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場突如其來的考試， 暫時阻斷了幾大城邦聯合圍攻帕利城邦的“陰謀”。

秦意睡了一覺起來，仿佛天都變了。

秦意︰？

大塊頭更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們好像很緊張……氣氛變得很凝重。為什麼？他們不是因為您的到來，覺得接下來的戰役變得非常輕松了嗎？”

秦意也不知道。

反正他也不著急。

“我們該吃早餐了。”秦意說。

大塊頭點點頭，連忙出去問這裡的人索要食物了。

現在還沒和帕利城邦正面打起來呢， 幾大城邦的人當然不會餓死秦意。

沒多久。

有個留著雙馬尾的小姑娘， 端著笨重的餐盤進到了他們的帳中。

小姑娘面前系了個印著草莓圖案的圍裙。

圍裙的口袋裡，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就像是挺著肚皮， 艱難地挪進來的。

“謝謝。”秦意很快接過了她手中的餐盤。

小姑娘愣了下， 甩了甩發酸的手。

她忍不住多看了秦意兩眼。

其實打從昨天，少年剛抵達營地開始， 她就想仔細看一看他了。

還有很多人也在偷偷看他。

這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而且長得和他們不太一樣。像是……像是更遙遠星系來的，外邦人。

秦意坦然地任由她打量， 這時候禮貌地出聲問︰“請問什麼時候才開始攻城呢？什麼時候才準備把我架上高台， 用來威脅帕利城邦呢？”

美麗少年的語氣實在是太過溫柔禮貌了。

以至於小姑娘一瞬間還沒能明白過來， 他都說了些什麼話。

等明白過來的時候。

小姑娘一下瞪大了雙眼。

他怎麼會用近乎期待的口吻， 等著大家把他架上高台呢？

小姑娘哪裡知道， 秦意這會兒自己都已經把劇本給寫好了。

哎，先上高台， 不等他們說威脅的話。

畢竟等威脅的話說完， 那也太悲壯了點， 很容易勾動得人家念念不忘。

所以跳下去要果決！

剛上去，他就表演一個當場墜樓。

哎。

從此以後。

帕利城邦打敗其他城邦，王帶著族人遷移到適合休養生息的地方，而他則會想辦法通過蟲洞， 還是回到數萬年後的星際時代。

那裡沒有城邦。

也沒有王。

秦意覺得這計劃還不錯。

小姑娘站在他的對面，張了張嘴， 眼底流露出了幾分不忍。

她在想。

這是對方不得已的順其自然呢？還是……他天然就有的一份從容呢？

小姑娘驀地搖搖頭道︰“怕是要等兩日了，營地裡的幾位將軍都被召回去了。”

“嗯？”

“神廷認為，在前線為神明戰鬥的勇士，一定應當是神明的忠實擁躉。否則，那將會成為城邦的恥辱。所以，他們幾位先被喚回去參加考試了。”小姑娘說。

“考試？”秦意新鮮地揚了揚眉尾，狹長的鳳眼眼尾泄出了點點光華。

“嗯。就是測驗他們，是否能成為一個合格的信徒的考試。”小姑娘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兜，“我也要做的。”

“那你做完了嗎？”秦意拿著杓子，一邊盛湯，一邊問。

“沒有，有些題我竟然不會做……”小姑娘垮著臉說。

秦意笑了下︰“那我幫你看看？”

秦意其實是很少笑的。

因為他在很長一段的時間裡，都已經不再需要像過去那樣偽裝得人畜無害了。而他真正暢快的時候，又並不多。

上一次烏鴻看見他笑，還是在他剛剛投射到這副機器人的軀體上，一睜眼，看見的那一幕。

烏鴻不由得多看了小姑娘兩眼。

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小姑娘這時候愣了愣，有些遲疑。

但想到把少年帶回來的人說，他也是神明的信徒。小姑娘這才放下心，把兜裡折得整整齊齊的紙，放在了秦意的面前。

一數。

好家夥。

五張。

這比帝國學院的考試還要來得誇張。

秦意翻了翻。

竟然有不少東西，都是他在星際時代的歷史書上，所看見的關於這個時代的記載。

有那麼一瞬間……秦意簡直懷疑，星際時代所得來的關於這個時代的歷史，都是因為撿到了這些考卷。

秦意︰“要我幫你試一試嗎？”

小姑娘︰“可、可以嗎！”

她緊張地說︰“我不希望，不希望他們說，我對神明的崇敬與熱愛是假的。我，我是真的愛著堪達拉蒂……”

秦意頓了下。

這個時代是真的很喜歡堪達拉蒂文明啊。

所以那個所謂的神明，也和堪達拉蒂有關系嗎？

秦意垂眸，捏住了筆。

飛快地在卷面上做著勾選。

前面幾頁都是很正常的東西。

它們多是與堪達拉蒂文明相關。

或許應該感謝他們，出的全是選擇題。

秦意還因此從中獲得了一些新的信息。

等翻到最後一頁。

「神明最喜歡的水果？」

「神明最喜歡的花？」

「神明最喜歡的動物？」

秦意︰“……”

你們見過神明嗎？這東西還能有正確的答案？

而更糟糕的是，這次不是選擇題了。

秦意最後依次選填了草莓，蘭花，蛇……

為什麼是草莓呢？

因為第一眼看見小姑娘的時候，他就瞧見了她圍裙上的草莓印花。

為什麼是蘭花呢？

因為秦意種得最漂亮的是素冠荷鼎。

為什麼是蛇呢？

因為他隻短暫地想到了一下，鄭一安那條龐大又猙獰，又呆呆地一口咬住他的能量劍的蛇。

“如果它不合格的話，會怎麼樣？”秦意放下筆，問。

換來的卻是小姑娘灼熱的、崇敬的目光︰“你好厲害！你懂得好多！你連神明喜歡的內褲是什麼樣子，都一清二楚！”

秦意︰“……”

當然是瞎寫的了小朋友。

烏鴻……烏鴻的心情xue微有一點復雜。

因為秦意筆走龍蛇地寫下了三個字︰他不穿。

字形很漂亮。

“不合格的話。我會被神廷從神明的信徒裡，剔除出去。因為神廷說，不需要笨蛋侍奉神明。”小姑娘沮喪地說。

秦意輕聲說︰“可是神會偏愛可愛的笨蛋。”

小姑娘︰“是嗎？”

秦意︰“嗯。”

秦意把卷子還給她︰“如果不合格的話，你就告訴他們，它被我拿走了。”

小姑娘的信仰雖然難以理解，但秦意難得良心發現，不想搞砸她的考試，不想讓她被剔除。

小姑娘揣好試卷就走了。

秦意這時候也用完早餐了，他倚著枕頭，拉起烏鴻的手臂，擺弄了起來。

烏鴻突然有種很怪異的感覺。

少年的手，剛剛一筆一劃地描繪了他的喜好，雖然很多都不太符合。

而下一刻，又緊緊與他冰冷的手指交握。

好像他們之間無比的貼近。

就此破開了阻隔在中間的一切。

他想。

神不會偏愛可愛的笨蛋。

但神會偏愛可愛的人喜歡的人。

秦意突然捧住了烏鴻的臉。

他湊近了些，盯著烏鴻那雙黑洞洞的，屬於機器人的眼眸。

“得早一點回到星際艦上，嗯，才能夠補足能量給你。”秦意頓了頓，說︰“我已經開始期待你動起來的那一天了。”

烏鴻現在就能動。

可他不敢。

神明困囿於這樣一副逼仄的軀體之間。

這好像是可笑的，也難以想象的事。

但烏鴻從來沒有這樣地去期待過明天。

從更高維的空間，進入更低維。

將大的視角，縮小到極小的區域。

於是反而地，好像那近在咫尺的花才有了顏色，有了香味。仰面望去的天，才顯得廣袤無垠。走近的人，他的表情才變得生動且鮮活，眼底都仿佛盛著光。

一瞬間組成了機器人眼中，最絢爛的拚圖。

……

小姑娘交上去的考卷，很快被統一匯集到了神廷。

秦意在營地無所事事的第二天，小姑娘被叫走了。

神廷的人親自來到了這裡。

他們冷著臉問她︰“這是你做的嗎？”

小姑娘還記得秦意說的話，隻好顫聲說︰“不、不是。”

“那是誰？”

竟然能將這份答卷，做到近乎滿分的程度！

小姑娘說︰“是我們的人質。”

神廷要求她帶他們去見他。

小姑娘隻好照辦。

神廷的人進入到帳中，見到秦意的時候，也不自覺地晃了下神。

但他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這是你做的嗎？你也是神明的信徒？”他們將考卷鋪陳在了秦意的面前。

秦意︰“嗯。怎麼了？”

沒及格？

秦意垂眸一看。

只見上面寫著︰建議選入神廷。

秦意︰？？？

“我們相信你是神明最忠實的信徒。你幾乎拿到了滿分，只有這裡不太對……如果你看過《堪達拉蒂的後花園》一書，就會知道，神明最喜歡的動物是獨角獸，而不是陰冷的，象征邪惡的蛇……還有，神明不容褻-瀆。他的白色長袍下，怎麼會……裸-著呢？如果你參拜過十二廷的塑像，就會知道神明應該是莊嚴、肅穆、慈悲的。”

開口的是神廷人士中的一個老頭兒。

老頭兒試圖與秦意進行學術上的辯論。

但這玩意兒還用辯嗎？

都是我瞎說的。

能瞎貓踫上幾隻死耗子，也真是我的運氣太好了。

秦意無語。

老頭兒言辭激烈地說完，見秦意不搭腔，還隻當是年輕人很聽從老人的勸誡。

於是又恢復了溫和的表情，問︰“你願意跟我前往神廷嗎？”

秦意︰？

不用跳樓了？

多多少少還有點遺憾呢。

畢竟演戲的機會不多。

老頭兒將他的沉默當做了默認，很快就又高傲地站起身，帶著其余人員離去了。

臨走的時候，丟下了一句︰“明天會有人來接你。”

烏鴻黑洞洞的眼窩裡，暗光流動。

皮都皺成一團的神廷人員，連見也不曾見過他，又憑什麼說自己比秦意更了解他呢？

老頭兒回到他的臨時住所。

先焚香，閉眼默念了數遍烏鴻的名字，然後才翻開《神諭》。

前幾天才剛有過新神諭的厚重書冊，突然又多了一行字。

「獨角獸一隻角很傻，獅鷲笨重。蛇的神秘與美麗，恰到好處。」

老頭兒腦中一悚。

一個打滾兒坐了起來。

而神明此時還在思考。

有沒有必要，留下一幅裸-畫。

最後烏鴻很艱難地從腦海深處翻出了一個名字。

蕤。

這也是堪達拉蒂文明中，被信奉的一個神明。蕤是他的下屬。神廷將蕤視作是他的使者。

第二天。

大家從古籍中，翻閱到了智慧之神，蕤的裸-畫。

可見褲子穿得好不好，與褻-瀆神明與否，沒有一點關系！

老頭兒悚得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然後一路狂奔到了秦意的帳子裡。

“你、你是滿分！”老頭兒顫聲說。

秦意︰？

怎麼一晚上過去，還帶改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