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秦意聽了聯盟士兵的話，只是笑了笑。

這話就跟蟲洞後的神廷大肆宣揚，至高神明垂愛他一樣的……離譜。

他們很快各自回了休息的地方。

秦意一坐下來，先看了一眼日期，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給陸濟發了個通訊請求。

陸濟走得匆忙，為什麼走也沒有提起半個字。

相比起周奕擎和霍爾斯，陸濟、鄭一安這樣扒拉過蟲洞的，關心兩句確實不過分。

秦意的通訊請求發出去，大概等了一分多鐘才被接通，那邊搖搖晃晃地拱出了一顆毛絨絨的腦袋。

“嫂子？！”那人脫口而出。

秦意眯了眯眼，才辨認出來這個頭髮亂糟糟的alpha是陸星。

而陸星也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乾咳三聲，改口叫了聲︰“秦意。”

“怎麼是你？”秦意問。

“老大在前方狙擊軍隊，你說這聯盟是不是有病？都自顧不暇了，還派人來狙海盜航線？”陸星嘟噥著說。

“聯盟的軍隊？”

“是啊……哦，老大過來了。”陸星話音落下，那頭很快就換了個人。

陸濟出現在了秦意的面前。

他的頭髮向後梳起，眼底還帶著點寒氣，和平時的樣子不太像，倒更像是秦意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的模樣。

秦意這時候抬手指了指眼角。

陸濟似有所覺，忙抬手擦了擦。那裡濺了點血上去，只不過被他一擦，血痕反倒一下被拉長了，看上去更有種凌厲的味道。

“怎麼走得那麼急？”雖然已經差不多從陸星的嘴裡猜出來了，但秦意還是又問了一遍。

“七天前，在莫爾星系附近有一支旅行艦隊經過。這支艦隊上，有托密法加獨立王國的omega王子。他是前往鄰國和親的。”

“托密法加？沒有聽過。”

“一個小國家，在星際沒有任何話語權，不值一提。”陸濟頓了下，接著說︰“但很不湊巧的是，這個獨立王國的omega王子遭遇了一小股流竄的海盜，在alpha的包圍下，他為了不自降身份，維護皇室尊嚴，跳入外太空，自殺身亡。”

秦意皺了下眉，問︰“在這之前，還有海盜乾過這樣的事嗎？”

一邊的陸星忍不住插聲︰“什麼意思？”

秦意︰“就是劫殺了差不多身份的人。某個不起眼的小國的王子、公爵……”

陸星︰“確實有！你怎麼知道？”

陸濟擰眉推開了陸星，出聲道︰“半個月前，有海盜公然搶劫了西爾公國的麥爾肯公爵夫人……”

“然後這些人聯合推出了什麼新的法令，或者公告吧？”秦意問。

陸濟挑眉︰“對。就在三天前，聯盟和其下屬的各公國，及星際中其余十來個獨立王國，有些王國的名字在這之前甚至連聽都沒有聽過。但他們聯合簽署了一份《清剿星際海盜倡議書》。”

“就是沖著你來的……或者更準確一點來說，本質是沖著我和鄭一安來的。”秦意輕聲說。聯盟首相當然不會是完全的草包，哪怕失去了烏鴻和資源，他手裡也還是有依仗在的。

陸濟眉心緊皺，在那頭固執地糾正道︰“是沖著我們來的。”

他重重咬了下“我們”兩個字，反正就是不樂意看秦意和鄭一安單獨綁一塊兒。

他們的對話到這裡突然被打斷了。

因為有人叩響了秦意的門。

秦意︰“誰？”

汪青︰“是我，我有些東西拿給你……”

秦意按了按手邊的按鈕，門打開，而他卻沒有動。

汪青松了口氣，緩緩走進門，然後一抬頭就看見了陸濟的投影。

這個男人曾經風靡全宇宙，但他的艦隊也曾讓一些正規軍聞風喪膽。

汪青看著陸濟眼角的血痕，心臟本能地顫了顫，心裡忍不住暗罵，真不知道秦意這人是撿到寶了還是撞到鬼了，身邊圍著的這都是些什麼alpha？一個個都挺會殺人！

汪青正要說，要不我先走，待會兒再來？

陸濟一眼看見她，倒是更先出了聲。

陸濟聲音一沉︰“她是誰？”

汪青差點被嚇得當場腿軟︰“我、我是……”

她猛地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身份，連忙表明道︰“我是一個omega！”

omega和omega不可能有什麼事情發生，這下陸濟能放心了吧？

誰知道陸濟依舊不快地皺了下眉，冷笑著說︰“最近網上嚷著要嫁給秦意的omega還真不少……”

秦意︰？

還有這回事？

汪青︰“……”

沒料到秦意這麼受歡迎，是我的疏漏！

陸濟確實沒說假話，星際上已經有一小部分的底層omega，認為像秦意這樣牛逼哄哄的，比alpha更合適當伴侶。

汪青︰“那、那我走？”

秦意轉頭溫柔地笑了笑︰“沒關系，快說完了，你在這裡等一等就好。”

汪青不自覺地吸了口氣，心說好像能明白秦意這樣的omega，為什麼能超脫信息素、超脫性別地去吸引別人了。

陸濟繃著臉，很不開心汪青留了下來。

那邊秦意轉頭掃了一眼汪青，然後才低聲開口︰“這就是聯盟的算盤了。聯盟不希望真的有那麼多個alpha圍在我的身邊，成為我最強有力的同盟……”

陸濟輕嗤道︰“那又怎麼樣呢？這些所謂的正規軍，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汪青眼皮一跳，心說這些alpha可真夠狂妄的。

“你手下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強悍嗎？”這頭秦意反問。

陸濟聽完不僅沒覺得生氣，還覺得秦意這話是在誇他格外厲害。

陸濟抿了下唇，理智倒也還沒完全丟失。

他沉聲說︰“我明白了。”

秦意突然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初心嗎？”

陸濟一怔︰“當然……”

秦意︰“你選擇改行，不就是為了追求更廣闊的天地，擁有毫無束縛的自由嗎？沾上別的勢力，這種自由就會消失……”

陸濟打斷了他︰“你這是又打算勸我一次？你都已經把資源分給我一份了，你不覺得虧嗎？”

秦意︰“這是為了感謝你。”

陸濟抿住唇，切斷了通訊。

秦意眼皮都沒眨一下，轉頭看向了汪青。

汪青心說能把一個alpha氣得這麼夠嗆，這秦意也是個人才！

“有什麼事嗎？”秦意問。

汪青這才把背後的東西往前送了送︰“這是我之前一直帶在身邊的東西，我雖然不記得了，但也許你還記得呢，你看看……對它們有印象嗎？”

秦意低頭看了看。

一支老式的感應筆，一台讀寫機，還有巴掌大的機械玩偶。

秦意……還真有點印象。

他母親去世的時候，秦父還是認真悲痛了兩天的，之後告訴秦意，母親所有的東西都陪葬去了。

於是那些東西，都慢慢從秦意的記憶中消失了。

“放下吧，我看看。”秦意說。

汪青點了下頭。

這些東西當然都是真的，可全是由秦家提供的。

汪青這邊剛放下，就瞥見了旁邊一個精美的盒子。

她隻踫了一下，抬起頭來，就對上了秦意皺眉的模樣。

看來這盒子很重要啊……

汪青暗暗記在了心裡。

這時候門又被敲響了，門外傳來了聯盟士兵的聲音︰“夫人在嗎？”

汪青一下又緊張了，生怕被人撞破她的真實目的。

沒辦法，誰叫周圍全是可怕的alpha呢？

秦意︰“嗯？怎麼了？”

烏鴻︰“花死了。”

秦意︰？

他不是才送了新的去嗎？這就又死了？

秦意將門打開。

烏鴻走進來，先看了汪青一眼。汪青被這一眼看得，頓時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甚至恨不得當場給他下跪頂禮膜拜一般。

這可比隔著通訊器的陸濟，來得更有威懾力。

汪青想也不想就開口︰“好了，我先回去了，已經很晚了。”

說完就趕緊走了，生怕秦意再來一句“別急著走啊”。

秦意盯著她的背影笑了下。

烏鴻對這倒並不在意，他不在乎秦意對別人怎麼樣，只在於秦意怎麼樣，和秦意對他怎麼樣。

烏鴻緩緩走到秦意面前。

聯盟士兵代替他發聲問︰“去看花嗎？”

秦意︰“等等。”

他先指了指面前的東西，這些都是剛才汪青拿來放下的。秦意說︰“麻煩烏先生幫我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什麼異樣？”

秦意現在很清楚自己的狀況，隨時可能會生理失控，當然是要小心又小心了。

異樣？

什麼樣的叫做異樣？

烏鴻伸手拿起來，托在掌心，先盯著那支感應筆看了兩秒鐘，然後一股青煙從感應筆的身上裊裊升起……

秦意︰噗。

秦意︰“算了，就烏先生為我拿著吧。”

烏鴻點了頭，用兩指捏著那支筆，但因為掌控不好力道，聯盟士兵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筆被捏得變了形，筆頭一個彎腰，折斷了。

聯盟士兵打了個哆嗦，抬起頭來，卻看見烏鴻望著秦意，好像還挺無辜，也挺無措的……

跟剛才辣手摧筆的不是您似的？聯盟士兵心裡吐槽了一句。

秦意沒生氣，他只是說︰“力氣小一點。”

烏鴻舒展了下手指，重新拿起了另一個機械玩偶。這次他的動作就輕極了，好像捧著輕飄飄的空氣一樣，也好像把秦意捧在了手裡一樣。

聯盟士兵︰“……”

是我淺見了，把東西捏變形不算什麼。

他覺得自己真是和這裡有點格格不入。

“別動。”秦意本能地伸手按住了烏鴻的手臂。

男人看上去削瘦挺拔，但藏在衣袍下的小臂卻有明顯的微微隆起的肌肉。秦意一按上去，就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肌肉繃得更緊了，仿佛有力量已經蓄勢待發了。

秦意愣了下，才開口說︰“上面有一串編碼。”

聯盟士兵看了一眼，忍不住說︰“這不是都有的編碼嗎？”

“你知道編碼是由哪些信息組成的嗎？”秦意頭也不回地問他。

“不、不知道。”這個平時誰會去關心呢？

“每個正規進入市面流通的貨品，都是由六個字段位組成，一共13位數字。裡穆帝國的，有14位。”秦意淡淡道。

“而這個……只有11位。”聯盟士兵愣聲說，“它少的是什麼？”

秦意歪頭︰“這13位數字，前兩位是指銷售地點，後面則分別代表了生產年份，功能特征尺寸產品形象等等……”

士兵心說這還真是長見識了。

人一個omega懂得比我還多多。

“少的是銷售地點。說明它是一個小規模生產的內銷品，沒有正式的備案，只有供內部流通參考的訊息。”秦意說。

“所以它是從黑市出來的東西？”聯盟士兵愣聲問。

秦意好笑地盯住他︰“你見過黑市流通小孩兒玩具的嗎？”

士兵尷尬地笑笑。

也對，黑市流通的都是市面上禁止私人售賣的東西。玩具算個屁。

“這確實是我母親的東西。”秦意輕嘆了口氣，然後抬頭看烏鴻，“烏先生看得出來什麼嗎？”

這要是什麼都看不出來，那當然是不行的。

烏鴻這才把目光從秦意的身上撤走，轉而落在這玩意兒上。隻一眼，烏鴻還真看出來了點東西。

“它的材料，不同。”

秦意頓了頓，湊近一些︰“唔，要這麼說的話，它確實不太一樣。正常的機械玩偶，多是使用x34號復合銅來作為它的外部軀殼。但是這個……用的是m3i4合金材料。我還是在機甲修理的相關書籍中見過它的身影，它常常和德拉金屬一起作為機甲中樞的修補材料。”

聯盟士兵脫口而出︰“那什麼人才會閑得蛋疼，拿這種專業級的材料來做玩具啊？”

“一，有錢且有權的人，但我不認為是這樣。秦家離有錢有權差得太遠了，我母親也不像是這類人，如果是的話，她就不會嫁到秦家，也不會死後，連一個娘家人都沒有出現。”秦意說完這個推測，馬上就否定了。

“二，他們隻接觸得到這類材料，而無法接觸到普通材料。所以製作者很可能是某種保密研究行業的從事者。這樣的話，這個東西身上的編碼也說得通了。因為行業保密，所以一切東西都無法流向外界。也是因為行業保密，我母親在嫁人前的職業，很可能就與它相關……因為外人拿不到內部流通的東西。”秦意飛快地推出了最後的結論。

士兵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裡直呼臥槽。

這不是個omega嗎？

為什麼連機甲修理的書籍也看過？

烏鴻定定地看著秦意，他從過去到現在這一刻，都覺得秦意是他心中人類最美好的詮釋。

烏鴻目光閃了閃。

士兵出聲︰“烏先生說，它的骨架材料，來自堪達拉蒂。”

秦意一下驚訝地看向了他。

關於堪達拉蒂，沒有人比烏鴻更了解了。秦意當然相信他的話。

“堪達拉蒂究竟有多少個遺跡？”秦意問。

士兵︰“這裡有八個。”

秦意看著他，笑了下，問︰“這是烏先生的話嗎？”

士兵點頭。當然，如果不是烏先生的意思，他一個小兵哪兒知道這麼多啊？現在能站在最牛逼的alpha和omega面前，都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吊的事了。

秦意︰“原話？”

士兵︰“是、是。”

秦意其實一直很好奇，士兵怎麼能夠完整地傳達烏鴻的意思。

是某種同聲傳譯的配件嗎？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士兵的話用到了一個詞——這裡。

“這裡有八個”。

這裡具體指哪裡？

當然不會是指腳下這片星系，堪達拉蒂的遺跡又不是大白菜，在一片星系裡就足有八個！如果數量這麼多，那豈不是早被人發現遺跡了？

秦意覺得，更像是指全宇宙的範圍內。

那麼，有了“這裡”，有沒有“那裡”呢？

就像是蟲洞後的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也同樣推崇堪達拉蒂。

現在問題就來了……

烏鴻的概念裡，有“這裡”和“那裡”。那他得是什麼樣的來歷身份，才能擁有看見兩個世界的能力呢？

至高神明嗎？

大概是因為秦意盯著烏鴻看了太久了。

烏鴻的身形輕輕顫了顫。

一種怪異的死寂在空氣中傳播開來。

士兵緩緩流下兩滴汗水。

這是怎麼了？

我好慌。

這會兒另一頭的陸星在陸濟面前坐下，小聲問︰“您怎麼不和他繼續說下去了？”

陸濟冷著臉沒出聲。

陸星重重嘆了口氣說︰“要不咱們就這樣分道揚鑣吧？秦意是很好，但我覺得有點好過頭了。而且我覺得，他好像比您聰明……”

陸濟︰“……”

陸星小心地看了看老大的臉色，確認老大沒有要翻臉的意思，才接著往下說︰“您追不上他的腳步，也……”

也玩兒不過他。

陸星在心底裡小聲逼逼。

陸濟這才應了聲︰“嗯。”

曾經他因為誤以為秦意是他的真愛粉，才對秦意多有側目。但越是了解秦意，就越是發覺，他曾經的成就太不值得一提。他以為的愛慕，是那樣的淺薄。

陸星被嚇到了，沒想到陸濟真會應聲。

那、那就是真的要放棄追求了？

這時候陸濟卻突然坐直了身體，重新撥出了通訊請求。

陸星見狀，心裡也有點難受，哎，誰也不會想到這個世界真會有那麼一個優秀，又對他們老大不屑一顧的omega……

這邊秦意的通訊器驀地亮起，一下將那種怪異的氣氛打破了。

秦意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允許了通訊接入。

那邊陸濟飛快地開口︰“我的初心沒有變。”

秦意︰？

陸濟︰“從一開始它就是錯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擁有絕對的自由。我要肩負海盜艦隊的重任，這本身就不是自由了。相對的自由才會帶來的快樂。秦意，我初心應該是，隨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這件事是為自己戴上鐐銬。你等著，我還會回來的……”

他痛快地說完，就把通話切斷了。

聯盟士兵心裡又大喊了幾個臥槽。

秦意這人的魅力到底有多牛逼啊？

陸濟走了還要回來？和情敵一塊兒乾仗都沒關系？

那邊陸濟結束通話後，反手就掛了個“老子不當海盜了”的聲明。

當海盜有什麼意思？

陸濟想。

以後寫進史書裡，和秦意的名字挨一塊兒都把人家弄髒了。

聯盟沒想到，剛出了個打擊海盜倡議書，陸濟能這麼不要臉，轉頭就不當海盜了。

你alpha的尊嚴呢？

說好的要當一輩子海盜放蕩不羈呢？

陸濟很快將槍口對準了附近的其余海盜。

就在聯盟疑惑他是不是為了自保名聲，脫離海盜隊伍，也與秦意斷絕關系的時候……好家夥，陸濟連著聯盟帶頭的倡議軍一塊兒打。

直接殺瘋了。

陸濟也覺得自己的腦子沒秦意那麼聰明，更不比鄭一安這種政壇老怪物了。

但他可以往死裡殺啊！

霍爾斯推翻了自己推行的alpha為尊的條令，周奕擎和皇權走向了決裂的邊緣，鄭一安和聯盟徹底翻臉。

而他要把自己變得乾乾淨淨。

等將來寫在史書裡，也許會有人寫一個英雄追求了秦意，不是一個海盜和秦意為伍。

這邊的陸濟豪情萬丈。

那邊周奕擎的通話也接進到了秦意這裡來。

聯盟士兵心說，這位可真夠忙的，每天光alpha的問候就不見停吧。

那邊周奕擎一開口就是︰“陸濟被聯盟軍打了？”

“唔。”秦意應聲，問︰“周上將那邊又是什麼麻煩呢？”聯盟要想扛過去，只有先盡力將圍在他身邊的力量分散開，秦意對此並不意外。

周奕擎︰“你應該猜到了。”他頓了頓，這位正氣凜然的帝國上將用平靜的口吻說︰“在此之前，我的身上一直有很沉重的枷鎖，比鄭一安身上背負的要更沉重。無數的榮耀加在我的身上，令我不能叛國。人越往上走，身上盤根錯節的勢力也就越加豐茂。我代表的早就不僅僅只是我自己了。還有我手下的軍隊，依附的官員、家族。軍權、皇權不兩立，從萬萬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了……”

這些話，他對自己的父親都不會說。

因為他的父親是個堅定的忠於國家的人。

如果放在他父親的身上，周老爺子甘願送死也不奇怪。

“從鄭一安這裡開始，這個最佳的機會出現了。”周奕擎低聲說。

這是過去的他都沒想到的。

曾經的敵人、對手，這個世界上唯幾能和他成為對手的alpha，現在大家站在了一條幾近一致的線上。

換在一年前，不管是誰，做夢都不敢這麼想象。

但很奇妙的，這一天來了。

而秦意是這個契機。

“可能你根本就不在意，但我還是想把這件事告訴你，秦意。”這是周上將繼上次疊紙玫瑰後，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

“也許幾天后，我身上的一切榮耀、贊譽就都消失了。”周奕擎沉聲道。

秦意︰“嗯。”

所以呢？

是覺得以後我就會繞著你走了嗎？幾個月前，那確實會。但也不是因為這種原因啊。

從秦意有記憶起，說是整個帝國全靠周奕擎一個人撐起來也不為過。

他不喜歡和周奕擎的婚事，但並不代表他厭憎周奕擎這個人。

周奕擎的厲害是毋庸置疑的。

“怎麼會呢？周上將的榮耀很早就鑄在身上了，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周上將忠於自己的國家，不代表一定要忠於皇權不是嗎？”秦意緩聲說。

聯盟士兵直呼臥槽。

周奕擎這是要反？！

這是我能聽的嗎？一會兒會不會把我殺了滅口？

那頭的周奕擎一頓。

他剛才那些示弱的話是假的，他心性堅硬，只有做和不做。一旦選了要做，當然不會有任何動搖。只是心底隱約希望，想要從秦意的嘴裡聽一兩句，對哪怕就只是一兩句寬慰安撫的話也可以……畢竟現在他也學到了，秦意是吃軟不吃硬的。

但周奕擎沒想到，秦意說出口的話，剛好是那麼契合他的心意。

“等到你勝利之後，也可以不做皇帝，這樣就能減去更多對你的指控了。”秦意緊跟著說。

他不太喜歡帝國的階級與各種條令，不喜歡帝國的官員。但對於過去的秦意來說，也僅僅只是不喜歡。

現在不同了，秦意完全跳脫出過去的圈子，看見了更廣博的天地。

“你聽說過共和嗎？”秦意說。

在他曾經翻閱過的無數來自遠古地球的古書籍後，他讀到了這個詞。

全星際已經幾乎沒人知曉這個詞了。

因為很少有人對那麼久遠的書感興趣。

周奕擎頓了下︰“我去了解一下。”

秦意仿佛又為他另外打開了一扇大門。

等這邊再切斷通訊，聯盟士兵已經徹底恍惚了。

原來omega還能和alpha聊這些東西啊？就算是哪天秦意說自己學了兵法要帶兵上戰場了，他都覺得自己不會奇怪了。

“您一定讀過很多書。”士兵恍惚地開口。

“不多。光是一顆星球上的當地圖書館的書，就一輩子也讀不完。和宇宙圖書館比起來，就更不值一提了。”

“不，還是很多了。您好像什麼書都讀。您是怎麼讀下去的？”聯盟士兵覺得自己一個alpha，在他面前好像都自慚形穢了。

秦意歪頭，輕描淡寫地說︰“如果你的童年除了譏諷和調笑，並被剝奪了大部分可以學習進取的機會，當你看見一本書的時候，也會如饑似渴地去閱讀它。”

聯盟士兵愣住了。

是這樣的嗎？

難怪秦意會轟炸了秦家呢……大概就是在秦家過得不夠好吧……其他的omega，在家族中往往都被當做珍貴資源對待。只是不管結婚前還是結婚後都沒有屬於自己的自由。

聯盟士兵突然覺得那些嬌貴的omega，更像是在溫水中被煮熟的青蛙。

omega們所經歷的一切，仿佛都只是alpha們處心積慮投出來的糖衣炮-彈，他們給予的保護和追捧，都只是為了更好地支配omega。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聯盟士兵搖搖頭心說，真是被最近的時局動蕩給搞得腦子都昏了……

等士兵再抬起頭，就發現此時烏鴻正定定地盯著秦意，目光灼熱，像是要把人家吃了一樣。

這是吃醋了？還是聽了秦意的話心裡都軟成一片了？

這要是我我肯定都心軟成一灘水了……不不不，這可不敢想啊！士兵趕緊按住了自己的念頭，生怕被身邊的烏先生知道了，然後弄死他。

但很快他就發現，烏先生根本無暇去管他在想什麼了。

因為只見對面的omega少年，又一次按住了烏鴻的小臂，他說︰“你別動。”

然後，秦意的手指就沿著小臂的肌肉走向，一點點摩挲下去，直到緊貼住了烏鴻的手背，屈起尾指輕輕勾了勾。

那天信息素失控的時候，秦意的腦子也是暈乎的，幾乎沒來得及觀察更多，但今天……

秦意很好奇。

如果真的是至高神明……

那烏鴻會臉紅嗎？

神也會臉紅嗎？

然後……

然後烏鴻就原地化作了石像，一動也不動了。

秦意︰？

秦意︰！

秦意︰“他怎麼沒有呼吸了？”

聯盟士兵呆若木雞。

您問我我哪兒知道啊，接下來的是我能看的嗎？看了我會死嗎？

與此同時。

帝國長老院無故誅殺駐守邊境星的猛獅二團，飛快竄上了星際網新聞頭條。緊跟著，周奕擎就造反了。

這天所有的星系都下起了雨。

黑雲壓低。

戰場上的小兵艱難地吐出一口氣說︰“怎麼感覺今天特別喘不過氣呢？好像天都要掉下來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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