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等待的時間裡， 秦意翻閱了大量儲存在神廷的書籍。

還真讓他從中發現了與“蟲洞”相關的記載。

只不過，在這個時代，並沒有“蟲洞”這樣的說法。

「新紀元1811年1月22日，應當是在22:00到翌日的凌晨1︰00之間， 具體時間不可考。居住在帕利城邦的梅， 看見天空的上方，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在他的眼中， 變得越來越大， 直到化作一個充滿漩渦的洞……」

古籍中是這樣記載的。

他們甚至認為，那是通往地獄的門。

所以直到最後那個洞合上了， 他們中間也沒有一個人敢走近。

這並不是蟲洞的第一次出現。

在新紀元1927年，2033年，都曾經出現過。

有一位的偏遠鄉下的農民， 他的羊就丟失在那個洞內。

在這本古籍的書頁旁， 甚至還為這頭羊畫了個栩栩如生的圖。

外露的機械骨架， 被蟲洞的漩渦裹住， 骨架對折， 它就像是被惡魔一口叼住了。

怎麼說呢？

死狀挺慘的。

秦意按了按額角。

他突然有點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了。

突然間，又是“　當”一聲響。

秦意回頭看了一眼。

機器人的背甲也掉了一塊， 左邊大腿甚至也跟著搖搖欲墜了起來。

秦意的思緒一下被阻斷， 該怎麼打開蟲洞→安然經過蟲洞， 這樣的煩惱，一下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我們這就去給你修身體。”秦意合上手邊的古籍，站起身說。

他說完走在了前面。

烏鴻則拖著殘破的機器人的身軀，慢吞吞地走在了後面。這樣的速度是很慢， 但好歹不會突然飛掉一條大腿。

“神官大人，您要去哪裡？”門外的人聽見動靜， 立刻恭敬地回了頭。

倒不是他多麼尊敬秦意，而是前幾天，秦意在驅邪現場的驚人表現，讓人打心底裡怕了他。

再加上從前線回來的神廷人員，再三強調，這位神官頗得神明的偏愛，他是最了解神明的人。

同時還有人神色復雜地說，他的來歷應該很震撼。

尤其是非，每次一提起這位神官，就會夾著屁股走路，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這種種一結合。

才剛剛抵達神廷不久的年輕的新任神官，頓時變得深不可測了起來。

誰也不敢招惹！

秦意將目光落在神廷人員的身上，看著對方的臉色變幻。

秦意︰？

怎麼臉色好像還有點驚恐呢？嗯？

秦意低聲開口︰“附近有什麼機械鋪嗎？”

神廷人員聞聲，一下將目光落在了烏鴻的身上。

他面色古怪地道︰“當然有……可，他是一個人嗎？您為什麼要花心思，給一個根本沒有生命的東西，組裝起四肢呢？”

秦意不打算和對方講什麼是機器人。

他頓了頓，說︰“因為這樣好看。”

因為這樣好看=我在秦意的眼裡是好看的。

烏鴻的腦中，飛快地劃上了這樣一道等號。

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秦意拿到機械鋪地址後，就立刻出門了。

神廷的交通工具也是一樣的。

嗚嗚嗚從居民城中行過的小火車，和機械馬拉動的車。他只能選後者，因為他是“地位崇高”的神官。

當他的車馬行過城中的時候，甚至會有居民向他的方向跪拜。

秦意走進機械鋪。

他轉頭問︰“二號，你想要什麼樣的新四肢呢？”

大塊頭驚訝地站在那裡。

人工智能再智能，也只是機器人，終究不具備人的情感。

可秦意閣下卻連機器人的意願都要照顧到嗎？

也許這正是秦意閣下身上打動人的地方吧！

這頭的烏鴻也頓了頓。

什麼樣的新四肢？

這具軀殼實在太爛了，爛到什麼四肢都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但烏鴻還是開了口，他機器人的身軀高大，凝視秦意的時候，要微微垂下頭。

烏鴻垂首盯著秦意說︰“請主人為我做選擇。”

這樣最基礎的交互，也讓秦意感覺到很高興。

好像他真的親手賦予了自己的機器人以靈魂一樣。

秦意很快就為他選了新的四肢。

“神官大人，這是我們店裡最昂貴的機械配件。”店老板緊張地出聲。

他很擔心一會兒神官直接拿了東西，不付錢就走人。

“沒關系，我有錢。”秦意爽快地取出了梅利銀行給他的支票簿，在上面寫下金額，再簽下名字。

害，他在這個年代，實在太有錢了。

有錢是一回事。

但願意將錢花在誰的身上，是另一回事。

這大概是很久很久，久到烏鴻都快要忘記了的千萬年之前，他從人類的電視劇裡，看見的一段台詞。

秦意就願意將錢花在他的身上。

烏鴻想。

店老板大概沒見過這麼豪爽的神官。

天知道，嗚嗚嗚神廷裡窮-逼老多了！

店老板激動地親自將秦意送出了門，他牢牢攥著梅利銀行的支票，支票都給攥起了褶。

“您將擁有長達一百年的售後期！我隨時歡迎您的蒞臨！”

……

秦意很快又回到了神廷。

路上他還看見有人兜售神明的“周邊”。比如什麼，神明語錄啦，傳說神明用過的器皿的復刻啦。

還有賣陶土模型的

一雙如玉般，骨節分明的手，撕開了黑色的夜幕。

“這是什麼？”秦意問。

“這是神明的手，大人。他打開了空間與時間之門，蒞臨了人間。”

嗯？

要這麼一說的話。

“蟲洞”其實是神明打開的空間與時間之門嗎？

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

秦意歪了歪頭。

他沒有信仰，當然也就無從相信。

秦意還是花了一點錢，買下了那個模型。

他想弄清楚，蟲洞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回到神廷的大殿後，秦意又花了足足一天的時間，才重新為機器人組裝好了身軀。

神廷人員對此很滿意。

“我還以為這位新來的神官，在反手給了咱們一個下馬威之後，會迫不及待地掌控神廷大權呢。但看上去，他好像……對這些一點都不感興趣？”

“他隻對他身邊那個鐵鑄的怪物感興趣！那東西還會說話！”

“真可怕……他真的有神明的偏愛？我覺得更像是有邪惡附在了那鐵怪物的身上！”

神廷人員正嘖嘖感嘆的時候。

前線傳來消息。

鯨正式向幾大城邦迎戰了。

不僅如此，他還向神廷下了戰書。

神廷搶走了他的新娘去做神官。

他將推翻神廷。

什麼什麼？

神官是鯨的新娘？

神官對掌權根本不感興趣，是因為他正等著他的男人來把整個神廷都掀了？？？

神廷人員簡直當場裂開。

一向偏安一隅，面對幾大城邦挑釁無動於衷的克亞比一族，全族傾巢而出。

他們以不死不休的姿態，朝著幾大城邦發出了攻擊，一路凌厲，席卷向神廷。

“瘋了？”

“克亞比族瘋了嗎？”

幾大城邦的人戰栗出聲。

而此時，秦意坐在大殿裡，慢條斯理地低頭抿了一口紅茶，壓壓驚。

隨後他才重新抬起了頭。

高大的機器人站在了一面巨大的鏡子前。

他的新四肢，因為和其它軀乾不是在同一家店購入，這樣搭配到一起之後，難免顯得格格不入。

呃，說格格不入那都叫客氣了。

準確來說，修補過後，因為顏色和材質上的差異，明明用的是最頂級的機械材料，卻讓他看上去更加的破爛了。

秦意沉默了片刻︰“二號，你喜歡嗎？”

黑色的軀乾和大腿，銀白色的手臂和背甲。

烏鴻說︰“我很喜歡。”

他話音剛落下。

大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撞開。

“神官大人。”來人步履匆匆，面色陰沉，“你能告訴我們，你和帕利城邦的王，是什麼關系嗎？”

秦意老神在在︰“啊，他們沒有告訴你們嗎？最開始，是幾大城邦的人將我從帕利城邦綁架了出來，用以威脅帕利的王。”

“老天！怎麼會這樣？”

“他怎麼能混進來？”

“因為他，神廷和帕利城邦正式開戰了！”

“我的神明，您看見了他的惡行了嗎？”

烏鴻︰。

看見了。

挺喜歡的。

沒別的了。

神廷其實除了供奉至高神明像外，還同時供奉了如智慧之神蕤的塑像，以及戰爭之神泰的塑像，還有什麼黎明之神等等，攏共足有七八座。

他們認為堪達拉蒂是神的國度。

至高神明在堪達拉蒂統治著他的臣民。

而現在神廷的高層就跪倒在戰爭之神的面前。

他們請求他的助益。

“請降下神跡吧。”他們反反復復地念叨著這麼些話。

但也有人悄聲問︰“真的有用嗎？我們誰也沒有見過神明不是嗎？我們對神明的了解，都只是來自那些與堪達拉蒂相關的古籍……”

“你們忘了神諭上的神跡了嗎？”站在中間的老頭兒掀開了眼皮。

老頭兒頓了頓，又說︰“誰說沒有見過神明的？我在上個月，的的確確見到了神明。接著乞求吧。”

他話音剛落下。

一道白光大亮。

大殿的上空破開了一個洞，洞內形成了漩渦，帶著可怕的強壓。

高維度對低維度的碾壓，是無情且粗暴的。

大殿瞬間坍塌。

“神跡……是神跡！”他們隻來得及喊一聲，就大部分都被掩入了廢墟下。

一道聲音從洞內傳來︰“你說有背叛神明的信徒？”

“……有、有。”老頭兒虛弱應聲，“在那裡。他與克亞比人 ，達成了卑鄙的合作。”

這時候秦意在一片慌亂驚懼的喊叫中，抬起了眼。

他能清晰地看見，他所處的大殿的頂蓋，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掀飛了。

然後他一眼就看見了一個洞，它就這樣懸浮在了半空中。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神跡”嗎？秦意臉上沒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

他微微一仰頭。

同時抬手，指尖輕輕掃過烏鴻身上的按鈕。主腦開啟，ID卡發揮作用，他再一次悄然調動了所有的蟲形機器人。

“你來自三級文明？……你的身上甚至還有四級文明，不，五級？七級的痕跡……”那個洞居然會說話。

按照最常見的劃分規則。

當人類實現行星間來往的能力，被認為達到了一級文明。

當人類實現恆星間來往的能力，甚至能竊取恆星的能量時，即達到了二級文明。

當人類能夠在星系間自由穿梭，且長久生存，即達到三級文明……

四級文明代表著人類已經能利用蟲洞等途徑，來進行遷躍穿梭的旅行。

五級文明則能實現低維高維空間的轉換了。

六級文明的生命體便不再局限於物質形態，他們能夠跨越平行宇宙。

第七級文明無法被低級文明觀測到。

他們被認為是操控宇宙遊戲的存在，他們高高在上地觀察著所有的低級文明。

所以又被稱作神級文明。

就如同最古老的地球人，想象觀測薛定諤封閉的匣子裡，是一隻活著的貓，還是一隻死了的貓。

第七級文明真真切切地觀測且俯視著所有的低級文明。

“我想吃了你。”洞裡的聲音說。也許這樣他就會走向第七級文明了。

秦意︰？

烏鴻︰。

煞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