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空氣變得死一般安靜,投在白問秋身上的目光變味了,浸著股欲言又止的味道。
白問秋嘴邊浮現的笑意截然而止,只不過良好的教養令他只是捏緊衣袖下的手,指尖掐出青白『色』。
而宋醉只是慢吞吞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書本的頁角塞進書包,從下往上看顯得呆呆的。
下面的人以為少年不會英文,走到椅子邊介紹︰“這位是知名滑雪運動員休‧勒內,他問你願不願意跟他學滑雪。”
眾人若有若無向宋醉望去,說不羨慕是假的,光有錢也請不到這位世界頂級教練,不知道看上他什麼了。
正當他們認為少年會毫不猶豫答應時,宋醉謹慎問了句︰“收錢嗎?”
眾人︰…………這是該考慮的問題嗎??!
聽到說不需要錢後少年才點頭答應,白問秋臉上依然沒有笑意,周邊的人低聲安慰白問秋。
“去了也聽不懂,說不定連滑雪的單詞都不會,只會用手比劃。”
“學了肯定也不如你。”
“你看他這弱不禁風的樣子,不知道得在雪地上摔多少次,有好戲看了。”
*
休‧勒內領著宋醉遠離人群走到片寧靜的雪地,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年眼裡『露』出擔憂。
這名不知身份的華國少年身體縴細,皮膚白皙得如同白紙,連阿爾卑斯山的寒風都擋不住,更別說在陡峭的高山上滑雪。
“我先教你適應雪板。”他用手比劃著說,“固定好前腳,重心放在後腳上,分前後踩在雪板上。”
動作還是無法抵過語言的作用,他正不知道該如何用手勢表示出重心這個詞時忽然聽見少年開口說︰“我聽得懂英文。”
休‧勒內在心裡松了一口氣,他停下比劃的動作︰“接著用前腳抬起雪板,同地面保持平衡,熟練過後你還可以在原地轉圈。”
少年踩在雪板上問︰“兩隻腳的站姿是這樣的嗎,還是要再調整?”
“再開一點。”
休‧勒內邊上課邊誇獎了宋醉的英語︰“你的英語說得非常好完全聽不出口音,是在國外住嗎?”
法國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英語的國家,口音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的口音,甚至有人會故意強調木,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的口音,在他看來會說英語已經夠給英美面子了。
他並不是對少年的恭維,是真的一點聽不出口音,這意味著要麼在國外長大要麼下了不小功夫。
宋醉否認。
他只是有空模仿電台裡的原聲,開始時連讀都讀不通,一次不行便百次千次,學習對他來說是最容易的事了。
他按著教練的話小步蹬地嘗試短距離滑行,休‧勒內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腿可以往裡收點。”
“可以知道往裡收多少度嗎?”
少年停住動作問。
度數這個問題把休‧勒內問住了,在他眼裡滑雪既是運動又是藝術,每個人適應的角度不同沒有精確的數字。
不過他還是給了個大致範圍︰“十五度左右。”
宋醉默默記住了,休還是第一次看到把滑雪當學術問題探討的新人,每個細節都會精準確定,如同用燒杯在實驗室裡實驗。
遠處的人雖然聽不見兩人的談話,但三小時還沒開始滑雪你一句我一句議論開了。
“三小時了連門都沒入,我兩小時就能自己滑了。”
“我早說了休‧勒內教又有什麼用?不行還是不行,白白浪費時間。”
“可惜教的不是問秋。”
白問秋捏緊的手放松了,他不明白為什麼休會選中宋醉,他望向近乎垂直的高山,但滑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小他的母親便告訴他不要求什麼都精通但什麼都要會一點,這樣才符合他的出身,即便他從小滑雪也不敢挑戰拉格雷夫的垂直降落。
滑雪的價格不低,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觸到滑雪的,宋醉看著便沒滑過雪,在他們之中格格不入。
*
宋醉依然按自己的節奏學著,接下來學習的是如何剎車,休‧勒內給他示範了兩個動作。
“剎車的話主要分兩種,犁式剎車入門容易但速度慢,平行式剎車入門有難度但能在快速中停止,你看自己選犁式還是平行式?我建議你選犁式。”
宋醉毫不猶豫選擇第二種,他習慣做什麼都全力以赴,不給自己留任何余地。
休‧勒內沒想到少年會選擇入門難的平行式,平行式的難點在重心居上,不過令他訝異的是少年學得格外快。
當最後的動作教完他開口說︰“你可以開始滑雪了,你可以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高度,如果怕的話可以在平地活動。”
少年聽話嗯了聲。
同雪場上的大多數人相比他的動作說不上快,他只是拿起自己的雪具,調整好雪鏡頭盔準備滑雪。
這是他第一次在雪山上滑雪,他出生在雨水充沛的西南,從來沒有見過雪,過去盼望能在一百米的雪場上滑雪,縣裡只有一個破敗的溜冰場。
卷頭髮的少年在平地上試滑了滑,確定雪具沒什麼問題後他開始在雪地上滑行,雪仗掠過發出沙沙聲。
隨著地面愈來愈陡雪板越來越快,耳邊甚至能聽見轟隆作鳴的風聲,就在速度快得即將失控時他的重心移到左腳,放平左腳尖後刃推坡。
休‧勒內的眼裡透出欣賞,他原以為這名縴細的華國少年不適合運動,沒想到在雪場上完全不像新手,如同在雪地穿梭的精靈。
他原本只是因為方助理的電話才過來的,但少年自己就是滑雪的好苗子,可惜的是個子不高,這麼長的腿應該能長到一米八的。
不過這份可惜下一秒被濃濃的震驚所取代,或許因為雪板玩得熟練少年貼近地面躍上垂直平台!
兩百三十三米的垂直滑雪說得上是極限運動了,即便是經驗豐富的滑雪員也不敢輕易嘗試,可宋醉從冰面上輕松滑下。
能在高速滑落下保持穩定,意味著對身體的掌控好到變態,休‧勒內沒在少年眼裡看到絲毫恐懼。
他不禁好奇對方的職業,不像書本氣的學生倒像是刀鋒『舔』血,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在場的所有人看得目不轉楮,即便是嘲笑過宋醉的人也不自覺被吸引,片刻回過神後酸溜溜開口。
“也沒有特別好看。”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覺得滑得比所有人好,本來覺得問秋滑得就夠好了。”
“休‧勒內教得好而已。”
聽到眾人的話白問秋掐緊了自己的手,沒有繼續留在雪場上而是走回了酒店,敏銳留意白問秋的許寧忙跟上去。
*
辦公室裡方助理收到了休‧勒內拍來的視頻,他把兩分多鐘的視頻發給賀山亭︰“您看宋醉會滑雪了。”
“他會生孩子你再來告訴我也不遲。”
男人專心批閱文件。
方助理︰…………
外人對於賀山亭孤身一人的原因有諸多猜測,什麼為情所傷什麼童年陰影,但他認為賀山亭單身太正常了,這樣的『性』子上哪兒去找老婆?
方助理習慣了自己老板的不冷不熱,他整理好會議資料離開辦公室,男人抿了口細描骨瓷杯裝的紅茶繼續批閱文件。
不知過了多久賀山亭放下最後份文件,視線自然在文件邊的屏幕上頓了頓,看不出情緒點開視頻。
雪板上的少年自山頂往下滑,脆弱的身軀蘊含著驚人的柔韌,近得如同抵在屏幕上,聽得見少年不均勻的輕喘聲。
他的視線停在少年扣得嚴嚴實實的脖頸上,穿的是他買的滑雪服,如同印下他的烙印。
意識到這一點後男人的指尖緩緩上移,透過屏幕在少年柔軟的唇上輕輕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