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小在西南山村長大聽得最多的便是學習改變命運,他背完單詞才開始收拾行李,門外傳來僕人們旁若無人的討論。
“收拾個東西還這麼慢,指不定在房間裡小聲哭,可有什麼辦法,白問秋還記著給我們帶吃的呢,他兩年來一『毛』不拔,連人家半點都比不上。”
“誰不知道那位最難伺候。”
“他肯定要吃苦了。”
宋醉聽不見般收拾東西,在許家的日子裡他每天早上五點起床背單詞,上午看英語下午看數學,沉浸在學習的充實裡。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滿那一定是許家僕人的話太多了,他在行李箱裡裝上滿滿當當的課本,走下樓坐上開往賀氏公館的車。
*
夜『色』下滬市依舊悶著熱,宋醉提著沉重的行李箱站在賀家大門前,還沒待他走近警衛人員厲聲提醒︰“無關人員不準進入。”
他轉身朝身後的車輛望去,許寧從車上走下來說︰“我有事要找我小叔。”
警衛認出許寧撥通別在腰間的通訊儀,通報後放他們通行,大理石大門這才開啟。
宋醉沒來過賀家公館,聽說經歷過五次擴建面積上萬平,比他住了兩年的別墅十倍還大。
同想象中的建築群不同,走入大門是層層疊疊的山林,行廊上點著綽約的夜燈,隔絕外界的喧嘩無比寂靜,別人或許想的是寸土寸金,少年默默想適合上自習。
不知走了多久兩人穿過山林走進棟白『色』巴洛克建築,許寧停下來向少年囑咐︰“我小叔喜歡安靜,進去後不要隨便說話。”
雖然賀山亭是他的叔叔,但他的父親同賀山亭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賀山亭的母親出身世代名門的賀家。
有個說法是賀家光是賣地皮便能賣百年,賀山亭作為賀家繼承人生來便高高在上,如果不是這層關系他們許家在滬市根本無法立足。
宋醉聽話點頭。
他們坐上電梯來到書房外,許寧不確定賀山亭的態度,轉頭對少年說︰“你先在外面坐著。”
許寧察覺到身後的注視,即便他離開也要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少年是真的喜歡他,他想了想補充一句︰“我盡快回來,你不用總盯著門口。”
說完他敲門走進書房,少年在書房外的椅子上端正坐下,深知時間就是金錢,不僅沒有盯門口,一陣的聲音後,還從行李箱裡慢條斯理拿出試卷準備做題。
*
書房南面的窗戶正對著山林,內飾灰白沒有任何『色』彩,只有牆壁上掛著張泛舊的油畫,畫的是山風吹『亂』寧靜的江水。
許寧走進書房時聽見內裡傳來談話的聲音,似乎在討論並購案,他不敢多聽在原地站定,賀山亭身邊的方助理給他倒了杯咖啡。
盡管出身名門賀山亭在資本市場上的名聲並不好,同實業出身的父輩相比,賀山亭無疑是天生的資本動物,通過收購重組獲得收益,多少企業在賀山亭手裡折戟沉沙。
曾有人撰文指摘賀山亭是門口的野蠻人,更有甚者說毀了華國實業,隔天報紙便被收購了,行事手段可見一斑。
賀山亭從小在國外長大,許寧見賀山亭的次數並不多,初次見面是在賀山亭母親的葬禮上。
葬禮那天下著細雨,那時的賀山亭在前來吊唁的客人中長袖善舞,完全看不出少年喪母的悲傷,在葬禮上完成了初次人脈收割。
葬禮次日對新能源巨頭的成功收購震驚當時的交易所,為賀氏引入堅實的現金流,眾人私底下都在議論這位賀家的繼承人心冷。
“你來做什麼?”
泛冷的嗓音打斷許寧的思緒,他端著杯子不安地朝裡面望,燈光被翻滾的夜『色』吞沒。
膚『色』蒼白的男人坐在實木椅上,因有德國血統輪廓深,眼瞳是罕見的藍灰『色』,光線明亮時偏銀白『色』,是張足以過目難忘的臉。
不過當賀山亭從椅子上站起時,一米九二的個頭極有壓迫力,面對這位長輩許寧忍不住膽寒,準備好的說辭全忘了。
在賀山亭的注視下他結結巴巴問︰“您方便照看我一個朋友嗎?隻用住兩個月。”
方助理忍不住好奇問︰“你哪個朋友?”
許寧從小在國際學校讀書,交往的朋友基本都是二代,門外的少年看著也不像有錢家庭出來的,坐在椅子上怯怯的。
“我男朋友宋醉。”
方助理瞥見書房外的少年明白了。
許寧這人從小便不讓人省心,誰都知道他打小喜歡白問秋,連他一個外人都知道許寧平凡人生裡的著名事跡。
白問秋生日那天為了討白問秋歡心,在下雨天的山頂上玩速降差點摔斷腿,人在山裡失蹤生死不知,派了不知道多少救援隊都沒找到人,許家父母都求到賀山亭這兒來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嚇得白問秋怕擔責任不敢聯系了,許寧還傻乎乎以為白問秋不知情,最後還是在西南一間小醫院找到的,本來許寧準備跟著白問秋出國的這下許家不敢放出去了,許寧在國內上了個二本。
許寧在西南的醫院住了大半年,有天突然帶回去一個安靜的少年,他還以為許寧收心了,這次上門估『摸』著白問秋回國了。
*
方助理作為外人不好說什麼,只能聽著許寧解釋,果不其然許寧開口︰“問秋回國了我沒時間照顧宋醉,怕他出去住受欺負,他『性』子安靜聽話,肯定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賀山亭沒有說話,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許寧的腿都站麻了,不知站了多久他才聽到句。
“考慮得還挺全。”
許寧松了口氣,看來今天小叔心情不錯,可男人上一秒還在笑著下一秒收斂容『色』︰“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
連聲音都冷下來。
許寧心裡猛地咯 ,站在賀山亭面前腿都軟了,突然後悔自己不該腦子一熱把人送過來。
許寧惴惴不安問︰“因為他真的是很聽話的孩子,我從西南把他帶過來的,在滬市人生地不熟,連出門都沒出過多少次,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只能把他送回西南了。”
賀山亭抬起眼,透過虛掩的門瞥見佷子的小男友聽話地坐在椅子上,小孩兒低著頭不知在幹什麼,如同裝在箱子裡等待被送走的小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白得發光的脖頸,皮膚上還有粒紅『色』的小痣,賀山亭的視線頓了頓。
書房外的宋醉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因此改變,少年專心握著筆書寫,黑『色』的筆墨在試卷上緩緩流淌,只是聽到遠遠的一句︰“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