。”

汪D恨笑道︰“害死我爹命的初衷?”

李清明不理,隻答︰“這已是本就決定好的事。”

這也是堵隋凜的嘴。

在場只剩下一個人還在狀況外,汪D旁的外鄉青年吶吶地發問︰“什麼神像……為什麼要重塑?”

撐著傘,方才就極說話的藺懷生倏然輕聲道︰“因為那尊金神像,原本塑的是我。”

藺懷生語落,眾人目光皆看向他,包括先前似乎刻意忽視他的李清明。

但藺懷生記得他。那個提一大袋紅塑料袋裝來,裡面都是香,拔去別人的、非要自己的,然後此刻要屬於藺懷生本來的金神像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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