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整個月都很忙,連工作日都人滿為患。到聖誕節這一天仿佛到達了一個小頂峰,門口甚至還擺了一排凳子,供排隊。
“怎麼這麼多人啊,都請假出來約會嗎?”葉揚倚在沙發上 呲 呲吃著薯片,一邊抱怨著。
俞星正在準備給他換藥。
本來是要去醫院換的,但葉揚去了幾次就嫌太麻煩,想自己拿回來換。
俞星怕他自己手上沒個輕重,便提出來要幫他換。
於是葉揚每到換藥的那天就一副大爺的模樣往沙發上一歪,蹺著腿等俞星伺候。
俞星也忙了一上午,下午那幾個兼職的學生來了才輕快點兒,又被葉揚叫上來換藥︰“毛病那麼多呢你?我看你這手都快好了,再沒機會賣慘了。”
葉揚一聽這話立馬又“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誰說快好了的?疼著呢,你看……”
說話時俞星拆下了他的紗布,傷口已經結了痂,好像連纏一層紗布都沒必要了。
“你看……”葉揚語塞了。
俞星瞅他一眼,彎了彎嘴角給他上藥。
嘴貧歸嘴貧,真要不上藥了他還不放心。
“你看藥還能換兩次呢,不用了是不是有點兒浪費?”葉揚終於編好了措辭。
俞星只是低著頭笑,笑得肩膀都在抖也不說話。
“別笑了,快給我畫畫!”葉揚拿了幾支新買的熒光筆,往俞星腿上一扔。
紗布不能不換,所以葉揚每次換完藥都要俞星重新給他畫幅畫。
要求還挺多,又要五顏六色,又要變著花樣,俞星每次畫完都要罵罵咧咧好一會兒。
不過這次大概是心情好,俞星畫完畫也沒有抱怨,哼著歌收拾著用過的紗布。
他倆圖方便沒上二樓,就在一樓的小衛生間裡換藥。
一牆之隔就是吵鬧的餐廳,能聽到兩個小孩在地上跑來跑去,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兒童暗語。
“哎,你過來聽。”葉揚把耳朵貼在牆上,招呼俞星過來。
“我不去。”俞星手上還佔著,看了他一眼,“你怎麼跟個偷窺狂似的。”
葉揚立馬站直了︰“怎麼說話呢?我這是善於發現生活中的美好。”
俞星把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著,一邊看著葉揚笑。
葉揚比四年前開朗多了,以前哪怕是在一起的時候也沒這麼開過玩笑。
“叩,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葉揚喊了句有人,敲門聲還沒停,有節奏地叩了好幾聲。
葉揚剛想開門看看,俞星突然攔住他︰“是靜兒。”
俞星把衛生間的門開了一條縫,頭探出去說了幾句話。
葉揚沒聽清他說什麼,只看見采靜的表情從疑惑變成震驚,然後沖俞星豎了豎拇指。
“……你跟他說什麼了?”葉揚問。
“說咱倆在裡面,讓他去二樓的衛生間。”俞星說。
葉揚蒙了︰“……什麼意思?”
俞星笑了笑︰“聽不懂算了。”
說完這句他就甩著手出去了,留葉揚一個人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傻笑。
葉揚在衛生間裡又待了一會兒才出去。
俞星正好在旁邊點單,是一家四口,聽聲音應該是之前那兩個滿地跑的小孩兒。
俞星跟哄俞陽似的哄他倆︰“妹妹喜歡吃芒果班戟嗎?好,哥哥要一個草莓大福?嗯……”
俞星看見葉揚出來,就把菜單隨手扔給旁邊的兼職學生,過去跟葉揚說︰“怎麼這麼久?手還疼?”
“早不疼了。我看都快好了。”
“那太好了,我終於不用天天絞盡腦汁畫兒童畫了。”俞星戳戳他的手背,說。
“唉。”葉揚舉起右手看了看手背,今天俞星畫的是河裡搶食的兩條小魚,“我還有點兒舍不得,這待遇就沒有了啊?”
俞星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低聲問︰“你也會舍不得嗎?”
葉揚一愣,心裡頓時打起鼓來︰“會啊,怎麼不會。”
俞星彎了彎嘴角,這次不是笑︰“你後悔嗎?”
“……不後悔。”葉揚抬頭看他,“不過我後不後悔有意義嗎?”
先提出分開的人明明是俞星自己。
“我……”俞星愣了一下,靜默了半天才小聲道,“我後悔了。”
葉揚定定地看著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現在提出和好,俞星一定會答應。
但他不能。
他們之間的矛盾遠遠不止後不後悔這一件事,甚至也跟分手前的冷戰和不理解無關。
他希望俞星能親口解釋,兩年前的那通電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敢問,也不想問。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件對俞星來說影響非常大的事情。
這件事必須由俞星親口提起。
最後是一段電話鈴聲打破了僵局,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你電話響了。”葉揚把手機扔給他,轉身要走。
俞星心情鬱悶,也沒看一眼就接起來︰“你好哪位?”
手機開了免提,葉揚隔著一米遠都能聽見電話裡傳出來的噪音,好像過年的時候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
“小俞啊,你店裡沒出什麼事吧?”
俞星沒聽出來是誰,拿下來看了一眼,結果卻皺起了眉︰“雲姨?”
雲姨是他以前的鄰居,自從他買下不苦這幢房子之後就搬走了。
“哎哎,是我。”那個被稱作雲姨的人應了兩聲,然後突然放低了聲音,“小俞啊,最近綠蔭路……你聽說了沒啊?”
綠蔭路就是夾著五院診所和不苦甜品店的這條路。
葉揚聽見俞星說︰“聽說了。怎麼?”
他有點意外,他可沒聽說綠蔭路最近出了什麼事……要是非要找事,那可能就是一個多月之前那場車禍了。
可是跟那場車禍有關的事情……他只能想起俞星。
站在他身旁遞給他一板止疼片的俞星。
四年沒見而突然出現的俞星。
“車禍?哦我知道……”四年沒見而突然出現的俞星突然說。
葉揚回過神來,想要集中精力聽俞星打電話。
但俞星注意到他還在旁邊的時候居然猶豫了一下,然後開門出去了。
他聽到的最後一句是“稍等一下,我出去跟你說”。
合著他才是外人唄?
俞星沒穿外套就出了門,被迎面撲來的雪花凍得打了個噴嚏。
然後馬上聽到了話筒那邊雲姨擔心的聲音︰“小俞你怎麼啦,是不是感冒啦?我早跟你說……”
“我沒感冒。”俞星趕緊打斷她,“雲姨,我真一點兒事也沒有,我不知道你說的車禍是怎麼回事,但這都兩年過去了,你還不放心我啊?”
“你這孩子,我哪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綠蔭路那個……那個……”
“那個惡鬼?”俞星說完又打了個噴嚏,“我真的……”
“哎呀呀,你不要說出來呀!”雲姨的聲音聽起來像被踩了尾巴,“你張叔前兩天路過綠蔭路,你知道怎麼了呀!我說了你總不信,唉……”
俞星徹底放棄了跟雲姨講道理的想法,打算聽完這段就回屋歇著。
“……你們年輕人就是圖便宜,姨勸過你多少次,你就非要買這房子,現在出了事不照樣沒地方住了嗎?這樣吧,你……”
“什麼?”俞星突然感覺不太對勁,“我沒說不住這兒啊。”
“你又沒好好聽我說話!”雲姨聽起來有點生氣,“我剛才說張叔在你家門口被人推倒了你也沒聽見,是不是?”
“……張叔沒事吧?”俞星用小拇指撢掉衣服上的一片雪花,他根本不知道雲姨說的是哪個張叔。
但是當雲姨說張叔是被一股邪風“推”倒在地上並且足足趴了十分鐘才站了起來的時候,他突然知道了。
就是那個永遠樂於講鬼故事嚇唬小孩、不害怕不要緊叔叔這裡有的是一定講到你害怕、不信鬼就自己扮鬼逼你相信的那個張叔。
而這次,他毫不懷疑張叔只是又編了個鬼故事來唬他們玩而已。
偏偏雲姨又是個堅定不移的唯心主義者,堅信善人死後成善鬼,惡人死後成惡鬼。
“沒事吧!”俞星隔著電話都能想象到雲姨的吐沫星子,“你張叔腿都折了!現在還在五院躺著呢!”
“五院?”俞星下意識地回頭往店裡看,想看一眼葉揚。
本該在店裡的小沙發上好好坐著的葉揚。
不該一臉無辜地站在他身後五厘米處的……葉揚。
“你……”俞星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該先罵葉揚偷聽還是先問清楚張叔的情況。
還好葉揚沒讓他為難太久,沖他眨了眨眼之後就推門進了店裡。
玻璃門一下子被室內外的溫差激出一層厚厚的水汽。
“……雲姨,雲姨,你先聽我問一句好嗎?”幾秒靜默,雲姨已經重新進入了狀態,嚷嚷得俞星頭疼。
雲姨停了下來。
大概是在等他說話。
“你剛才說……我不能在這住了?為什麼?”俞星趕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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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大事,張叔摔斷腿嗎?”俞星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你這孩子!”雲姨又嚷嚷起來,“那髒東西生前可是個!那叫什麼來著,你們叫……癮君子!你張叔說他這次回來就是要把那什麼海什麼因,帶回來給他那些同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