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蘇從圖書館出來時,已過了飯點。
五月底,天氣暴熱。
雖說剛下完第一場雨,也并沒有給這座城市增添幾分涼意。
恰逢端午,難得放了幾天假,因着即将到來的高考,跑圖書館自習的學生絡繹不絕,顏蘇作為高三準考生,也不例外。
她本來沒打算來這兒,天熱,離家遠,一來一去耗費她兩個多小時。
奈何接了某人電話,對方言簡意赅,說是讓她幫個忙。
圖書館門口就是地鐵站,這麽熱的天,地鐵口依舊人滿為患。
顏蘇望着洶湧的人潮發呆,兜裏的手機在此刻歡快地震了起來。
她低頭查看。
對方問:【到哪兒了?】
【市圖書館。】
【東分旁邊那個?】
【嗯。】
【行。】
他似乎遲疑了下,掐了煙,懶散地往沙發一靠,才又低頭打下一行字:【麗景酒店四十七樓旋轉餐廳。】
像是怕她找不着地兒,對方順手發了條定位信息。
顏蘇點開定位信息,放大,環顧四周一瞧,很快就找到目的地。
與市圖書館一路之隔,Z城最好的五星級酒店之一麗景,頂樓的旋轉餐廳是麗景的招牌,坐擁風光旖旎的絕美江景,旁邊就是CBD商務區,一座座高樓聳立,直入雲霄,說是這塊的地标也不為過。
夏季雨多,天氣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沒多久,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地砸下來。
顏蘇撐了傘朝大樓走去。
信號燈變幻間,一輛小黃車“嘎——”地急剎,竄進快車道,“砰”地倒在一輛黑色賓利前。
顏蘇好奇望去,被雨水打得發亮的黑色賓利,車牌號連着四個7,挺招搖。
司機下了車,摔在地面的外賣小哥沒管髒得已不辨面目的小黃車,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跑後座的地方,連連像對方道歉。
周邊嘈雜,亂哄哄的。
驀地,男人清越的聲音響起,“康平。”
很輕的語調,聽上去斯文,卻又融了幾分漫不經心的沙啞,勾得人不免駐足傾聽。
顏蘇被男人好聽的聲音吸引,腳步微頓。
遠遠的,她聽到司機恭敬地對車裏的男人喊了聲,“裴總。”
指了指一臉惶恐的外賣小哥,司機說,“這人蹭了車,車大燈蹭了花——”
“嗯。”他問,“人受傷了?”
司機:“人沒事。”瞅了眼受損嚴重的大燈,司機苦惱,“就是大燈被蹭壞了——”
男人輕飄飄打斷他,“不用管,開車。”
“好的裴總。”
顏蘇微怔,這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麽?
出于好奇,她下意識瞄了眼好心的車主。
半啓的車窗緩緩升上,男人單手撐着車框,淩亂的黑發半垂,遮住了優越的眉眼。
他正低頭看書。
看不太清楚他的長相,車窗閉合前,顏蘇只瞧見男人襯衫袖口半折攏在小臂處,露出的一小截冷白腕骨纏了條鎏金細鏈,下頭墜着挂飾。
仔細一瞧,才發現并不是什麽挂墜,而是一只刻了字的複古懷表。
外賣小哥千恩萬謝,旁邊的路人也跟着贊許:“有錢人格局就是不一樣,這燈修起來得十幾萬吧。”
“可不嘛,活該人有錢。”
一旁的老阿婆笑着附和:“嘿,不止。年輕小夥長得還挺帥。”
“您瞧見了?”
“瞧了一眼,斯文周正,貴氣的很。”
八卦無處不在,顏蘇對八卦無感,倒是男人手裏的複古懷表讓她頗感興趣。
她瞧得專注,約莫是察覺到什麽,車裏的男人忽而冷淡地看向她。
短暫的四目相對。
顏蘇的心跳猝不及防漏跳了一拍。
十八年來頭一遭的紊亂心跳,讓她難以适從,握着雨傘僵硬地站在那裏。
好在男人似乎并沒注意到什麽,很快就挪開視線。
車窗完全升起的剎那,他低垂眼眸,修長手指合上書,似乎很輕地笑了下。
等她再次望向黑色賓利,車子已然并入主道,一閃而過的是那張令人過目難忘的四個7的牌照。
顏蘇微微怔忡,那麽招搖的車牌號,主人卻低調內斂,這種反差還挺有趣。
這時,兜裏的手機又震了震,拉回顏蘇飄飛的思緒。
手機界面跳出幾個字:【到了沒?】
顏蘇忙回籠心神,回了個:【到了。】
【行,我讓人下去接你。】
女人是哭着離開酒店的。
幫宋燕丞解決掉“前女友”,顏蘇悠然自得坐在沙發上吃着新上的甜品,順便吐槽一下他的渣男行徑。
這人就是個麻煩精,不回國則已,回來了就給她找事。
“還要不要?”他遞過菜單。
她鼓鼓腮幫,像只可愛的小海豚,“不了,我要減肥。”
宋燕丞沒勉強,若有所思盯着她。
餐廳冷氣足,可能怕冷,小姑娘身上的藍白校服拉鏈到了頂,低頭間,一抹細致瓷白的肌膚堪堪顯露。
将近十年不見,曾經才到他腰際的小朋友猝不及防長成大姑娘,宋燕丞一時之間還挺不習慣。
搖了搖杯裏的紅酒,他一言不發盯着她。
小姑娘倒是開了口,“你以後能不能別讓我幫你做這種事兒?”
他心不在焉,“哪種事兒?”
她舔了舔唇邊的奶油,秀氣的眉輕蹙,像是很鄙視他這種渣男行徑,“欺負女孩兒這種事兒,那個小姐姐臨走時都哭成那樣了。”
宋燕丞淡聲回:“你如果不是當人面喊我爸爸,而是喊爺爺,我想她會哭得更大聲。”
顏蘇:“……”
她挖了勺布丁,一點都沒有做了騷操作而不安的情緒,撇撇嘴小聲咕哝,“誰讓你那麽渣了。”
他一臉好笑,“我渣?”
她點頭,“渣。”
“行。”他放下酒杯,沒打算跟小孩兒計較,帶着戲谑的語氣調侃,“宋顏蘇,你告訴哥哥什麽樣的不渣?”
吃蛋糕的動作慢了下來,顏蘇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黑色賓利車主好看的側臉。
又帥又蘇且大度。
妥妥一斯文優雅的貴公子,每一處都在自己的審美上瘋狂跳躍。
小姑娘不會隐瞞心事,悄然紅了臉。
宋燕丞擡手捏她泛紅的臉頰,眉頭輕挑,“問你話呢,你突然臉紅什麽?”
顏蘇頭一偏,躲開他造次的手,面無表情道:“我姓顏,不姓宋。”
宋燕丞微怔,沉默地盯着她。
半晌,他低笑一聲。
行。
還挺記仇。
其實,十年前,她在戶口本上的名字還真是三個字:宋顏蘇。
當初她爸宋和平從清大辭去生物系教授一職,拿到了米國一頂級院校的offer,帶着勃勃野心勇闖米國。
那段時間,關上門全是父母争吵的畫面。
那會兒才上小學一年級的顏蘇還不太懂什麽是離婚,大她八歲的哥哥宋燕丞正在念高二,早已申請了去米國念書。
宋氏夫婦的離婚協議很快簽好,兩個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都不願意鬧得沸沸揚揚。
宋和平淨身出戶,什麽都沒要,只要了兒子宋燕丞的撫養權,顏蘇則跟了母親顏眉。
出發去米國的前一天。
宋燕丞收拾行李,她扯着他的衛衣,他回頭,顏蘇心想,那會兒她的眼睛一定很紅。
父母繁忙,她算是跟在哥哥身邊長大,從小到大都沒分開過,她不想讓他走。
他合上行李,沉默一瞬,蹲下來抱起她,“哥哥去念書,很快就回來行不行?”
“很快是多久?”
他說,“可能幾年。”
“幾年是多久?”
他沒辦法回她,學醫跟其他不同,本碩博下來,稍不留神,一個十年可能就過去了。
“我不管。我就不要哥哥走。”
他啞然失笑。
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狠兮兮地放話,“媽媽說,哥哥你如果現在跟爸爸走了,你就再也不是我哥哥了。”
一語成谶。
他們去了米國,她們搬了家,她改了姓。
從宋顏蘇到顏蘇,丢掉的不僅僅是完整家庭,還有她自己對他這個哥哥所有的期盼。
……
這事兒她并不想提,也不想讓他難堪,再見面時,索性就一帶而過。
吃飽喝足,任務完成,她拿了紙巾擦拭唇角,擡眸看他,“你什麽時候走?”
宋燕丞回神,漫不經心答:“等你高考過後。”
放下米國那一票工作跑回來,不外乎就是為了這個小沒良心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雖然她不見得會領情。
顏蘇哦了聲,沒什麽表情。
宋燕丞打量着她,輕笑:“舍不得哥哥?”
“不是。”她盯着他,滿臉認真,“我想說,你走了別告訴我,我不可能去送你。”
這下子,宋燕丞徹底郁悶了。
話說的狠兮兮,到底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小孩兒心性。
宋燕丞沒想到自個兒妹妹還是個追星一族,這兩年喜歡一頂流愛豆,巧的是,這小愛豆恰巧是他好基友裴時瑾家的藝人。
小朋友想要個簽名合照,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一路上行,身後的小朋友安靜得很,宋燕丞突然懷念起她小時候話唠的時候。
等到了他住的套房,顏蘇遠遠就聽到裏頭有動靜,她停下腳步,仰頭問他:“你有客人啊?”
宋燕丞下意識去摸煙,想到小姑娘最讨厭煙味兒,又強行忍住,不甚在意道:“沒事兒,幾個朋友。”
顏蘇退回去:“那算了,改天——”
雖說她媽媽顏眉明令禁止她跟遠在米國的父兄聯系,這麽多年來,完全斷了聯系也不可能。
當初聽說他放棄醫科大轉而從商,她還好奇來着,倒是沒問。
不過,她媽媽聽說這事兒後,對她爸的怨念越發深重,自己為了錢沒留在國內發光發熱罷了,将兒子也帶得一身銅臭氣。
這會兒聽他說“朋友”,想必是商業上的朋友。
用她那個清高的媽媽話來講,都是些不務正業的纨绔公子哥兒,這對于出身書香門第的顏女士來說,是絕對禁止交往的對象。
顏蘇打小在媽媽的熏陶下,理所當然地不太感冒,“改天吧,我先走——”
宋燕丞捏着她纖細的脖頸,固定住,懶散打斷她:“走什麽?”
拎小奶貓似的。
“滴——”
刷卡,進門。
顏蘇被迫跟着他進門。
套房占地廣,二層挑高,客廳巨大,幾個男女正在打牌,其中一個瞧見他們,啧了聲,調笑道:“喲,我還說着你再不回來,就讓咱們江博士江大美女去樓下撈你。”
宋燕丞沒搭腔,巡視一圈,問:“裴三呢?”
“不知道。”
宋燕丞挑挑眉:“你們沒一起?”
周澤晏沒回答,江霧裏笑着接口:“咱們裴三少潔癖嚴重,這不,半道給周周扔下車,人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宋燕丞了然一笑,“你惹到他了?”
周澤晏冤枉死了,嚷嚷道:“老子哪敢?裴嬌嬌這種潔癖狂簡直是神,下雨車打滑,老子手還沒挨上他襯衫,就被他二話不說丢下車。這特麽外頭還下着暴雨!”
顏蘇被他一句“裴嬌嬌”勾起了好奇心,不禁腹诽:怎麽會有男人叫這種奇葩的名字?
下意識從宋燕丞身後探身,恰巧跟江霧裏撞上,顏蘇來不及縮回,對方饒有興致地盯着她,開口問人,“燕丞,這小姑娘誰呀?”
“什麽小姑娘?新女朋友?”周澤晏順着江霧裏的視線望去,瞧見顏蘇那刻,周澤晏驚了,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艹,宋燕丞你禽獸麽你?高中小妹妹你都不放過?”
宋燕丞懶洋洋睨他一眼:“滾,這是我妹。”
“你妹?情妹——”
沒說完,又止住,周澤晏知道他這人談戀愛就是談戀愛,從沒喊過誰妹妹,說了妹妹,那就是童叟無欺的真妹妹。
他一陣疑惑,“你哪兒來的妹——”
突然想到什麽,周澤晏瞠目結舌地瞪着顏蘇,上下打量好一會兒,周澤晏脫口而出:“靠,你說你家內個小不點——”
隐約有點印象,周澤晏甚至伸手比劃了一下。
猝不及防被人叫小不點,顏蘇不太高興。
她是老來子,父母生她晚,打小先天不足,小時候個子就比同齡人矮一些,一年級時,個頭跟幼兒園的小朋友差不離。
這會兒見他比劃個小矮子的形象,顏蘇小聲辯解,“誰是小不點,我現在都166了。”
聲音小,沒人在意。
江霧裏笑問:“什麽小不點?”
周澤晏興致勃勃地跟她解釋:“你忘了?咱們高一那年在附中東分校區,剛上一年級的內小朋友——”
周澤晏越說越起勁兒,手舞足蹈跟她比劃,“就做作業做不出來哭唧唧纏着裴三要跟他結婚的小丫頭——”
顏蘇:“……”
這事兒她壓根兒沒記憶,偏偏這人長了張不讨喜的嘴,提起來沒完沒了,“宋二,當初你不是還拍了照片麽?”
“什麽照片?”
“當初你家小不點親人裴三臉上的照片呗。”周澤晏嘿嘿笑,見他們沒反應,他擺擺手,“算了算了,等我翻翻發你們。”
顏蘇:“……”
親、親人臉是什麽鬼?
竟然還有照片!!!
她越聽越頭禿,這會兒完全沒心思要什麽簽名照,只想即刻打造回府。
腳步才擡起,“吧嗒”一聲,是什麽東西合上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空間裏格外清脆。
聽到聲響,顏蘇腳步微頓,茫然擡頭。
二樓走廊。
男人慵懶散漫地半趴在雕花欄杆。
白襯衫黑西褲,皮鞋纖塵不染。
他的襯衫扣得整齊,衣領折了小燕尾邊,橫向穿着一枚精致的鉑金針飾,切割的光芒打過來,顏蘇這才注意到發出聲響的是他指間勾着的鎏金複古懷表。
顏蘇心頭一跳,當下就認出這人是中午那輛黑色賓利車主。
她盯着他發懵,男人也恰巧看過來。
他的黑發略顯淩亂,一雙眼睛卻生得極好,漆黑深不見底,不算冷清,卻也絕算不上和善。
就這一瞬間的交彙,顏蘇覺着自己的耳根連着心髒“轟”的一下,燒得厲害。
他愣了下,沒在意她的石化和僵硬。
下樓時,他擡手揉了揉淩亂的黑發,心不在焉問了句,嗓音帶着未散的睡意,很輕,聽上去有些不着調的喑啞。
“跟我結婚?誰?”
▍作者有話說:
開文了!
斯文敗類的裴嬌嬌來啦!
一個小甜妹把暗黑系貴公子拉下神壇的故事,先婚後愛暗戀小甜餅。
老規矩,前幾章評論送小紅包!
PS:帶個預收《溫柔焰》,斯文敗類竹馬小哥哥強取豪奪的故事,預收見專欄。
文案:
溫書意有個長得很帥的青梅竹馬,少年家世好,教養佳,長着一張冷欲臉,笑起來卻是标準的勾人桃花相。
所有人都羨慕溫書意,只有她知道裴焰之此人就是個愛玩弄人心的斯文敗類。
而她暗戀的男神沈司白就不一樣了。
附中校草沈司白,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之于溫書意,就如同天邊的月,可望而不可即。
高考放榜那天。
得知他早早申請了國外名校,靠着美術生勉強上了清大的溫書意假惺惺地安慰他:“寶貝不哭,雖然我們相隔萬裏,但我一定會想你的哦。”
裴焰之盯着小姑娘得意洋洋的俏臉,玩味一笑:“好的,寶貝。”
再相見是在清大開學典禮上,裴焰之作為新生代表發言,當被問到放棄國外名校保送機會而選擇清大的理由時。
少年眉眼懶散,腔調勾人:“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舍不得我的寶貝。”
在臺下罵他罵到嘴酸的溫書意:“……”
某次聚會,溫書意喝醉了酒,提起初戀,小姑娘抱着他撒酒瘋:“我喜歡過一個混蛋……可他總是捉弄我……他有二十八個女朋友……嗚嗚嗚嗚他還搶走我男朋友。”
溫書意:“所以我決定跟我男神在一起,再也不喜歡他了。”
裴焰之:“……”
當晚,溫書意被他摁在酒店親到腿軟。
少年咬住她的指尖,眉眼帶笑,“聽說我有二十八個女朋友?”
溫書意:“……”
“我還搶了你男朋友?”
溫書意:“……”
“你要跟誰在一起?嗯?”
溫書意:“……”
“呵。”
溫書意第二天差點下不來床。
盛世集團太子爺裴焰之,圈內公認的斯文優雅,清冷難馴,衆人口中不折不扣的高嶺之花,不可指染。是所有名媛心馳神往的對象。
卻在某日,有傳聞他從年少時期就喜歡一小姑娘,愛而不得,橫刀奪愛,“綠了”人男朋友。
後來裴焰之接受采訪,提起年少時期做過的“蠢事。”
年輕男人散漫輕笑:“大抵是為了我家寶貝的自尊心,陪着她裝了三年學渣,結果發現她喜歡學霸。”
“後來呢?”
裴焰之黑眸微沉,慢條斯理:“愛而不得,橫刀奪愛,‘綠了’她男朋友。”
“……”
年少時的裴焰之是家族裏出了名的桀骜難馴,不服管教,家族所有人都打算放任他的自生自滅。
後來。
他遇到了他的小焰火。
//你是冬日裏最美的焰火,贈我溫柔,許我唯一。//
白切黑桀骜大佬X萌甜小姑娘
1V1,雙C雙初。
【溫馨提示】:
男主斯文敗類,曾經僞裝有很多“女朋友”。男二白切黑。
女主只喜歡男主,男主橫刀奪愛是真,但沒“綠了”別人。
竹馬橫刀奪愛天降男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