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成員們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這事。

　　李浮生跟組不勤，大半時間都在來回軋戲，他的戲都是要別人等的，而且明顯和隔壁《半城月華》劇組關系更好——隔壁從主演到配角，都是如今大火的流量演員，粉絲一個賽一個的多。

　　不少工作人員都私下議論過他：“紅倒是沒見多紅，耍大牌的本事在隔壁劇組學了十成十。”

　　“星辰影視的，顧如琢老師的公司……不過我估計他自己也沒空管這些事。”有人還說，“看同公司的小人魚就很好。”

　　“我完了，我才看到第二集 ，但是怎麽看誰都有CP感？那個小人魚是不是喜歡男主啊？他們太配了吧，我的天呀，少年暗戀最好磕了。”

　　“草，我從來沒發現韓樂這麽帥的。”

　　“泉先演員是誰？太太太好看了！這個劇的陣容好神仙，每個人都好好看，這是不是今年顏值最高的劇了？”

　　“是的是的，男四魏驚鴻也好帥，我靠，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花癡誰比較好。”

　　“男主和男四的造型是不是比著做的啊！一個陽光開朗，一個陰鷙冷漠。”

　　很快有人發現了盲點：“真的是比著做的！頭飾的紋樣是一樣的，只是換了個顏色！”

　　魏驚鴻飾演的男四號，角色名叫顧凝離。

　　很柔婉女氣的一個名字，但在劇中的造型，卻冰冷而飄逸：一身漆黑長袍，一雙凝光冷目，他是天下第一劍客，無人見過他真容，也無人知曉他的來路。

　　“顧凝離，擅刀劍，堪輿，人心，一雙觀世眼，來去無影蹤。聽說他是半魔身，不立邪道，不立正道，不入紅塵。他曾以一人之力，滅妖族一城。昆侖立有第一讖言，言此人有動蕩天下，覆滅九州之才。昆侖弟子，都要記住此人名字！”

　　小師妹：“此人聽起來這麽危險，現在昆侖讖言被他奪走，我們追還是不追？”

　　師尊：“要追，但一定要記住，不要與此人交手！不要激怒他！你們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世間傳言，最可怕的不是顧凝離，而是“與顧凝離為敵”。

　　他奪走了昆侖讖言，翻開屬於自己的那一條：“顧凝離，半魔半神身，入世則死，出世則安。切莫翻攪風雲。”

　　“有趣。”顧凝離提著一壺酒，大笑道，“人活一世，無非取樂，我何必入世，這破書實在杞人憂天。”

　　看完讖言後，他隨手將這本全天下都在爭奪的讖言扔給客棧中的乞丐：“送你了。你如果有那個命用它，就留著吧！”

　　這是個破敗黃村中的客棧，乞丐一臉麻木與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身後的店家大叫道：“顧凝離！竟然是顧凝離！求求你救救我們村！妖族快殺過來了，顧凝離！你救救我們！”

　　身後是眾人的哀求與哀告，顧凝離不為所動，飛身而去。

　　門口卻立著一個一身素白的少年，他抬起眸時，望見風吹起男人的鬥笠，露出其下一雙灑脫的眼。

　　冰藍色的眼。

　　是鮫人的眼睛。

　　天下第一劍客顧凝離，居然是個鮫人。

　　漠漠黃沙中，他與他，一黑一白，形成了最強烈的對比。

　　泉先記了起來，在他很小的時候，曾有人要他拜一個人為師。

　　那人一身黑衣，鬥笠紗罩掩面，氣息凜冽如同黑夜。

　　因為是父兄叮囑，他收斂了脾氣裝乖，被那人叫去考核。

　　考核方式是下棋。

　　他下了大半盤，越殺越勇，禁不住洋洋得意道：“你下棋不怎麽樣嘛，就這還能當我的師父？”

　　話音未落，對方輕笑一聲，一手白子落定，立改乾坤，局勢瞬間反轉。

　　小泉先望著棋盤，愣住了。

　　“今日先到這裡，我先告辭，謝過王宮這幾日的招待。”那人起身，竟然沒把這局下完，對於王宮的挽留，也毫不在意。

　　他隻溫和一笑：“此處沒有我想要的學生。”

　　“你是什麽意思？”小泉先聽見了這句話——他何時受過這等奇恥大辱？“你給我回來！”

　　只有他逼走的師父，沒有不要他的師父！

　　“目光短淺，驕橫跋扈，不靜不平。”那人輕輕一笑，“鮫人王族子弟若是都像這樣，恐怕離滅族不遠了。”

　　那時泉先還很小，五六歲的年紀。

　　他記仇，為此苦練劍法——直到多年後，被一個名叫蕭客的人族少年一頓好打。

　　他們說的都沒有錯，那時他目光短淺、驕橫跋扈，不靜不平，實在不是一個好人。

　　“你可知，如今的我，已經不是那時的我。”

　　另一家客棧中，一身素白的少年費力地將一個棋盤放在桌邊，安靜地說：“顧凝離，你收到合意的徒弟沒有？如果沒有，再來和我下一盤棋。”

　　顧凝離正在喝酒，一雙眼微冷睨來。

　　泉先離開了鮫人海岸，憑著鮫人彼此的氣息，追尋他到此。這一路過來，是荒村、邊關與高原，少年渾身傷痕累累，手腕上還凝著未乾的傷，但眼底還帶著清透的笑意。

　　泉先變了，也沒有變，這股子執拗和瘋勁兒還在，只是斂去了從前的天真與荒唐。

　　耳邊有人議論：“鮫人被昆侖滅族了，就前幾天的事，誒，你們聽說了嗎……”

　　顧凝離分神聽了聽。

　　他雖然是鮫人，但少小離家，又是半魔半神的軀體，對鮫人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