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意倚著椅背，抬眸看了看秦圓，溫和地一笑，透出一分漫不經心的味道。

“嗯，沒關系，我就喜歡一直待在秦家啊。不需要工作，不需要結婚，不需要操持一個家的事務，不會因為勞累和生孩子而變醜。甚至可以一直花秦家的錢……您說對嗎於叔叔？秦家這麼大的家族，當然是不會留給外界，生母一死繼母就苛待繼子的八卦新聞的。”

秦圓臉上的笑容當場裂開了一條縫。

總覺得因為勞累和生孩子而變醜，是秦意在暗指他的未來。

他長得遠遠不如秦意好看，也就格外在意“美醜”這樣的字眼。

而且……秦意怎麼可以喜歡待在秦家呢？

他竟然不擔心嫁不出去！

他竟然還理直氣壯地試圖花秦家的錢，花一輩子！

秦圓腦中一勾勒秦意快樂愜意地當著廢物的場景，他就覺得說不出的堵心了。

不行……不能讓這人一直留在秦家。

不能讓他如意。

秦意的繼母是個男性Omega，他叫於虹。

於虹聽到這裡，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意，他始終覺得自己的這個繼子，心機深沉，手段不凡。

但身邊的人都怎麼形容秦意呢？他們都說他，溫柔、退讓，還有可憐。

於虹露出了笑容︰“嗯，這是當然。小意的生理缺陷是母胎裡帶的，沒辦法和Alpha匹配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秦家家大業大，難道還養不起自己家的孩子嗎？”

他頓了頓︰“還有。以現在的醫美技術，生孩子不會變醜的。”

秦圓聽了這話，勉強覺得堵在胸口的大石頭松動了點。

但他也識趣地沒有再沖著秦意陰陽怪氣了，免得一會兒又氣著他自己。

懸浮車裡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這一安靜，就一路安靜到了民政局的門口。

民政局外面已經停了不少懸浮車了。

Alpha從一個通道進入，Omega則從另一個通道進入。這是為了避免引起信息素失控。

於虹等人顯然也是被秦父叫來的，他們不敢耽擱時間，帶著秦意一塊兒，就飛快地走進了檢測大廳。

檢測大廳由四根通天柱撐起。無數或藍色或銀色的走線，從柱身攀爬向上，在天花板匯集，又緩緩落下來，落成玻璃罩中一個巨大的匹配檢測系統。

大概是怕再丟人。

哪怕秦意的信息素有缺陷，已經成為眾人皆知的事了，秦父也還是在竭力地保全著他岌岌可危的臉面。

所以大廳裡除了秦家人，其余來這裡做檢測的人，都暫時等候在了另一個房間。

“大伯，我也需要測嗎？”秦圓脆聲問。

他從小到大，都能吸引Alpha，結果不用測其實也知道。測試只不過是幫他們篩選出匹配度更高的Alpha。

“你們先等著。”秦父看也不看他，隻對秦意說︰“秦意，你過來。”

秦圓心說那好可惜哦。

我們先測了，再是秦意，前後數據一對比，才更打擊人嘛。

不過也無所謂了……秦意的結果基本板上釘釘了。他這麼多年都沒能吸引到過一個Alpha啊……他的生母究竟得是攜帶著多麼糟糕的基因啊，才會生出缺陷如此之大的孩子！

這頭秦意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系統前。

系統感知到有人靠近，立刻響起了機械的提示音︰“請您在戴上檢測頭盔後，將您的雙手放入面前的紅色凹槽中。”

秦父死死地盯住了他。

哪怕只有0.01%的匹配度呢。

秦父的想法和秦圓說的一樣。

這一幕對於其他Omega來說，或許多少是有點羞恥，難以接受的。

但秦意完全沒有感覺。

他隨手扣上頭盔，再將手放進凹槽。

他的母親留給了他一筆龐大的遺產，這件事除了他母親和他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按照法律，只要他年滿十八歲，就能立刻從托管機構繼承這筆遺產。

害。

什麼結婚不結婚。

什麼匹配不匹配。

關他屁事。

他就等著繼承他媽媽的八個億遺產，去逐夢演藝圈去了！

秦意的思緒因為過分的愉快，而飄遠了一點。

但他的目光還停留在系統的身上。

1秒，2秒，3秒……

比所有Omega檢測的時間都要久。

秦父的眉心已經不知不覺皺緊了，甚至發出了不快的聲音︰“怎麼還沒有出結果？”

秦圓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望見了幸災樂禍之色。

估計是系統也沒遇見過這麼糟糕的Omega吧。

系統艱難地運轉了半分鐘後，突然不動了。

“壞了嗎？”秦圓探出頭問。

“怎麼表弟一來就壞了啊？”秦圓差點笑出聲。

這時候那扇緊閉的，幾乎從來沒打開過的，一度讓人懷疑裡面到底有沒有活的工作人員存在的門，突然間打開了。

甚至還抖落了點灰。

裡面一個小姑娘探出頭︰“呃，系統內部代碼提示，可能需要這位，割破手指，放個血，再重新檢測。”

秦父不快地道︰“這麼原始的檢測辦法？”

小姑娘聳聳肩︰“沒辦法，系統代碼就是這麼提示的。”

秦父問︰“它為什麼沒有直接發出提示音？”

小姑娘︰“很明顯，卡住了唄。”

這理由簡直荒唐得秦父想笑。

“它受中央主腦的直接管轄，怎麼會出錯呢？”

“再牛逼的人工智能也會卡住啊，只是次數很少而已。”小姑娘說。

秦圓立馬笑道︰“那表弟真是厲害了，這麼千年難遇的事，表弟也遇上了。”

可算讓他把剛才懸浮車上那口惡氣給出了。

小姑娘這時候卻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她遞了一個盤子出來，然後“啪”地關上了門。

盤子裡放著一把消毒後密封的小刀，還有一個治療小傷口的儀器。

秦意垂眸。

重測就重測唄。

他剛成年，要迅速且利落地斬斷與秦家之間的聯系，最好的莫過於，他有缺陷的信息素讓秦父丟個大臉。

秦意飛快地撕開了密封袋，取出刀，眼楮都沒眨一下，飛快地在指尖切開了一個口子。

於虹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忍不住皺眉。怎麼就沒有人發現呢？

Omega大多柔弱，一點疼也怕。秦意無論是被譏諷也好，割手也好，他的情緒都始終處在一個平穩的狀態。

這不足以說明秦意的厲害嗎？

這時候其實不止於虹盯著秦意。

那扇門後，剛才的小姑娘死死盯住了攝像頭返回來的畫面。

畫面清晰，連一絲細節都沒有錯過。

“這個Omega的手真好看啊……”小姑娘不自覺地出聲。

然後才又按住了念頭，恢復了滿臉的肅色。

剛才系統卡頓的半分鐘裡，其實已經測算出初步的結果了。

但這個結果過於驚駭，要不要直接公布出去，她拿不準，於是飛快地傳給了上級。直到上級更快地返回命令，要求外面的Omega做一個更詳細也更原始的檢測。

用血液。

如果結果真實，就公布。

她之所以盯著攝像頭，盯得這麼認真。

就是為了確認其中每一個環節，都沒有出錯，也沒有作弊。

終於。

秦意成功將血液滴入了系統的接收皿。

小姑娘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系統運轉的時間變得更長了。

1秒，2秒，3秒……30秒……1分45秒……

在場的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它又卡了？”秦父緊皺著眉。

就在秦父話音剛落下的時候，系統在艱難運轉三分鐘後，終於發出了第一聲響︰“您與信息素編號為AI6650的Alpha周奕擎上將匹配度為100%。”

這一段話念完，大家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寥寥幾個字，信息量龐大。

這些字拆分開他們都懂，但組合到一起，怎麼就那麼……難以理解了呢？

“周奕擎……上將？”秦父的喉中擠出變了調的聲音。

周奕擎。

或許同名的人有很多，但一旦添加上後綴，那麼就只有一個人了。

周上將！

戰功彪炳，帝國軍神一樣的存在，所有參軍少年的崇拜對象。

他的功績足足可以寫上數十頁紙。

是秦家拚了老命，也不見得能挨上人家衣擺的存在。

秦父震驚地消化完了這段信息，然後聽見了秦圓顫抖反問的聲音︰“100%？……怎麼可能？”

對。

秦父的思緒被拽回來。

剛才系統還說，秦意和周奕擎上將的匹配度竟然是100%！

100%是什麼概念啊？

是對方家族再牛逼上天，都會搶著要他的概念！

因為他們結合之後，很可能會生出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Alpha。

秦父一下子渾身血液都沸騰了。

他飄飄然得步子都有點打晃。

他的兒子啊……他那個信息素缺陷，無法吸引任何Alpha的兒子啊……他的匹配度沒有0.01%。他有100%！

而現在。

我……要做周奕擎上將的……嶽父了？

他轉頭，熱切的目光一下全落在了秦意的身上︰“秦意！”

秦意一直沒什麼變化的臉上，這才緩緩擰起了眉︰“這東西壞了吧？”他沒有一點的受寵若驚，滿臉只寫著不太快樂。

秦圓這會兒出了一身的汗，他攥了攥手指，想要大聲喊︰“沒錯！一定是壞了！”

否則無法吸引任何Alpha的秦意，怎麼可能和遠在帝星的周奕擎上將匹配100%呢？那可是周上將啊！他做夢也不敢想的周上將！

但沒等秦圓的聲音喊出來，系統在艱難地運轉三圈兒後，重新響起了聲音︰“您與Alpha霍爾斯殿下匹配度為100%。”

秦圓這次是真的失聲喊出來了︰“這東西在說什麼鬼話！”

霍爾斯殿下！

這他媽是敵國的皇太子！皇太子！被敵國奉為千年才能一遇的，將要帶領他們走向新的繁榮的瑰寶級人物。

剛滿十八歲那年，他的聲望就已經超過他的親老子了。

其余人也被驚愕在了當場。

秦意︰“……”

他嘴上說著這東西壞了，但他也很清楚，這樣擔負著重大檢測功能的系統，是不會出錯的。

不過也行吧。

負負得正。

一個本國上將，一個敵國皇太子，這不就抵消了嗎？

秦父好意思出去說，我兒子同時和他們倆匹配100%嗎？那還不得被帝國高層懷疑，秦家很有乾間諜的潛質。

秦意雲淡風輕地問︰“能走了嗎”

秦圓張張嘴。

不能走！

今天的事得弄清楚！一定是系統壞了！

這時候系統卻再度出聲了︰“您與Alpha陸濟先生匹配度為100%。”

秦意︰？？？

其余人︰！！！

這他媽是全星際粉絲33億剛從明星改行的海盜頭子！

系統一口氣不停︰“您與Alpha鄭一安先生匹配度為100%。”

這他媽是聯盟的外交官！

“您與Alpha鯨先生匹配度為100%。”

這他媽是克亞比一族的王！

王啊！！！

“您與Alpha烏鴻先生匹配度為100%。”

所有人的大腦都已經陷入了呆滯，幾乎無法正常運轉。

只有秦意皺起眉。

這他媽誰？

沒聽過。

系統一直到這裡，才終於完全停止了運轉。

“……”

“…………”

檢測大廳裡，徹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父也好，秦圓也好，還有於虹和其他人也好。

他們一個個都仿佛下巴脫了臼。

不是他們不想要維持住體面的姿態，而是換成誰站在這裡，一次性聽見這麼多爆炸性的匹配結果，都會震驚到表情大變。

秦意也很震驚。

我都要去逐夢演藝圈了，你給我來這個？

秦意表示溜了溜了︰“……它可能真的壞了。”

秦父驟然回過神，大聲道︰“不！它沒有壞！帝國的系統怎麼會壞？它連同著中央主腦。秦意，馬上……”

他顫聲道︰“馬上，它的檢測結果就會傳遞到帝星。帝星會知道這件事！所有人……所有人都會為之感覺到震顫。秦意，你要知道，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哪怕是千年前，最負盛名的薔薇皇后，也僅僅只是和皇帝匹配100%，同時和鄰國上將匹配98%而已！”

薔薇皇后被載入了史冊。

無數人傳頌他的故事。

秦家也會被載入史冊嗎？

秦父為之恍惚了。

他想，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其中的巨大利益。

秦意還在那頭反反復復地喊著︰“不可能……”

於虹也飛快地低頭，悄然用通訊器聯絡了娘家人，讓他們走關系，找一找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核查一下這件事。

秦意這會兒腦袋頂上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問號。

檢測結果傳到帝星是什麼好事嗎？

他的父親秦建林先生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聯盟規定︰匹配度達到100%的AO，必須立即結婚。

這項規定，在各國也都難得達成了一致意見。

因為優秀的Alpha與Omega，是每個國家的珍貴資源。

決不能丟的那種。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秦意面無表情地問︰“我必須和誰結婚呢？”

秦父也就是這時候，才陡然從喜悅中抽離，意識到了這個更大的問題。

和誰結婚。

都會得罪另一方。

或者……他的兒子乾脆不要那麼急著結婚。

完全可以靠著匹配100%，從中斡旋，獲取最大利益。

就在秦父感受著這甜蜜的痛苦時。

系統的信號燈閃爍兩下，聲音響起︰“建議一起呢。”

秦意︰？

再您爹的見。

這個系統好像腦子有點那個大病。

秦圓再也忍不住了，他嘶聲喊道︰“這怎麼可以？好Omega怎麼可以一個人，嫁給多個Alpha呢？不會被別人恥笑他水-性-楊花嗎？”

秦意︰“……”

你要這麼說的話。

那我可就得多嫖幾個Alpha了。

這頭系統冷冰冰地糾正道︰“這是寫入各國和聯盟法律的條款，它遵循了至高無上的憲法規定。它符合全人類的共同意志。秦意先生和匹配度達到100%的所有Alpha相結合後，將會是記入宇宙歷史書的人類歷史上的優秀Omega，將是人類共同擁有的巨大財富。”

秦圓頭昏眼花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但他這個受歡迎的Omega，這時候卻沒有人顧得上去扶起他。

所有人都用復雜、震驚，或者熱烈的目光注視著秦意。

這個長得最美麗的Omega，終於拿回了遲到的家族的矚目……

但是好煩。

根本不想要。

秦意面無表情地想。

誰想變成別人擁有的財富？

我隻想自己擁有。

-

正如秦父說的那樣。

在這顆小星球上的檢測結果，以驚天動地的姿態，轟炸向了帝星。

周家是第一個拿到結果的。

周老先生大清早的起床，看見結果的那一刻，還以為自己因為昨晚多幹了四碗飯翹辮子了，不然怎麼會看見這種東西？這他媽的，老子做夢都不敢想啊！

“車！車車！老子要去軍部！”

“通訊器呢？給你們周上將撥過去！”

在這個人均三百多歲的時代。

“打了一百二十七年光棍了了！狗日的周奕擎，終於可以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