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仰起臉望他:“是……你。”
顧如琢伸手摸摸他的頭:“這就對了,是我,所以沒什麽好怕的,我會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程不遇還怔怔的。
顧如琢忽而放開他,往台上走去,他一面走,一面轉身回頭望他,眼裡帶著笑意:“來看,再看一遍,是我在這裡,沒什麽好怕的,程不遇,快看啊。”
程不遇下意識地跟著他站了起來,手望他那邊伸了伸,但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這一刹那舞台燈光明亮,仿佛日光灑下。
那一刹那好像回到從前,他們在敬城那個小巷的舞台練習室內,他坐在座位上,低頭看顧如琢,顧如琢攤開手腳躺在窗戶照進來的陽光下,空調冷風在他頭頂呼呼的吹。他在旁邊不說話,顧如琢卻會忽而轉過頭來,對他笑:“過不過來?這樣不冷不熱,舒服的。”
他只是搖搖頭。
顧如琢於是只會瞅瞅他,接著躺著,閉著眼睛。
那些都是他記憶中沒有想起來的事情,鋪在少年身上的,碎金般的陽光,俊美的少年濡濕的烏黑碎發,手腕上利落優美的弧線,沾著汗水的喉結。
還有那麽多個夏夜,夜風吹過來,溫熱帶著花香,他伏在他膝上,顧如琢手指掠過他的發端,他想起來那時他看他的眼神,和夜風一樣微熱而溫和。有時候他會把遊戲機搬去陽台上,靠著顧如琢的腿,顧如琢就在上邊彈吉他,旋律時而輕柔,時而搞怪調皮。
時而,他會被那旋律擊中,回頭去望他,一回頭,就落下一個吻。
他是他的世界裡,第二個張揚又明亮的人。
他的世界,蒙住他眼睛的那層玻璃罩,忽而碎了一角,坍塌之後,露出幾許流光溢彩的光來。
“師……”他輕輕叫他,但是沒有說完。
燈又滅了,黑暗再度來臨,他的視線追著台上的那個影子,是顧如琢站在光裡。
音樂再度響起,只是這一次,隨著伴奏,多了一種聲音,是顧如琢輕輕哼唱的聲音。
沒有話筒,舞台地麥將他的聲音放大傳來,因為很近,所以能夠聽得很清晰,雖然沙啞,但是很溫和。
是他給他唱《剪長鯨》時的聲音,是他哄他睡覺的唱法。
“Anotherdayisdawning
新的一天即將來臨
Touchme,it\'ssoeasytoleaveme
靠近我,離開我是如此容易
Allalonewithmymemory
讓我獨自回憶
Ofmydaysinthesun
回憶昨日美麗
Ifyoutouchme
如果你靠近我
You\'llunderstandwhathappinessis
你會明白什麽是幸福
Lookanewdayhasbegun
看新的一天來了”
燈光亮起,伴奏結束,程不遇輕輕呼出胸間的那口氣。
顧如琢唱完了,仍然帶著笑意望著他。歌停了,他唱沒有停,他從台上跳下來,仍然唱著那句:“Ifyoutouchme~”
“Ifyoutouchme~”
他複讀機一樣唱著,伸手過來,掌心攤開,放在程不遇面前,一副小孩要糖的架勢。
程不遇思考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卻沒料到顧如琢反手勾住他的手,把他輕輕地往懷裡一帶,伸手就抱了個滿懷。
程不遇猝不及防,輕輕地“啊”了一聲,顧如琢把他抱起來原地轉了個圈,最後低聲說:“看,寶貝不哭了。不難過了哦。”
程不遇注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近在眼前,他不知為何感覺心跳有點快。
他輕輕點頭,說:“嗯。”
第一次的治療,算是完美結束。
顧如琢隨後帶著程不遇回了家。程不遇的在這邊的行程只剩下最後一天了,確認了沒什麽再需要特意安排的情況,明天就得動身回去拍戲了。
他接戲時太拚,軋戲太多部,這時候也沒辦法說再回去調整,整個鍋都是顧如琢的。
顧如琢老老實實地跟他道歉:“對不起寶貝,我之前不該跟你生氣,講那麽多氣話,傷了你的心。”
程不遇安慰他:“不傷心,還好,就是有點累,但是另一方面,我賺了很多錢。”
顧如琢深吸一口氣:“這樣,我再去跟那幾個劇組談一談,我跟投資,讓拍攝時間放松一點,別的都不耽誤,你不能這樣累下去了。”
程不遇提醒他:“我簽了對賭,你要跟投資的話,那麽相應的要給我補一部分非常高的片酬。”
顧如琢:“給給給,我的就是你的,夫妻倆左手倒右手,這不是一樣的嗎?”
程不遇很理智:“左手倒右手,相當於沒有賺錢。”
顧如琢悻悻然改口:“那不是左手倒右手,那是你的婚前財產。”
程不遇接受了這個說法:“那你投吧。我不太想管了,既然你不要我還錢的話。真的不要我還錢嗎?”
他又找顧如琢確認了一遍。
顧如琢苦笑:“祖宗,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還我錢的,我們以後都別分那麽清好不好?”
程不遇盯著他,顯然不太相信。
顧如琢四下看了看:“你等我,我立字據。”
他找來了程不遇小學時的草稿紙,撕下一頁,認認真真地寫:“顧如琢從今以後,再也不許叫程不遇還錢,再也不許欺負程不遇,再也不許衝程不遇發脾氣。”
他寫完後,想了想,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沒寫全,他把紙條遞給程不遇:“你再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