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今年冬天來得早, 十二月初就開始下雪。
顏蘇接到曹蕊的電話時,正在畫室畫畫。
最近有個“AH皇家藝術大賽”,主辦方是倫敦的一家基金會,在業界頗有權威。
她一早報了名, 正打算挑選适合的油畫作品寄送。
指導老師是院裏的權威, 國內油畫界大牛, 姓許。
許教授今年五十有餘, 人長得嚴肅, 卻極為惜才。
這小姑娘是這屆學生裏不可多得好苗子, 天賦好,人又努力, 肯吃苦,即使如許教授這樣不茍言笑的冰山老學究, 對這類天賦黨加努力黨愛護得不行。
下了課,沒少私下指導顏蘇。
偶爾有什麽畫展,也會帶上幾個他看中的學生一塊去。
畫筆塗抹上濃重的一筆,聽到一旁的幾個同學閑聊,“你們聽說了嗎?今年咱們寫生的地方選在瑞士。”
“瑞士??這麽豪啊?”
“去年他們去了哪兒?”
“雞鳴寺。”
“……行吧。”
“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真的去瑞士嗎?去多久?”
“一個月。”
“我擦!那豈不是要花好多錢?”
學藝術衆所周知的燒錢,在座諸位家境雖說都還可以, 但動辄幾萬十幾萬的費用,加上顏料,畫紙,畫筆零零碎碎。
每年花費巨大,依舊讓人吃不消。
“好像今年有贊助, 不需要我們自己出錢。”
“???哪位金主爸爸?這麽豪氣?”
他們這一群人下來, 大幾十號, 機票, 酒店,還有一些額外支出,零零總總下來也很可觀了。
“好像是AH皇家藝術基金會吧。他們不是還舉辦了油畫大賽?”
“前段時間咱們清大校慶,這位神秘的金主爸爸還捐了一棟樓加七個億的現金給咱們美院。”
“……”
“小道消息,據說這位金主爸爸有個心愛的小姑娘,就在咱們美院念書。”
“是誰是誰!!這麽勁爆!”
“啊啊啊啊啊啊!這也太寵了吧??所以是為了女朋友才搞這些嗎?”
“瞧瞧人家的男朋友,我男朋友還指望我給他游戲裏充值,淦!”
畫筆稍稍一頓,靛藍色重了些,顏蘇怔然望着油畫裏的雛菊,沉默地抿了抿紅唇。
關瑾打量着她的神色,關切地問,“蘇蘇,你……還好吧?”
冷不丁把打斷思緒,顏蘇啊了聲,瞧見關瑾探究的眼神,她搖搖頭,沖她笑了笑,“沒事,下筆好像重了點。”
取下夾子,撤掉畫紙,重新拿了張鋪好,小姑娘面色平靜,調了色彩,打算從頭開始。
關瑾若有所思注視着她,不期然的想起兩年前的平安夜,這姑娘跟安和集團那位裴三少在宿舍附近的小花園交談。
後來沒多久,就曝出了那位頂級豪門公子哥兒跟一女孩兒的緋聞。
雖然消息撤得很快,關瑾還是認出了顏蘇。
倒是沒想到,開學後,就沒再見這姑娘提起安和集團那位,兩人就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再也沒了交集。
關瑾好奇之餘,不免心疼。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樣,那樣家庭出身的貴公子,又身居高位,身後的關系千絲萬縷,怎麽可能會跟一個普通小姑娘在一塊。
就算在一塊了,大約只是一段情緣,絕無可能走入婚姻。
這會兒聽同學提到“金主爸爸”,關瑾不禁腹诽:這是要複合嗎?還是說,安和集團那位另有新歡?
然而,眼前這小姑娘似乎并沒多在意,仿佛一切跟自己無關,平靜的很。
關瑾失笑:大概是她猜錯了吧。
豪門果然無情。
“對了,今晚有個聯誼,跟體院的帥哥。你們去不去?”對面的短發女孩兒問。
關瑾偏頭看向顏蘇,“蘇蘇,你去嗎?”
安安靜靜的小姑娘搖搖頭,“你們去吧。”
短發女孩兒跳過來央求,“去呗,反正晚上也沒啥事。”
顏蘇作為清大美院當之無愧的系花,在美女如雲的美院裏,都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體院那幾個帥哥說白了,也就是沖着這姑娘來的。
“有幾個長得賊帥,身材賊好,就當多個朋友也不虧。”
“顏蘇你不是沒男朋友嘛?沒想過在大學裏談戀愛嗎?”
顏蘇嗯了聲,回她,“沒想過。”
“為什麽呀?你長這麽漂亮,追你的人那麽多,都沒一個能讓你入眼的?”
顏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索性也不搭腔,只是微笑了下,專心畫畫。
小姑娘天生一副我見猶憐的動人樣貌,人又乖巧軟糯,雖然有些內向害羞,不怎麽愛話說,人緣還是很不錯的。
“老娘要長你這樣,一天換一個男朋友不重樣的。”
“得了吧,顏蘇家教嚴,人家父母都是大教授,你就少擱這兒嘴貧了。”
她們在這兒熱火朝天讨論,說着說着,又轉到了即将開啓的瑞士寫生之旅。
說寫生,跟旅游差不多,幾個女孩子商量着要不要帶帳篷去露營。
關瑾目不轉睛望着顏蘇,這姑娘真淡定,聽到“前男友”的事情,竟然一點都不表露情緒。
一度讓她懷疑,當初這倆人是不是真的談過戀愛。
不過。
有了安和集團那位裴三少的對比,這小姑娘看不上別人也實屬正常。
落差太大。
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
擱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震,顏蘇放下畫筆,瞧了眼屏幕,是曹蕊。
拿了手機,走到畫室外的角落接了電話,曹蕊的大嗓門頓時想破天際,“寶貝兒,生日快樂呀!!祝我家寶貝兒二十歲生日快樂!”
顏蘇彎了彎眼睛,“謝啦!你怎麽這時候打電話?”
“我家寶貝的生日,當然不能缺席。快下來,給你慶祝生日去!”
“???”
知道曹蕊在A城讀書,相距甚遠,今天又不是休息日,她竟然千裏迢迢飛回來給自己過生日。
顏蘇感動得眼淚汪汪,“你在哪兒?”
“你們學校南門口。這不你們學校管得嚴,現在都不讓進,只好把車……咳咳……”
車?
什麽車?
差點說漏嘴的曹蕊掩飾道:“總之南門口,咱們經常喝奶茶那塊,不見不散哈。”
手機那頭的小姑娘爽快應了。
挂了電話,曹蕊看着正在車跟抽煙的裴之,換上了一副苦逼臉,“我跟你說,蘇寶要是不理我了,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害的。”
少年單手撐着車框,低頭咬着煙,似笑非笑看她,“不會,你不是她最好的姐妹兒?”
曹蕊黑着臉:“你怎麽不自己打電話給她?”
裴之心道:打了幾百個,一次都沒接過。
偷偷過來看她,也只敢遠遠的看一眼,完全不敢靠近,生怕惹得她想起傷心事兒,掉了眼淚。
“不是,你到底怎麽惹到她了?我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你跟她的那個大魔王哥哥。”
裴之微訝,問:“她沒跟你說?”
“說什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傷心了就只會跟只小貓似地窩在她那個小角落獨自舔舐傷口。”
裴之靜默一瞬,拿掉煙,雪下得不大,風倒是挺涼,打在未熄的煙蒂上。
曹蕊上下打量他一陣,這人一身黑色燕尾服,裏頭是件白襯衫,領口的方式還挺奇怪,不是領結也不是領帶。
鉑金針鏈穿插而過,做了裝飾。
頭一次見到某大帥比這幅模樣,曹蕊小小驚豔了一把。
“你這身啥情況?開酒會啊?”
裴之玩味一笑,“差不多。”
确切的說,是從酒會上“逃出來”的,因為接了某個大魔王的電話。
曹蕊也懶得理會這些有的沒的,兩人沒等多久,很快就瞧見了顏蘇的身影。
天冷,小姑娘身子骨弱,怕寒。
身上套了件水紅色面包服,長發紮了丸子頭,探頭望過來時,一雙眼睛烏黑澄淨的,靈動勾人。
抽煙的動作慢了下來,裴之目光沉沉望着她,觸及到她驚愕的眼神,裴之低笑了下,随手掐滅了煙,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她打招呼,“寶貝生日快樂。”
顏蘇:“……”
幽幽的視線從裴之身上轉移,就見曹蕊苦着一張臉,雙手合十地做了個求饒的動作。
到這份兒上,扭頭就走實在不妥。
而這事兒也怪不到別人頭上,她其實也沒多生氣,就是覺得丢臉。
抛開丢臉不說,看到裴之,就會想到那個人。
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不要刻意想起,這下好了,裴之這一出現,還穿成這樣,俨然就是一個小“裴三哥哥”。
心裏建了許久的防線,轉瞬倒塌。
顏蘇杵在那裏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走過去。
大約是察覺到小姑娘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領口處,裴之愣了下,低頭一瞧,這才發現他這種習慣性的穿衣方式,可能勾起她不太美好的回憶。
手指勾着鉑金針鏈,随意一扯,順手就丢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裴之盯着她的眼睛,心裏緊張,面上卻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怎麽這個表情?真這麽不樂意見我?”
顏蘇張了張嘴巴,半晌,才慢吞吞說,“也不是。”
他笑了笑,“那是什麽?”
“就挺意外的。”
她都對他那麽不好了,說句遷怒也不為過。
電話不接,其實知道他來過幾次,也都當做視而不見。
做了這麽久的青梅竹馬,多少了解對方的性子。
她沒說明,裴之卻懂了。
上前一步,像以前一樣擡手惡意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他戲谑道:“知道你以前對我多麽不好了吧?我大人大量地都沒跟你計較,感動嗎?”
顏蘇一頭黑線:“……”
真就不能給這人半分好臉色。
她頭一偏躲開他,裴之也沒惱,很紳士地收了手。
曹蕊一看這架勢,大概率是不會吵架,她大大松了口氣,親熱地挽着顏蘇的手臂,“今天你是小壽星,說吧,想做什麽?姐姐我舍命奉陪。”
顏蘇還沒緩過勁兒,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她仰頭看向裴之,“你——”
想問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又為什麽穿成這樣?
話到嘴邊,又強行忍住。
朋友之間就這樣,吵架歸吵架,吵完,很快就沒放在心裏。
顏蘇統共就他們倆好朋友,經過了兩年前的事兒,她覺得沒什麽是不能承受的,不在意了,也就釋然了。
裴之開了車,三人去了家火鍋店,點了超辣的紅油鍋。
小姑娘吃得一本滿足,因為辣,小巧的鼻尖冒了細汗,唇瓣也變得越發紅豔。
隔着冒着白煙的火鍋瞧了她一會兒,裴之垂眸低笑,行,看上去好像是沒事兒了。
哪知道,他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臉。
中途曹蕊提議,三個人都二十歲了,是個能喝酒的年紀了。
起初只要了點啤酒,淺嘗辄止後,又大腦一熱的要了紅酒和白酒。
玩得大,摻着喝。
顏蘇初嘗酒香,實在嘗不出滋味兒,只是覺得辣的人心火難燒,淺淺長了一小口,整個人都被染成了粉色。
裴之瞧她不會喝酒又逞強的小模樣,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忍不住笑出聲。
偏偏小姑娘像是較勁似的,嘗完,又學着曹蕊,直接幹了一杯。
裴之:“……”
眼見她還要倒酒,裴之扣着她手腕,另一只手奪了她酒杯,“瘋了嗎?還喝?”
她置之不理,被奪了酒杯,索性就拿了瓶子對嘴吹。
裴之一個沒攔住,“咕咚”一大口下去,小姑娘被嗆得面紅耳赤,因為嗆辣,烏黑澄淨的眼飙出了眼淚。
裴之:“……”
喝完,嬌俏的小臉泛着兩朵紅暈,一點都不會喝酒的小姑娘,就這麽一丁點兒,便醉得不清。
火鍋店吵鬧,人來人往的,煩得很。
裴之奪走她酒瓶時,不勝酒力的小姑娘輕飄飄地松了手,她沒動,反而乖巧地坐在那兒,雙手托腮一眨不眨注視着他。
饒是裴之這種玩世不恭的類型,這會兒也被她過于專注的眼神瞧得心慌意亂。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裴之笑看着她,不正經地問,“怎麽?突然發現愛上我了?”
沒等再逗她,就聽小姑娘低低地問了句,“為什麽不戴鉑金針鏈呢?”眨了眨朦胧的眼睛,她像是真的在迷茫,“裴——”
說了不會再喊“裴三哥哥”,就絕對不說出口。
臉頰好燙,火燒似的。
顏蘇甩了甩不太清明的小腦袋,直勾勾地盯着他,又問,“你不是最喜歡戴鉑金針鏈嗎?”
裴之的笑容漸漸隐沒,黑眸微微斂起,端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眼前的小姑娘捏了捏細白的手指,好像真的不清醒,累了,就半趴在桌面,喃喃自語,“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這個樣子——”
她的聲音一點一點低下去,裴之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原來不是不在意。
只是強迫自己不在意而已。
裴之低笑一聲,放下了酒杯,從桌前起身,對曹蕊說,“我去抽根煙,你看着她別亂跑。”
沒過多久,曹蕊也喝高了,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裴之過來,實在忍不住想要去衛生間的沖動,看了看趴在桌上睡着的小姑娘。
心想着:快去快回,應該不打緊吧?
怕不安全,還特地囑咐了服務生照看一下。
臉頰上有些涼,好像是誰把手指放上來了。
顏蘇被打擾了清夢,睜着一雙迷蒙的眼睛仰頭望着那人。
男人手指微涼,指尖卻很漂亮,是一雙她特別喜歡的手。
下意識握着他的手指,順着男人筆挺的風衣往上,是扣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領口折了小燕尾邊,鉑金針鏈穿插而過。
被光線穿透,璀璨奪目。
顏蘇望着男人那張斯文俊美的臉,她張了張嘴巴,什麽都沒說,一時間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朦胧中,她被攔腰抱了起來。
喝了酒,腳下軟綿綿的,毫無實感。
她幾乎是依偎在他懷裏,臉頰挨着他的胸膛,沉而緩的心跳聲穿透鼓膜。
“不好意思,請問您跟這位小姐認識嗎?”
服務生看着眼前清貴矜傲的男人,禮貌發問。
這位客人從進來後,就一直坐在角落,點了菜也沒動,反而自己帶了份紅絲絨蛋糕,不緊不慢地品嘗着。
服務生從沒見過有人能把吃蛋糕這種事兒做得如此優雅,且賞心悅目。
瞧他一身行頭,周身的氣質,應該頗有地位。
這會兒見他把別的桌上的小姑娘抱起,服務生雖然覺得這樣的男人不至于會撿屍,但也不敢貿然讓他把人帶走。
“嗯,她是我——”
話音未落,懷裏的小姑娘張開雙眼,揚起明豔的小臉望着他,憨态可掬打斷他:“他是裴——”
視線落在他領口的小燕尾邊,她伸出小指去勾針鏈玩,彎了彎眼睛,“裴先生。”
服務生:“?”
這是什麽回答??
服務生尴尬地笑了笑,确認兩人時認識的。
處于職業素養,他又多問一句,“請問您跟這位先生是什麽關系?”
顏蘇的小腦袋持續迷糊,盯着男人好看的側臉,很容易就聯想到以前他喊她“裴太太”的事兒。
偶爾午夜夢回,一聲又一聲“裴太太”把她驚醒,醒來後,摸了摸臉頰,有冰涼的眼淚。
好像只有在夢裏,才敢承認喜歡他。
心下思忖着,反正是做夢,不妨就放.縱一把。
臉頰挨着他的襯衫小幅度蹭了蹭,她紅着臉讷讷開口,“我是——”
只說了兩個字,又停住。
裴時瑾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小姑娘,他放手了兩年的小朋友醉得像只小貓,卻還不忘固執地記住當初的“誓言”,堅決不再喊他“哥哥”。
修長的指擡高她小巧的下巴,他輕笑問她,“你是什麽?”
顏蘇心想,這人聲音真好聽。
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瞧了好一會兒,小姑娘像是很羞澀,又驕傲地回應服務生,“我是裴太太。”
仿佛怕一句不夠重量,迷迷糊糊的小朋友特地提高了音量:“我是裴太太。”
話落,聽到男人很輕地笑了聲。
即使在夢裏,她也覺得厚着臉皮講這種話,很……不道德。
算了。
反正是做夢嘛!
服務生:“……原來二位是這種關系。”
後來說了什麽,顏蘇頭暈目眩聽不真切,只隐約聽見他似乎在跟另一個人說話,對方語氣不太好的樣子。
……
深夜的Z城,雪停了,路面不存雪,夜間結了冰。
黑色邁巴赫緩慢地行駛在林蔭小路,車內暖風足,司機被熏得有些悶熱。
開車間隙,匆匆瞥了眼車後座,就見他們家大BOSS抱着一個醉酒的小姑娘。
司機還記得顏蘇,想當初因為這個小姑娘,BOSS很久沒再吃齁死人的紅絲絨蛋糕,換了更健康的木糖醇蛋糕。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從瑞士回來的BOSS,重新命人制作了甜膩死人的蛋糕。
時常應酬到深夜,也不見他吃什麽東西,只是沉默地品嘗着紅絲絨蛋糕,周身的冷清令人望而生畏,不太敢靠近。
似乎比沒認識這小姑娘之前,更加變本加厲。
倫敦跟Z城的天氣完全不同,一年四季仿佛都在下雨。
偶爾的應酬,喝醉了酒,向來斯文優雅的男人靠在車後座,偏頭看向窗外的細密小雨,突然喊他,“康平。”
他忙答:“裴總?”
男人單手撐着臉頰,嗓音帶着醉酒的散漫喑啞,像是無意識地發問,“知道倫敦和Z城的時差麽?”
“?”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他還是膽戰心驚地回:“可能八、八/九個小時?”
“不對。”他望着車窗外快速掠過的樹木,慢條斯理糾正他,“是八個小時。”
“……”
好像并不是真的要問他,只是無聊寂寞時的消遣。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并購,收購,對峙,董事會大換血,到安和集團越發壯大的聲勢。
康平覺得,他好像就沒見BOSS休息過,無時無刻地各種會議,滿世界飛的出差行程,仿佛在很着急地趕赴一場很重要的約定。
……
車後座的小姑娘醉得不清,軟綿綿地搭在男人肩頭。
裴時瑾掌着她酡紅的小臉,将近兩年未見,他的小朋友好像長大了點,眉眼間漸漸有了小女人妩媚的氣質。
拇指蹭了蹭她微紅的唇,沾染了一絲酒香。
他低頭輕吮掉沾染在自己指尖的酒香,手指捏了捏她軟糯的臉頰,力道重,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顏蘇睡夢中被掐醒,只覺得臉頰好痛。
她懵懵地張開雙眼,恰巧跌入男人深沉的幽泉中。
裴時瑾瞧她醒了,淺笑的眉眼彎了抹弧度,漫不經心道:“長本事了,你才多大就敢跟男人出去喝酒?嗯?”
她的注意力都在“你才多大”上。
這人總是把她當一個小朋友,欺負她時,逗她時,仿佛她又幼稚又中二。
跟他一點都不匹配。
思及這只是個夢,顏蘇覺着自己可以自由主宰她的夢境。
“我已經二十歲了!”
心裏想得成熟,做出來的動作卻依舊是小孩兒一個。
裴時瑾啼笑皆非地看着小姑娘沖他伸出兩根手指,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二十歲了!”
“你笑什麽?”
她好像不開心了,紅着眼圈看着他,“你是不是又覺得我是個中二又幼稚的小朋友?”
他淡聲答:“不是。”
“你騙人。”
他輕笑問,“我騙你什麽?”
你騙我你愛我,想跟我結婚。
可是不是的。
心裏分不清是迷糊還是清醒,小姑娘抿緊紅唇不肯開口。
對着這麽個不講道理又喝醉了酒的小姑娘,好像真的毫無脾氣可言。
這麽久沒見,一激動還是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一點沒變。
裴時瑾眉目深沉地盯着她瞧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把她攬過來,緊緊扣在懷裏。
拆了她松散的丸子頭,小姑娘長發傾瀉而下的一刻,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黑發,握緊,低頭吻她的唇。
很輕。
怕吓到她,只是輕柔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旋即離開。
“嗯,知道了。”
她委屈地嘀咕,“你又知道什麽了?”
“裴太太二十歲了。”
他貼緊她滾燙的耳垂,低啞道:“不是小朋友,是可以做真正的裴太太的時候了。”
心跳陡然漏跳一拍,她想,怎麽一個夢竟然真實成這樣。
臉頰緊緊貼在男人微沉的心跳之下,顏蘇眨眨眼,好像有水霧彌漫上來。
其實在這兩年裏,她已經非常克制的,讓自己變得成熟起來。
怎麽這會兒,見到了這人,一切都不管用了呢?
好過分。
她才不想永遠當個愛哭的小朋友。
這麽想着,便用力地在他胸前的襯衫拼命蹭了蹭,蹭掉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顏蘇聽到男人清越低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喜歡人叫你寶貝?”
“?”
裴時瑾想起裴之一口一個“寶貝”地喊她,心底滋生的黑暗讓他整個人變得危險起來。
又一瞧。
懷裏的小姑娘醉意朦胧地望着他,毫無防備,以為自己真就做了個夢。
答應會好好追她。
不是以一個對待小朋友的方式。
而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裴時瑾沉思片刻,勾着她的細腰,在她茫然的眼神下,将她抱在腿上扣緊。
熟悉的姿勢勾起她隐藏在心底的回憶。
顏蘇雙手抵着他肩頭,眼睜睜看着男人低頭輕觸她柔軟的唇。
漆黑深邃的眼睛情意淺淺。
喑啞的聲線溫柔又寵溺。
“寶貝,二十歲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說:
蘇蘇:我喝醉了,只是做了個夢,醒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裴三:所以你打算白嫖我?
蘇蘇:……
PS:
嘿嘿,蘇蘇又要去瑞士了。
裴三你快想想你怎麽追你的大寶貝吧。
第045章
顏蘇這兩年總是做夢。
夢裏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下着雨, 她撐着傘踽踽獨行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
四個7的黑色賓利緩緩行駛,車窗半啓,清貴矜傲的男人靠在車後座,低頭看書。
修長白皙的指間勾着鎏金複古懷表。
她停駐腳步, 他看過來。
男人冷淡的眉目間是她習以為常的漫不經心。
場景飛速轉換, 回到了酒店, 大抵是心動的開始。
他從二樓緩步而下, 漆黑深邃的眼不在意地掃她一眼, 散漫微笑, “跟我結婚?誰?”
進而是滿天雪花下,他撐着黑色雨傘低頭跟她親吻, 一句“我愛你”,讓她徹底淪陷。
在瑞士那個糾纏的夜晚, 抵死的纏.綿。
聽他啞聲問她,“跟我結婚麽?”
醒來後,一時間分不清哪裏是夢境,哪裏又是現實。
偶爾在畫室,畫到筋疲力盡,意識有些許模糊時, 很奇怪地問身邊的同學:“你知道倫敦跟Z城的時差麽?”
在同學詫異的眼神下,她又自問自答,“嗯,好像是八個小時诶。”
八個小時。
好遠。
後來也不止一次想着,她的裴三哥哥會不會已經結婚了?
他那個年紀, 也該結婚了吧。
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能跟他并肩而行, 所謂的對他“有用的合作夥伴”。
一直以為自個兒還挺堅強的, 能夠消化掉所有的傷心,這兩年卻從不敢搜索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看不見就可以當做他是真的愛她。
仿佛做了一個很美麗很浪漫的夢。
……
車子緩慢行駛在郊外的小道上,雪夜,林間廖無人煙。
空氣悶,車窗開了點。
顏蘇有些冷,不由小小的索瑟了下。
被男人扣在懷裏,掌在她腦後壓過來,他低頭在她唇上輾轉輕吻,“冷嗎?”
跟夢裏一樣的聲音,讓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顏蘇點了點頭,睜着一雙迷茫的眼直勾勾看着他。
這人有一雙特別勾人的眼,深黑不見底,不笑時斯文優雅,笑起來又總帶着幾分缱绻,讓人忍不住沉陷其中。
應該是夢吧。
她想。
因為只有在夢裏,他才會在她身邊,會溫柔深情地看着她。
像個孩子似地勾在他頸間,顏蘇學着他的樣子跟他接吻,柔軟的唇瓣小心翼翼壓在他薄唇,頗為委屈地嗚咽,“你為什麽不理我?”
裴時瑾黑眸沉沉望着她,任由她小貓似地咬他唇角,聽到小姑娘哼哼唧唧的,“你不要我了嗎?”
“我在問你。”
指尖戳了戳他的心口,她像是快要哭了,“你為什麽不說話?”
酡紅的小臉醉意瑩然,軟軟地跟他撒嬌。
裴時瑾一臉好笑地看她,在她迷糊地從他身上滑落時,反手扣着她的腰,按在懷裏。
捏了捏小姑娘軟糯的臉頰,他貼近她滾燙的耳垂,低啞問,“你讓我說什麽?”
小姑娘像是很羞恥的樣子,在他懷裏蹭了蹭,甕聲甕氣說,“說——”
腦袋好像卡了殼,止住。
裴時瑾看她擱那兒想了半天,他也不急,耐心地等着她。
許久後,才聽到小姑娘聲音很低地補充完,“說……寶貝我愛你。”
像是怕他不肯說,她跪趴在他懷裏,手指勾着他領口的鉑金針鏈,頤指氣使命令:“這是我的夢,大魔王也要聽我的。”
說完,還沖他比劃了一個十分中二的手勢:“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
前排的司機:噗——
車子也跟着抖了一抖,心驚膽戰地往後視鏡一瞥,瞧見BOSS一臉平靜,仿佛習以為常。
司機強忍着漫天笑意,憋笑憋得一張老臉都要爆炸。
冷不丁聽到BOSS散漫開口,“很好笑?”
司機渾身炸毛,頓時安靜如雞。
裴時瑾:“車子靠邊停。”
“好的裴總。”
巴不得趕緊下車,司機找了個合适的地方停了車。
等車裏就剩下他們兩人,裴時瑾關了車窗,嫌悶,扯了領口的鉑金針鏈丢在一旁。
小姑娘酡紅的臉被暖風蒸得像是紅透的柿子,小巧的鼻尖出了細汗,額際也沁了晶瑩。
裴時瑾怕她悶着,幫她脫了面包服。
低頭一瞧,他的小朋友裏頭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衫,V領設計,松松垮垮的。
動作間,領口滑下去。
一小截白皙的肩頭露出,淺粉色胸衣肩帶也跟着滑了下來。
偏偏她這會兒像個小火球似地往他身上蹭。
裴時瑾眸色一沉,扣緊她的細腰,手指勾着她的肩帶,面無表情地提了上去。
開口間,嗓音不覺便啞了幾分,“乖,別鬧。”
她仿佛只執着于那個問題。
知道她內心住了個中二小蘿莉,倒也沒想到過了兩年,他的小朋友挂着平靜的外表,內裏依舊是這麽可愛呆萌。
裴時瑾漆黑的眸彎了彎,拿了手機打開相機,調了自拍模式,重複一遍,“嗯?說什麽?”
小姑娘一本正經答:“寶貝我愛你。”
裴時瑾薄唇微勾,嗯了聲:“然後?”
“這是我的夢,大魔王也要聽我的!”
醉得一塌糊塗的顏蘇,此刻化身為一個小複讀機,被他徐徐勾引着犯中二病。
他輕笑了下,直視着她的眼睛,語帶玩味,“聽你的?”
又是同款中二的比劃手勢:“不然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biubiu——”
裴時瑾握着手機,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陡然輕笑出聲。
聽到他的笑聲,小姑娘不太開心,跪趴在他腿上,雙手揪着他的襯衫搖啊搖的,“你、你笑什麽?”
語調委屈又哽咽。
裴時瑾瞧她紅了眼眶,沒再忍心逗她。
扣了手機,單手扣着她的細腰,将她摁下,他溫柔說:“寶貝我愛你。”
即使覺得身在夢裏,顏蘇依舊紅了臉。
這明明就是逼迫人家說愛她。
好羞恥!
車窗倒映着兩人重疊的身影。
嬌小的女孩兒跪坐在那裏,雙手軟趴趴地搭在他肩頭,含情脈脈看着他。
這麽個撩人的舉動,帶着些許小女孩兒的天真妩媚,漂亮可愛的令人挪不開視線。
一無所知的小姑娘卻并未發現眼下的自己是多麽得秀色可餐。
反而不知天高地厚地主動低頭親他,小貓似地啄吻着他的薄唇,仍不忘念念有詞,“這是我的夢,你不準反抗。”
邊親他,女孩兒邊問,“裴三哥哥,跟我這樣你開心嗎?”
裴時瑾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凝着她,不期然的就想起兩年前,小姑娘在他懷裏哭泣着,乖巧着。
最後化為最曼妙的花朵,在他掌心綻放。
手指穿過女孩兒散亂的長發,壓過來。
他仰頭跟她接吻。
咬開她的唇瓣,勾引着她回應自己。
聽到她在自己唇間微微呼吸,情不能自已。
唇齒間彌漫着濃郁的酒香。
裴時瑾眸色深沉,略顯不悅。
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這樣?
帶着懲罰意味兒,厮磨着她的唇瓣。
他的手指卻緩緩摩/挲着她細致的手腕。
……
顏蘇微顫了下,又被他吞沒所有的嗚咽。
怎麽一個夢能真實成這樣?
她有些受不住,軟軟抵抗。
裴時瑾卻松了手,沒再碰她。
眼底氤氲着淺欲,稍稍平複了下,他伸手替她整理好毛衫。
在這種不合時宜的地方。
似乎玩笑開得過了頭。
懷裏的小姑娘像是真的累得不行,伏在他肩頭睡着了。
埋首在她馨香的發間,裴時瑾親了親她小巧的耳垂,啞聲重複:“我愛你。”
不多時。
康平敲了敲前窗,沒敢打探車裏的情況,背對着車子,康平的聲音裏帶着幾分不确定,“裴總,快十二點了,我們必須要回去了。”
半晌才聽到BOSS含着欲的嗓音緩緩逸出一個字:“嗯。”
康平還挺心疼的。
偷來的短暫相聚,只能遠遠看着,不能讓她知道的心事,沉沉壓在他們BOSS心底。
這兩年來,看多了BOSS殺伐果斷的處理一票人,仿佛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唯有夜深人靜時分,才能偷偷任性一把,允許自己惦念着心愛的小朋友。
很多時候,康平心想:遇到這小姑娘到底是BOSS的幸或是不幸?
顏蘇醒來是在酒店,頭一次喝酒就喝得斷了片兒,頭快炸掉。
比之這個,更讓她崩潰的是還做了個十分羞恥的夢。
跟那個人在車裏,親了,摸了,似乎還逼迫人家說了“我愛你。”
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麽羞恥的夢!!
正在洗臉的顏蘇想到這茬兒,僵了下,重新開了水龍頭,接了涼水撩在臉上。
早餐時,顏蘇低頭咬着面包,察覺到坐在她對面的裴之目光深沉地望着她,仿佛窺探到自己內心一樣。
顏蘇一僵,放下面包心虛地瞪他,“你幹嘛這麽看我?”
裴之神情冷淡,半晌,低笑了下,才緩緩開口,“沒什麽。”
顏蘇最受不了他講話講得不明不白,瞧他像是很不開心的模樣,她默了一秒,語氣沒那麽沖了,“你怎麽了?又失戀了?”
不會吧?
就算失戀,也是別的女孩兒被他甩。
“你又把人甩了?”
裴之漫不經心搖着咖啡,“我在你心裏風評這麽差?”
“……”
瞧他一臉憂郁,顏蘇也不忍心苛責了,畢竟人還幫她過了生日。
雖然生日啥也記不得了,就記得那個奇怪又丢人的夢。
思及此,她湊過去小聲問:“你真的失戀了?”
“嗯。”
“……”
顏蘇:“為什麽?”
裴之盯着她的眼睛,沒說話。
顏蘇在這刻,忽然福至心靈地察覺到了什麽。
想起以前曹蕊總開玩笑說這人喜歡她,她以往從沒當真。
大概是因為談了一次戀愛,盡管很短暫,多少知道了情.愛之事。
被他專注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顏蘇在他開口前,忙擺擺手,心驚肉跳道:“算了,你別說了。我也不問了。”
“為什麽不問了?”
“戳人傷心事兒不好。”
裴之笑了下,狀似不經意地提了句,“難怪他說你是小慫包。”
一個“他”,沒名沒姓,卻讓顏蘇平靜許久的心跳死灰複燃。
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她重新開始啃自己手裏的面包。
這種鴕鳥式的做法令她自個兒也挺郁悶,總覺得這樣非常不妙,以往不覺得,現在想想。
裴之好像從高中時,就半真半假地一口一個“寶貝”,動不動我家的巴拉巴拉。
她當初只以為他這人特別不正經,喊誰都這樣,沒往深處想。
若他真是那個意思呢?
咬着面包的動作慢了下來,顏蘇思忖着,不管這人是不是真就那個意思,她都必須要把話說明白。
“裴……”
才說了一個字,就被裴之輕飄飄打斷,“你見過的。”
“诶?”
“那個小明星。”他面不改色地撒謊,“裴也。”
顏蘇懵了懵,咬着面包瞪着他,裴之盯着小姑娘一臉懵逼的臉,似笑非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
“又愛哭又中二一言不合就拉黑人,畫中二恐怖漫畫送人的小慫包。”他一口氣說完,“我瘋了嗎?”
顏蘇放心的同時,被打擊到了。
惡狠狠地伸手掐他,被他反手扣着手腕摁在了桌面。
力道重,她疼得直抽氣,裴之仿佛剛注意到,默了一秒,松了手。
“但是裴也不是喊裴——”
下意識想喊“裴三哥哥”,又強行止住,習慣性地拉高圍巾遮住臉頰,她不解地問:“她不是跟你們是親戚嗎?”
裴之心裏郁結,皮笑肉不笑故意讓她心酸:“誰規定喊小叔叔就一定是親的?”
顏蘇:“……”
說的是。
所以那個冷清的女孩子真的喜歡……那個人。
是女孩子對男人的那種喜歡。
也是。
他那樣的男人,招女孩兒待見也是應當。
不過,一切都跟她沒關系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算不算她的“前男友”。
以後,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吧?
今天是周六,沒課,顏蘇本來安排去公園寫生的,一杯酒打破了她所有的計劃。
回家換了衣服,下午接到了顏眉的電話,讓她去醫院一趟。
到了醫院,遇到了上回那位迷路的優雅老太太,顏蘇聽她身邊的人喊她“裴老夫人”。
記得當初她從米國回來,生了好久的病,在醫院調養了許久。
偶爾下樓遛彎,在醫院小花園裏總能遇見這位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喜歡下棋,種花,看書,還彈得一手好琴。
裴老夫人似乎很喜歡她,拉着她一塊種花,教她下棋。
顏蘇記得有一天,去病房探望老太太,老太太種了朵嬌豔欲滴的玫瑰,罩在了玻璃罩裏。
她覺得奇怪,多問了句,老太太笑着說:“我有個兒子很喜歡養玫瑰,想要保持新鮮,便找人專門特制了玻璃罩,将這朵玫瑰放進了玻璃罩。”
“後來呢?”
“那朵玫瑰很好的保持着新鮮的模樣,供他觀賞。”老太太道:“滿足了他一己私欲,有一天他發現玫瑰有點枯萎了,就試着想加固一下。”
“結果……”伴随着一聲輕嘆。
她問:“結果怎麽樣?”
“結果剛拿開玻璃罩,玫瑰花直接化成了煙灰,消散在空氣裏。”
“……”
裴老太太看着她,又道:“最近,我有個孫子也喜歡上了養玫瑰花。”
顏蘇趴在窗臺,仔細端詳着躲在玻璃罩裏的玫瑰花,心不在焉問,“那您孫子也把玫瑰花罩起來了嗎?”
“沒有。”
“诶?”
裴老太太微微一笑:“因為他老子的私欲,我那個寶貝大孫子就決定不要跟他一樣,于是他就把那朵玫瑰放在了離他遠遠的土壤裏。”
“那他不喜歡玫瑰花了嗎?放在身邊不可以嗎?”
“放在瓶子裏,保鮮期只有幾天。做成玻璃罩,又禁锢了她的成長。”她說,“後來,他就克制自己的欲.望,将這朵玫瑰養在了土壤裏,時機成熟了,就将她移植回來。”
好奇怪的故事啊,不就是一朵平平無奇的玫瑰嗎?
顏蘇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編故事,不過這個故事還挺新鮮,她眨眨眼,問老太太:“現在不可以移植嗎?玫瑰很難養的嗎?”
“現在的土壤太過貧瘠,确實種植不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心,意味深長道:“那朵小玫瑰還很稚嫩,還經歷不了他身邊的風霜。”
“那您孫子真是個溫柔的人。”
裴老太太似乎很樂意聽她誇獎她的寶貝孫子,笑眯了眼,“是吧。那你要不要奶奶幫你們介紹認識一下?我這個大孫子長得還挺帥。”
顏蘇:“……”
為什麽最近總是有人給她介紹對象?
一個江奶奶,一個裴奶奶。
從米國回來後,住院期間,她媽媽忙沒時間照料,很多事情都是麻煩江雲起。
她實在不能理解這位師哥的心思。
導致醫院裏的護士姐姐都以為他們在談戀愛。
這事兒讓她郁悶了好久。
眼下聽裴老太太喊她,顏蘇應了聲,就聽老太太問,“蘇蘇啊,上次奶奶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你考慮的怎麽樣?”
“啊?”
裴老太太笑眯眯的,“忘了嗎?我那個遠在倫敦的寶貝孫子。”
顏蘇:“……”
救命!!!
又來了!!
“他很快就能忙完手頭的收尾工作,你要不要跟他見個面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