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秦意出門的第一件事，是先找到鯨先生，告訴他︰“我們殺了一個人。”

鯨先生的反應很快︰“那個醫生？”

秦意點了下頭。

阿林在一旁心說，您不殺，我們都忍不了要來動手殺了他了！

這算什麼事兒？

這不算事兒！

秦意也沒有隱瞞鯨先生，將醫生招供出來的信息，全部轉述了一遍。

“搞了半天是人造omega啊？”阿林無語，“我們族內哪裡有beta給他造啊？”

自從萬年前，秦意穿過蟲洞去到帕利城邦，提醒了那時候年輕的王，有沒有考慮過，問題可能在於全族人都在慢慢變成alpha，所以越來越找不到老婆的時候……

克亞比族人搬了家，也就知道按照星際的判定辦法，他們的確個個都是alpha了。

秦意有點驚奇︰“嗯？所以你們單身這麼多年，是因為你們從來沒考慮過和族外的人結婚嗎？”

這……這幾乎是到了路過的螞蟻都會忍不住說一句，活該寡到現在的程度。

阿林耷拉著眼皮︰“誰不想呢？但是，族裡從來沒有和族外通婚的先例，萬一生出來個怪物，那豈不是更難過了嗎？當然更大的問題是……”

阿林重重嘆氣︰“星際裡的人們，都懼怕克亞比人。我們認為他們是族外人，他們也一樣認為我們是異類。和我們通婚，就好像跑去和蟲族結婚了一樣的可怕。”

秦意沉默片刻︰“那我覺得你們的原型還是比蟲族要可愛得多的。”

阿林感動落淚︰“謝謝。”

他也好想娶秦意哦。

“如果有機會融入星際社會，你們願意嗎？”秦意問。

阿林乾巴巴地說︰“那哪兒是我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啊？我們每次出現在克亞比境以外的地方，他們都得擔心，我們是不是要掀起戰亂了……”

“為什麼？”

阿林嘆氣︰“這就要從我們剛準備定居到這裡開始說了，無數頭巨大的海洋生物，突然降臨在空中，你會是什麼感受？”

秦意︰“……異形入侵？”

阿林︰“沒錯。現在你們星際歷史上都是這麼寫我們的！”

他們覺得很冤。

我們只是搬個家而已。

要不是後來語言互通了，估計兩邊還得打得你死我活。

等年歲再一久，克亞比就真的徹底成為星際中神秘的存在了。

沒有人了解他們，也沒有人敢了解他們。

鯨先生低低插聲︰“要殺了黎緣嗎？”

秦意︰？

嗯？你們怎麼突然都變得這麼乾脆果決，血腥暴-力了？

秦意搖頭︰“我要從他那裡拿一點東西，先不急。我還想知道，他為什麼活到現在沒有死。”

鯨先生垂下眼眸道︰“克亞比一族注定滅絕。”

他們彼此心裡都很清楚，克亞比沒有beta，但可以去外面綁一些beta回來。甚至是拿克亞比的資源和星際做交換，讓星際定期送beta過來。

可這樣的行徑太無恥。

秦意歪了歪頭︰“人不是貨物，但人有感情。”

話說出來，秦意自己都驚訝了一下。過去他是絕對不會說人有感情這樣的話的。

可人確實是有感情的。

不管這個人糟糕、狠辣，還是心機深沉，他都會有感情。

“發自內心的喜歡，自然會改變這樣的現狀。”秦意說。

阿林陷入了茫然︰“會有那一天嗎？”

秦意︰“會。”

秦意和他們聊完就先回房間了。

房間裡已經被處理得乾乾淨淨，看不出一點痕跡。而小機器人們也被修好了。

烏鴻就坐在那裡，等他回來。

“你真棒啊。”秦意順口誇了一句。

烏鴻眉心一動，落在秦意身上的視線頓時變得灼熱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標記過的關系，秦意對烏鴻身上的信息素變得更加敏-感了。不是聞到就會發-情的那種敏感，而是，一種隔著很遠也能聞到的敏-感。

聞到之後，甚至會有種很好地撫慰了他的感覺。

誇不得嗎？

秦意想。

就這樣誇一下，烏鴻的信息素就會有所反應嗎？

秦意忍不住走到了烏鴻的面前。

他想知道那是自己的錯覺嗎，於是他試了試。

“我發現烏先生長得很好看。”

“是、是嗎？”烏鴻結巴了一下，又把嘴閉得緊緊的了。

“手也很好看。”

“嗯，還有……”

秦意的話沒說完，他就被濃烈的alpha信息素包裹得幾乎喘不過氣了。

這算是烏鴻在發-情嗎？

秦意一步走上前︰“不要炸掉花，也不能炸掉飛船。”

他說︰“忍住。”

他都覺得自己真挺霸道的。

人信息素也是他試出來的。

烏鴻緩緩眨了下眼，眼底深沉的色彩變得更濃了，像是蒙了一層霧。

他認真地答道︰“忍住了。”

秦意覺得這個人實在太有意思了。

強大而又可愛。

秦意走得更近一點，他踮起腳親了烏鴻一下。

alpha的信息素沒有被安撫，反而變得更加熱烈甚至是狂暴了。

可烏鴻還是忍住了。

秦意頓了下，轉而舔了舔他的唇。

信息素從舌尖遞入口腔，完成了交換。

alpha的信息素立刻得到了安撫。

室內的一切慢慢又恢復了平常。

烏鴻這時候像是按捺不住了，他將秦意抱起來，飛快地親了下秦意的頸側，然後才將人放下。

這才是信息素被賦予的意義，秦意心想。

當一起情動時，信息素讓他們得到更深層次的交融，更濃烈的快樂。

當回歸平靜的時候，他們都得到了莫大的安撫。

好像疲憊不堪與所有的陰暗面，都被撫平了。

秦意思緒亂飛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聲音︰“您有新的訪客。”

隨即攝像頭打開。

門外人的影像浮動在了室內。

秦意掃了一眼。

是黎緣。

這還挺奇怪的。

得關掉這個功能才行。

不然當門外人的影像浮動起來的時候，就仿佛對方在注視著他們，連帶注視著他們所有親密的動作。

“秦意在嗎？”門外傳來了聲音。

秦意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說︰“你等等。”

烏鴻點頭，立在那裡不動了。

秦意這才將門打開。

黎緣一眼就先掃了進來，然後他才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那位醫生一直沒有回去，我才想著，他是不是真來打擾你了。”

秦意︰“他不在這裡。要進來看嗎？”

黎緣看了一眼烏鴻，心沉了沉。

這麼強大的alpha出現在秦意這裡，可不是什麼好的信號，如果醫生剛好在這時候過來了，那會被這個alpha逮個正著。

alpha的佔有欲有多強？可以為此殺死每一個覬覦omega的人。

黎緣只能笑一下，也不追問，轉頭就去找鯨先生。

然而讓他失望了，克亞比方以隱私為由，無法向他提供監控錄像。

哪怕他再三強調，這個失蹤的醫生，關系著克亞比的種族繁衍。克亞比人還是不肯松口。

他們固執得像是用來鑄造機甲的石頭！

難怪光棍多年！

黎緣忍不住氣憤在心裡罵了一句。

可黎緣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有再多的怒氣也只有先壓下去。

他想要的從來不止於此。

為了更大的計劃，他要忍住。

這一忍，就忍到了飛船降落。

所有克亞比人都前來迎接，他們跪倒在飛船前，大聲呼喊著︰“王歸來了！王歸來了！”

然後緊緊地盯住了鯨先生身邊每一個可疑的omega。

黎緣這會兒滿心都是驚駭。

他們全都是alpha！

克亞比人竟然全都是alpha！

如果他能和克亞比人達成一致，那麼他們將會成為他強有力的一支軍隊！

不過這裡一個beta也沒有……

黎緣想到了自己的計劃。

幸好他身邊提前準備了好幾個beta，只要他需要，他們都會站出來，自願成為試驗的樣本。

黎緣很激動。

克亞比人也很激動。

就在黎緣以為他們會馬上召開會議，迫不及待地處理種族繁衍的問題的時候，鯨先生低低出聲︰“去第二墳墓。”

克亞比人們驚訝地點了頭。

族中有地位的長老們擁簇著他們往第二墳墓走去。

他們通過電梯，進入到海底。

海底砌起了巨大的玻璃幕牆。

他們通過幕牆，能看見蔚藍海水間，一個又一個鯨落形成的巨大生態循環。

秦意是見過的。

但其他人卻沒有見過。

他們震撼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這才覺得自己真正認識了克亞比這個種族。

鯨先生︰“你曾經見過的很多人，他們都在這裡。”

秦意微微抬起頭，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

鯨先生忍不住側過臉去看他。

果然，也許萬年前的克亞比人，更能夠得到他的喜歡。

當他變得不再年輕，失去純粹的心，當漫長的歲月賦予他智慧、城府，消磨去他的所有沖動。

……他好像就注定贏不過萬年前年輕的自己了。

年輕的他，可以在見到秦意的第一面，就坦然地一見鐘情。

而他被留在漫長反復的時光囚牢裡，失去了求愛的本能。

鯨先生立在玻璃幕牆前，也落下了一滴眼淚。

這時候烏鴻斜裡伸出一隻手，他小心翼翼地接住了秦意的眼淚。

唯二沒有動容的大概就是烏鴻和黎緣了。

烏鴻見過太多生物的滅絕，他已經無法感到悲傷，他的目光隻一心一地落在秦意的身上。

而黎緣面對這樣的一幕，震撼之余，他想的是，克亞比一族既然已經艱難到了這種地步，他手中的技術，克亞比人一旦見識到厲害之後，必然是趨之若鶩的。

千年前星際中最出眾的omega，和千年後星際中最出眾的omega。

他們站在了同一片天空下。

一個無數民眾愛戴的薔薇皇后，收起了所有的眼淚，他以為自己擁有了更廣博的格局與野心，他走向了更大的戰場。

另一個曾經抱著很小的夢想想要獨自走完這一生，信息素天生缺陷的omega，他學會了流淚，並走向了這個世界上偉大的、渺小的、真摯的每一種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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