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服的衣袖是無比順滑的,宋醉拉住袖子的手壓根沒用力,可男人立馬停下了。
由對方停下的速度太快,以至他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麼,當男人轉過身他才深呼吸了一口開口。
“我身上下加起來只有五萬多一點,我沒什麼錢的,找我大概是找錯了人。”
宋醉坦誠自己的貧窮,他並不覺得窮是件丟臉的事,他見過在掙扎在生存線上還沒放棄希望的人,也見過在金錢堆裡醉生夢死的人。
“五萬多?”
賀山亭清楚記得張驍的是十萬,以宋醉一分錢掰成兩分錢的節省,不可能在短短兩天的時間裡花完十萬。
“不信的話我可以銀行卡,上面的余額只有五萬多。”宋醉認真分析,“我不了好生活,但如果能接受的話我可以養。”
當他一呵成說出後一句話,差點以為自己的大腦宕機了,他為什麼要養一個認識僅一個月的人。
他還沒來得及反悔便聽見對方含著笑意的一聲嗯,顯心情很好的樣子,他的頭髮反而有無力趴在了腦袋上。
男人彎了彎身,視線好與他平齊,將他垂在眼皮上的額發到一邊,專心注視著他。
“那我也會一直在身邊,照看、陪伴直到不需要我為止。”
仿佛是在說鄭重的誓詞,宋醉被那雙藍灰色的眼珠看得臉上一熱,心臟驀地以每分鐘一百一十九次的速度動了動。
他自己規劃的未來是在學校安心學物理,從本科一直讀到博士,畢業後在高校找份穩定的工。
在這份未來裡沒有其他人,他隻用悶在實驗室做學術,可他感覺由阿亭的到來,自己慢慢偏離軌,像駛向未知方向的火車。
他不知道未來的方向是好是壞,但有個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太有誘惑力了,他沒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賀氏的辦公室裡鄭秘書坐在位置上工,他在工裡是小心慎重的人,好奇心對秘書這個職業而言就是死敵。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家老板為什麼要他找滬市破的樓,近沒聽到風聲說要棚戶區改革。
電話裡的男人似乎對那棟白送沒人要的爛尾樓十分滿意,他小心翼翼問︰“要買下那棟樓嗎?”
“太麻煩了。”
鄭秘書一想也是,這樓裡的住戶大多是釘子戶,交涉起來肯定不容易。
“把那一片買下。”
聽到這句話鄭秘書抽了抽眼,因為單獨買棟樓太麻煩,既要花功夫,倒不如把整個片區買下。
另一邊賀山亭神色平靜掛了電話,宋醉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開口︰“快到熄燈時間了我回去了,也好好回樓裡休息。”
望著破舊的樓道男人撩起眼皮︰“爛尾樓存在安隱患,長期閑置疏養護,我住著倒沒事,站下面危險。”
經過這番提醒宋醉仔細打量了這棟爛尾樓,由天花板滲水,樓道裡的牆壁一大塊兒一大塊兒地脫落,牆壁的粉末積在地面上,沾著雨水的味聞著便嗆鼻。
爛尾樓的鋼筋頂向外傾斜,從力學上來說這棟樓已經在瀕臨的邊緣了,他後知後覺判斷這棟樓已經不適合住人了。
宋醉不可能把人帶到宿舍住,要是被學校查出來會扣操行分,他猶豫著問︰“今晚去賓館可以嗎?”
他後一個字還沒說完,男人便面無表情從樓道裡轉身,顯是一刻也忍受不了這環境了,他不由得好奇過去是怎麼住下去的。
兩人離開爛尾樓回滬大北門,宋醉打開軟件訂周邊的賓館︰“今天在賓館湊合住一晚,明天我再找房子。”
賀山亭斂下眼應了一聲。
“對了身份證在身上嗎?”訂完房他想起來問,“到時住賓館要用。”
“押在欠款人那兒了。”
宋醉沒想到阿亭連身份證沒有,沒證件在社會上寸步難行,他望向男人的眼神更憐憫了。
入夜滬大北門的對面是五顏六色的燈牌,他們進亮著招牌的賓館,一個敷著面膜的阿姨坐在前台︰“住宿嗎?”
“在軟件上訂了一間房。”
宋醉拿出自己的身份證,辦理好了入住手續要出前台,阿姨斜睨了眼他們︰“一張身份證不能住兩個人的呀。”
“他只是過去看看。”
阿姨一臉見多識廣的模樣,完不信他的說辭︰“們年輕小情侶這麼說,這一看吶就看到床上去嘍,到時警察查房我們說不清楚的呀。”
宋醉被辛辣露骨的話嗆得滿臉通紅,滬市的阿姨這麼難對付的嗎,他發誓自己沒有這個念頭,見他臉皮薄阿姨揮了揮手︰“我當什麼也沒看見。”
他馬上說了聲謝謝向房間,插上房卡房間一片通明,床榻整理得很乾淨,或許是聽了阿姨的話他在房間怪不自在的。
“好好休息我了。”
說完宋醉轉身準備出房間,因為好長時間沒得到回應,要回頭時聽到花灑打開的聲音,他扭到一半的脖子 地一聲硬生生扭了回去。
緊接著浴室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對方應該是受不了沾染的塵土準備洗澡,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少年的眼前忽浮出不該有的畫面,一個念頭在腦子裡劃過,他罵了自己一句,猛關上房門身體靠在門壁上,過了一陣才鎮定出賓館,可耳邊似乎——
還殘留著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