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專業課老師都給他開了綠燈，給了考綱，隨便混混就可以， 但程不遇就是那種乖孩子，他是想要好好考的。

　　最近也的確快到期末周了， 顧如琢差點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仔細想想，也並沒有什麽問題。

　　“那麽就是考試之後回來是嗎， 我知道了。”顧如琢抬起眼， 看了一眼程不遇，程不遇仍然安靜溫和地站在那裡， 對他點了點頭：“嗯，我想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這樣也方便一點。要是師哥你還沒有別的事需要我做的話，我就先搬走了。”

　　“嗯。”顧如琢說完後，沉默了很久，程不遇以為這段對話結束了，準備離開時，又聽見顧如琢開口說，“那麽……考試順利。”

　　程不遇愣了一下，隨後也小心地接了一句：“……好的，謝謝師哥，我會加油的。”

　　他轉身下樓。顧如琢沒有動，垂眼看著他下去。

　　程不遇傷口還在疼，下樓的動作一樣很小心，慢吞吞的，像個學步的小孩子。

　　他也沒有用電梯，可能是因為二樓電梯在顧如琢房間通往走廊陽台的裡側，他聽話地沒有在他面前多呆。

　　“顧哥，你倆在吵架？”裡邊的客人雖然沒有聽見幾句話，但是聽見兩個人的語氣，很明顯也不是親親抱抱貼貼的語氣，氣氛也有點冷。

　　“不是，是他去學校了，要考試。”顧如琢揉了揉頭髮，神情冷淡。

　　“哈哈哈哈，嫂子還是學生，這麽一說我還差點沒反應過來。”對方開始琢磨學歷問題，“誒，那你怎麽沒有上學？你沒念過大學嗎？會不會和嫂子有著文化的鴻溝啊？”

　　“國外念的兩年修完！”顧如琢忍了。這個圈裡魚龍混雜，搞音樂的多的是十幾歲出道唱歌做音樂的，別說念書了，能抓到幾個高中生都成問題。

　　“噢噢噢噢，對不起，我忘記你是個學霸了。”對方誠懇道歉，笑眯眯的，“就是老感覺我們都已經很社會了，沒想到程不遇還在念書啊。這麽年輕的影帝，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影帝？”顧如琢問道。

　　“沒跑了吧，胡輕流那部片子定好之後送審，他的片子不拿獎才稀奇。”對方嫉妒地感歎了一聲，“媽的，你運氣也太好了，從小養成這麽好一個老婆，什麽時候結婚，份子錢不但不給，我還要吃垮你們的酒席！”

　　顧如琢笑意有些勉強，聲音卻還輕飄飄的：“那你得來。”

　　兩個人繼續研究曲子，對方提出了很多構想，一邊彈一邊討論。這個屋子隔音很好，門關著，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但是顧如琢知道搬運公司的人來了，重物搬走時不小心磕碰，會有輕微的震動感。腳步聲同樣，會有輕輕的震動感。

　　他沒有再碰那把吉他。

　　晚上八點，兩個人終於討論出了小樣修改結果，朋友起身告辭，顧如琢送他到門口。

　　一樓客廳裡空空蕩蕩，散發著清潔劑的乾淨清香。程不遇以前留在客廳的一些東西被收走了。

　　很奇怪，顧如琢居然記得每一樣東西的位置，這客廳他們很少來，但他卻記得茶幾邊有程不遇拖拖拉拉換鞋時順手翻動的雜志，那本雜志沒有被阿姨收起來，長久地停留在某一頁。桌子上有程不遇買回來的畫畫小擺件，那段時間胡輕流猶豫著要不要給羅綺垂加入繪畫的鏡頭，因為程方雪自己記錄已失傳的物件時，用的是素描。程不遇還專門去練了幾天，後面那些鏡頭沒有拍，就擱置了。

　　房間裡很安靜，東西搬走了，程不遇應該還沒走——顧如琢想，程不遇至少會來告個別。

　　他在客廳裡待了一會兒，隨後走上二樓。望著那扇關閉的門，他又等待了一會兒，隨後問道：“你什麽時候走？讓司機送你。”

　　沒有回答。

　　“程……程不遇，你什麽時候走？”顧如琢抬起手，敲了敲門。

　　房門內仍然沒有回音。

　　顧如琢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他伸手，很慢地轉動了門把手，推門進去。

　　一個空蕩的房間。

　　窗戶大開著通風，窗簾被吹得輕輕飄起來，桌子、椅子、床上的東西全部收走了，連床單都撤了下來放進了收納櫃裡，如同一個從沒有人住過的房間。

　　當年程不遇住進來的時候，這房間就是這樣的。顧如琢沒有管他，隻帶他走了進來，給他指了指被子的位置：“放在櫥櫃裡，你會鋪床嗎？”

　　程不遇說：“會的。”

　　他就走了，沒有再過問。那時候他想，反正家裡有阿姨，程不遇總不至於事事都自己打理。

　　住了這麽幾年，程不遇從來沒有往回買過東西，他沒有在床頭貼海報，不會像他一樣在窗前掛個風鈴，因為知道這裡不是自己的家。

　　談戀愛之後，程不遇倒是放開了手腳，他拍戲時挑了很多東西，打算殺青後買回來堆在家裡，但是如今也都沒有實現。

　　於是就真的，了無痕跡。

　　程不遇已經走了。

　　顧如琢覺得有點頭暈，太陽穴突突的跳，他摸出手機，說不清自己想做什麽，但是他直接劃到了程不遇的聊天框。

　　他取消了他的備注，取消了他的置頂位置，所以還要往後翻很久。

　　結果是程不遇早在一小時之前就給他發了消息。

　　“師哥，我走了，你們在聊工作，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祝你工作順利，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