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琢說,“你還有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話?”
他仍然用那種平靜的眼神凝視著他,如同當年,他發了一通脾氣後,把他堵在房間門口,聲音沙啞:“程不遇,不能是現在。”
那時程不遇就已經隱隱有了感覺,那是分離的前奏,分離的預兆。
如今也是。
他雖然遲鈍,但不是什麽都不懂,他知道這次傷了他的心。
他玩這個遊戲,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唯獨顧如琢,被他傷害了兩次。他可以平平安安地重新回到他原先的生活裡,但是他知道顧如琢不可以。他演過他,模仿過他,聽過他的曲子,他知道他會難過。
“那麽高中那兩年,你也……”顧如琢輕輕問道。
程不遇很小心地說:“是你說,談著試試,玩一下的。”
他望見顧如琢的臉色白了一下,當即知道自己這話說得有點不是時候。
“對不起師哥,我們……”
程不遇有點不知所措,他鼓起勇氣,另起了一個話題。
顧如琢靜靜地看著他。
“分手吧。”
“分手?”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程不遇聲音寧靜,顧如琢則是一句上揚的反問,他隨後笑了笑,低下頭:“也好,我知道你會這麽說。”
他向來和他有著驚人的默契。
“那就分手吧。”顧如琢仍然很平靜,“這麽長時間了,我才發覺,我對你並不完全了解。但是我想,這麽長時間了,你應該完全了解我,我這個人,精神潔癖很嚴重,我受不了和不愛我的人在一起。”
程不遇仍然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嗯。”
“剩下要商量的事情不多,也因為還沒結婚,沒什麽需要分割的,要是結婚了再分,會有些麻煩。”顧如琢低垂著眼,滑動著手機,“唯一有點問題的是這檔綜藝,我們剛簽剛上,可以現在選擇退出,違約金會很高,我可以幫你墊付。如果不想退出,之後還有很長的流程,但是我想你也沒問題,你反正會做戲。”
程不遇還是沒有說話,顧如琢說的話已經讓他很不快樂了。他有點想反駁,但是不知道說什麽比較好。
這檔綜藝違約金確實高,因為是B組嘉賓高價請過來的,違約金直接按照十倍來算,這個錢對於顧如琢來說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對於程不遇來說,就有一些承擔不起了。
顧如琢等了他一會兒:“不說話,那麽我當你默認了,這檔綜藝繼續拍,人前可以先裝一裝,拍完了我們就各走各的,兩不相欠吧。”
程不遇說:“好。”
“那麽我先去處理另一邊的事情,你先好好休息,我叫了喬逸,他們一會兒會過來照顧你。”
顧如琢站起身,“我聯系了警方,他們會過來找你要口供,你如實回答就好。那張照片可以作為勒索證據,別墅也有監控,他不會很好過——不管這是不是你希望的,不管你怎麽想,他對你的傷害已經造成,我履行我作為你大師哥的責任。再就是,聽說他喜歡演戲。”
顧如琢淡淡地說:“從今往後,他會一輩子再也進不了演藝圈。”
顧如琢關上了門,離開了。
程不遇坐在床上,抱著被子,頭仍然眩暈,他望著那扇門,望著周圍白色的裝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好像仍然,只剩下等待。
半分鍾後,門被敲了敲,隨後重新打開,程不遇抬起頭,以為是顧如琢去而複返,但是不是。
進來的是一個護士,過來幫他換點滴藥,護士望見他醒了,有點意外:“啊,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程不遇說:“還好。”
護士於是不說話了,她四處看了看:“我剛剛看顧如琢老師走了,以為你睡了,沒想到你醒著呢。”
“哎呀,這地上怎麽有血?你傷口滲血了嗎?我看看?”護士一低頭,瞥見床邊一小灘血跡,嚇了一跳。
程不遇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沒有,我身上的傷都包好了,沒有哪裡還在流血。”
“是不是顧如琢老師?”護士回憶道,“他腳上是不是受傷了?我記得他抱著你跑過來送你的,鞋都沒穿,這一路又是碎玻璃又是碎石路的,估計在哪裡刮破了。”
程不遇愣了一下。
他有印象,顧如琢身上穿著的還是睡衣,外面披著一件外套。工作人員送了衣服過來,可是估計沒想到他能這麽急,沒想到還要送鞋子過來。
程不遇摸出手機,找到顧如琢的對話框。
這一刹那,不知怎麽的,他好像回到了當初。不是多遙遠的當初,是今年,顧如琢還沒回來的當初。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他感覺疼痛離他遠去了,連這麽長久的時間裡,所習得的那些小情緒、小願望,一起都遠去了,只剩下冷靜與沉著。
是他一直以來,鶴遇離開他以後,他凝視這個世界的樣子。
他給梁靜發了一條消息:“梁姐姐,對不起打擾你了,你看看師哥送我過來時有沒有受傷,我這邊不方便給他發消息,你看一看他好嗎?”
梁靜給他回了一個“OK”的表情。
*
“那些事情都安排好了,魏驚鴻暫時拘留。”
房間內,梁靜帶來的醫生正在給顧如琢包扎傷口——他的腳上被扎了一枚玻璃,傷口很深,血流不止,還打了一針破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