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野的四肢像是起了什麼肢體反應， 僵硬地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地望桑九池。

知道桑九池不是在開玩笑，但是這個……

桑九池繼續道︰“我說過了，要把你從機器的套子裡解脫出來。那就首先要脫掉機器的外殼。舞蹈來自自然， 你需要摒棄所有的外物， 用身體好好感受周圍和自然。”

桑九池的話真誠又毫不做作， 馳野甚至覺得猥瑣的那個人是自己。

看馳野還是放不開，桑九池站起來， 走到面前。

昏黃的燈光下， 桑九池本來就澄明的目光顯得格外亮。

“你很害羞。”桑九池篤定道，“你怕自己在舞台上會有不完美的動作，這其實是源於你的不自信， 你不僅害羞而且膽怯。”

桑九池目光有些冷，“如果你連膽怯和害羞都克服不了， 我可能真的找錯人了。雙人舞的事情到此止吧，就當我沒有跟你提過。至於你的舞蹈題……”

桑九池皺眉， 有些難，“我會再想別的辦幫你克服。”

聽到桑九池要取消和自己的合作，馳野立刻緊張地抓住桑九池的手腕， “別，我可以的， 我知道你是我好， 我可以克服的。”

桑九池的目光中還是帶質疑，“真的？”

馳野用力點頭， “真的！”

桑九池後腿步，重坐座位。

這次，沒有再用慵懶隨意的姿勢面馳野。

而是條腿微微分開， 端端正正放在椅子前面。

身體前傾，條胳膊肘搭在大腿上。

十指交叉，眼楮認認真真看向馳野，“別浪費時間，11點宵禁，快點。”

馳野的頭皮有些發麻，咬咬牙，隻手交叉抓住背心下擺。

緊接手臂向上撐起來，肱二頭肌和腰線還有手臂都被拉出了完美的弧度。

昏黃的燈光下，桑九池看到了馳野一直藏在裡面的八塊腹肌。

整整齊齊排在那裡，每一塊都很漂亮，卻不突兀。

桑九池眼神暗了暗，表情卻沒有任變化。

馳野將放在一旁，緊張地望向桑九池。

桑九池的動作一變未變，“繼續。”

馳野牙齒暗暗咬唇角，就聽桑九池補充道︰“全部。”

本來已經打算拋之於腦後的羞恥感再次盤踞在腦海裡，詫異地看向桑九池，眼神裡全是不敢置信。

桑九池聲音平緩，“有什麼害羞的？洗澡的時候沒去過公共澡堂？”

去是去過。

馳野牙齒咬嘴角，口腔裡嘗到腥甜的味道。

可是那感覺不太一樣。

大老爺們光溜溜花花的肉誰沒見過，可能跟現在一樣嗎？

那些人有沒感覺，那些公共澡堂裡的人而言只是塊背景板。

可桑九池不一樣啊。

馳野咬牙，看見桑九池皺起了眉，眼中的耐心似乎快要被磨沒了。

馳野想哭。

想和桑九池跳舞，可又覺得桑九池在欺負自己。

但桑九池的眼神又那麼清澈，一切又都似乎只是自己的多慮。

真的好像和桑九池一起跳舞。

馳野在腦海裡不斷催眠自己，眼看眼看桑九池的腳開始不耐煩地研磨地面時，馳野一咬牙，迅速動作，把件褲子全都扔在了遠處的角落裡。

昏黃的燈光下，身上還裹汗珠的小麥『色』肌膚完全呈現在了自己面前。

沒有任束縛，一切都一覽無余。

桑九池滿意地停止研磨的腳尖，將嘴巴藏在拱成小山的隻手裡，不痕跡地伸出熾熱的舌頭貪婪地『舔』了嘴唇，漂亮的桃花眼中暗波洶湧，“把手拿開。”

馳野眼神怔愣了秒，在耳中，桑九池的聲音似乎有些喑啞。

看向桑九池的目光，清冷的目光中依舊不帶任感情，可能剛才的聲音在自己看來只是一種錯覺。

脫都脫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都已經這樣了，桑九池還有什麼不能看的？

被羞恥按到地上反復□□的馳野突然想通了了這點，竟然突然沒了先前的害羞。

重重咳嗽了一聲，給自己壯了壯膽，抻直了後背，身體繃直，將好的曲線全都呈現在桑九池面前。

桑九池再次滿意地點頭，“之前隔衣服就覺得你的很棒，現在看來，你的形體止是棒，簡直是完美。”

聽到桑九池毫不吝嗇的誇獎，馳野的心輕飄飄地，好像要飛到空中。

身體再一次狂野地撐開。

在表現欲面前，羞恥簡直不值一提。

桑九池條腿隨意地向前伸，大馬金刀地向後倚靠在椅子上，道，“冷嗎？”

房間裡的溫度還算可以，但馳野剛才剛跳完舞，汗水蒸發帶走了一部分熱，冷熱交替間還是有點小冷。

馳野略微點頭，“有點冷。”

桑九池從給口袋裡掏出手機，“冷就做做熱身動作，機器人的外殼剛剛脫去了一半，現在把你的羞恥心全部扔掉。還是今天上午的那段，《大河之上》的中間部分，需要熱身嗎？”

馳野的聲音磕磕絆絆，“不，不需要熱身了。”

《大河之上》這個舞已經跳了成千上萬遍，不需要音樂都可以完美的踩中每一個步子，當然所有的動作能立刻浮現在腦海裡。

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一個中間舞蹈的動作內容，想想，臉再一次紅了。

中間的動作，大部分都是大開大合的。

四肢完全伸展，達到某種極致。

而且……動作幅度還很大。

低頭看了看腰部，有些猶豫地看向桑九池，“我要不要……”

桑九池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不可以，直接跳，把你所謂的羞恥心全都丟掉，只有這樣你才能釋放被你隱藏起來的感情。”

馳野咽了口唾沫，做了個起勢動作。

滴溜當啷地跟一塊晃，根本沒法隨心所欲地控制，更別說跳出完美的卡點動作和姿勢。

這場舞蹈注定會是不完美的。

壓下心中羞恥，馳野稍稍靜下心，開始認真傾聽音樂的節奏。

隨中間部分的到來，馳野的四肢依靠優秀的機械記憶開始了跳舞。

這是第一次以這種姿態跳舞，這種情況下，有些東是完全無法掌控的。

就好像無法掌控自己桑九池的關注一樣。

舞蹈從一開始就『亂』了。

進場的時候慢了半拍，因並不適應的姿態，就連平時簡單的動作沒有做到多麼規範。

錯誤一處接一處，簡直是漏洞百出。

反正都錯了，馳野索『性』破罐子破摔，隨自己內心地野『性』跳了起來。

失去了完美動作的掌控，馳野聽音樂開始在腦海中填補畫面。

以少勝多的生戰役、國破在即、臨危受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將軍一人之身。

國民和君主的寄托、國家的未來、將領的生命和尊嚴，所有的所有的一切，硬生生壓在了的身上。

屈辱、不甘、壓力，無數情緒湧上心頭。

需要找一個宣泄口。

內心的暴虐在瘋狂地叫囂，將軍把所有的情緒全都轉化成了敵軍的恨意，毫不留情地肆意揮灑自己的殺意。

殺！殺！殺！

殺光所有的敵人！

不是了國家，不是了國民，更不是了君主和自己的責任。

只是了自己那無處宣泄的恨意和殺戮。

手中的刀毫無顧忌地劈砍，不再被那些所謂的“精忠報國”所捆縛，現在做的，只是殺戮！！

我乃天下豪傑，憑什麼要在這裡，要被那群可恥的敵人羞辱？！不甘心，要活下去，才是王者！

掌聲，在房間裡突兀地響起。

馳野眼前恍惚一下，場景瞬間從那場瀕臨絕境的生之戰變成了練舞房。

剛才怎麼事？

馳野怔愣地看向桑九池，就見桑九池已經站了起來，隻手有節奏地鼓掌，眼中的激賞之情呼之欲出。

馳野現在還如在夢中。

竟然得到了桑九池的贊賞，剛才跳的真的很好嗎？

可的動作明明都跳錯了，一開始的卡點都不。

不。

不是卡點的題。

雖然動作有錯誤，但今天的舞蹈是從來沒有經歷過，從來沒有跳舞的時候眼前會重現畫面的時候。

剛才那一瞬間，仿佛變成了那位將軍。

所有的情緒自然而然釋放出來，剛才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跳什麼，腦海裡全被將軍的思想鎖感染，憑本能跳動，好像知道自己在跳什麼，好像又不記得自己跳了什麼。

總之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曲作罷，竟然連復盤的能力都沒有。

桑九池眼中含欣賞，“太棒了。”

剛才自己跳的什麼全不記得，馳野有些驚訝，“真的很棒？”

桑九池豎起大拇指，“當然，我的話你還不信？”

馳野心裡樂開了花，“信，我信。”

桑九池拿手機走過去，“我剛才給你錄像了，你自己看看。”

桑九池把手機遞給馳野，補充道︰“你看完復盤一下，我就把刪除。別擔心，我不會把這種私密的視頻發出去的。”

馳野的臉紅了一下，接過桑九池的手機，點開開始看了起來。

看看，眼中竟然閃過了詫異。

不是不信桑九池的話，可當自己本人看到這段視頻時，才終於知道了桑九池什麼會鼓掌。

這段舞蹈的感情太到位了。

以前跳這裡時，所有的動作都是完美的，每一次復盤，關注的都是動作的釋放。

可今天再看，隻注意到視頻裡自己的感情的釋放。

狂野，凶悍，殺畢『露』。

光是隔視頻，就被自己的瘋狂嚇到了。

感情的宣泄早就蓋過了分毫不差的動作，雖然還不夠完美，但卻讓人覺得害怕。

桑九池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微笑，“怎麼樣？什麼感覺？”

馳野激動地看桑九池，“這個真的是我跳的？”

桑九池被馳野蒙圈的表情弄得有些想笑，點頭看向馳野，“不是你還有誰？難道我有給人錄什麼不雅視頻的不良嗜好嗎？”

馳野又把視頻拉去看了一遍。

視頻裡，那股殺和恨意似乎透過屏幕就要沖出來，直沖馳野腦門。

視頻裡的自己看了一眼鏡頭，馳野的冷汗立刻不受控制地從後背滲出。

那一刻，馳野的靈魂仿佛被什麼東撬開了。

悟『性』一瞬間被點撥開。

原來這才是跳舞，這才是真正的跳舞。

自己以前的那些動作都只是機械模仿，就好像機器人完美地復刻了原主的動作，卻沒有將靈魂一並釋放。

馳野激動中，無意識地將眼前地桑九池懶腰抱住，原地轉了圈才後知後覺自己幹了什麼。

立刻趕緊桑九池重放下，感激地看向桑九池，“老師，謝謝你。”

桑九池的眼神有些躲閃，腳步有些慌張的後腿步，扶身後的椅子站好。

淡粉的霞光爬上了的臉頰，就連眼尾的顏『色』跟加重了幾分。

桑九池的眼神有些混『亂』，頹然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向後環住椅子背，一隻手緊緊攥拳抵胸口。

嘴巴微張，大口大口地喘。

眼中霧蒙蒙，似乎有什麼正在這麼。

想宣泄，卻又不得不拚命壓抑。

看到桑九池矛盾的表情和動作，馳野遲疑了一下。

忽然，混沌的腦子“　”地一下鎮住。

馳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老師，你不會……犯病了吧？”

剛才好像和桑九池親密接觸了來。

不僅把桑九池抱了起來，還抱轉了圈。

這！！！

馳野腦子嗡嗡地『亂』叫，拚命憶自己昨天看的科普。

大夫怎麼說來……

怎麼說來……

了，大夫說於皮膚饑渴癥患者，不能壓製，要給予疏導和安撫。

安撫……

怎麼安撫？

快想想。

病因是因缺乏安全感，擁抱可以讓人有安全感。安撫，是不是抱就可以給安全感，安撫到了？

馳野的視線從腳尖向上移動，挪到了桑九池臉上。

然後，猛然頓住。

了抑製病情和聲音的發出，桑九池已經把牙齒咬到了嘴唇上。

一道鮮紅鮮紅的血珠滾到牙齒和嘴唇的交界處，染紅了牙齒的根部。

馳野心中一跳。

此刻的桑九池沒有了先前的清冷，被病痛折磨，身體不受控制地作出反應。

明明不想，卻又不得不。

桑九池的表情現在出奇地脆弱，好像一踫既遂的冰花。

馳野胸口像被什麼攥緊，不再猶豫，三步並作步走上前，將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桑九池緊緊摟在懷裡。

手掌輕輕拍打安撫桑九池的後背，“沒事，沒事的。不要壓抑，你越壓抑只會越來越厲害。讓我幫你，好嗎？我想幫你。”

懷裡的桑九池脆弱地抬起頭，有一雙羞恥又濕漉漉的眼楮看馳野。

倉促地搖頭，將身體卷成一團，縮在馳野的寬厚有力的胸透裡。

較於馳野狂野的身材，桑九池的身材則偏縴細。

明明一八零的身高，可縮在一九零的馳野懷裡卻只有小小的一團。

牙齒還在重重咬嘴唇，不肯松開。

桑九池的隻手甚至開始用力捶打自己的身體，仿佛是極度厭惡這樣的自己。

馳野見了，隻覺得心疼。

單手就將桑九池條『亂』晃的手腕攥在手裡，縴細的手腕盈盈一握，單手握甚至還有些空隙。

馳野驚訝於桑九池的縴細，另一隻手繼續輕輕拍打的後背安撫。

馳野的聲音輕柔舒緩，像在哄不聽話的小孩子，“把牙齒松開，你這樣會把嘴唇咬下來的。”

桑九池不聽，只是拚命搖頭。

血滲出了更多，馳野眉頭緊皺，下意識的將桑九池向上提了提，將嘴唇覆在了上面。

終於把牙齒挑開，馳野微喘粗退開。

一直被壓製的聲音隨閘門的打開不受控制地傾瀉而出。

桑九池艱難地開口，“松開我的手。”

馳野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聽話地松開了手。

剛一松開，桑九池隻手就緊緊抱住馳野的脖子。

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沒有一絲空隙，不需要太多關注，馳野就能感受到方的身體變化。

馳野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桑九池貼馳野的耳朵，用盡了全身的力道︰“幫我，快點幫我。”

馳野瞪大眼。

幫的意思難道是……

馳野詫異地看向桑九池，就見桑九池朝自己點點頭，“快點啊，別浪費時間。”

馳野一臉的無措，喉嚨乾涸地厲害。

看眼前失魂落魄的桑九池，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要失魂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