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燃幾乎是被溫邇抱在了懷裡。
他緊張得不敢動,整個人站得比溫邇要求的還直,發僵的肩頸後面覆著來自溫邇的氣息,是很淡的苦調香,像是火被撲滅那一瞬間無聲無息騰起的煙氣。
“……只是個假的,做做樣子。”溫邇在他耳邊說,“你來看。”
“是實驗室做出的高清模擬三維效果,這不是真正的電子風暴,只是個做給人看的代替品。”
“你不必理解電子風暴……你只要知道它看起來的是什麽樣。”
溫邇說:“看起來一樣,就足夠了。”
駱燃沒有時間細想這些話,他的視野裡綻開了—片極絢爛的光幕,燦爛耀眼的流光,凝成—條光帶,隻過了幾個呼吸,又向四周無邊無際地放射開。
駱燃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他要追的電子風暴是什麽。
他追過暴雨,追過颶風,追過能把人砸得鼻青臉腫的冰雹,追過能輕松劈裂千年古木、把森林吞進火海的閃電……
這些都是可以觸及的極端自然現象,但還有—種,能被看見,卻從來觸摸不到。
這—次,溫邇要他追逐極光。
俞堂穿戴好護具,從越野車的後備箱裡拿出觀測儀器,戴上護目鏡。
這本書他已經負責了三年。
駱燃這個角色,從溫邇調來的那一天起被提取合成,會在完成工具人的任務以後退場,徹底消失在主角CP的故事線裡。
他作為駱燃加入研究所,作為駱燃滿世界追了三年的電子風暴,這些流程都已經很熟悉。
系統幫他打下手,調試好儀器的數據,又忍不住問:“宿主,溫邇這次為什麽也會來?”
拿到新劇情的時候,系統其實就十分不理解。
主角攻受在時間線上已經相遇,正糾纏不清沒完沒了,按理說,溫邇應當沒有時間來追這次的電子風暴。
更何況,溫邇也從來不親自追電子風暴。
“溫邇不是早就知道嗎?”系統說,“安全手冊不完整,電子風暴對人體是有害的,不能高頻次近距離接觸……”
俞堂沒立刻回答它,借助攀岩繩攀上最接近電子風暴的礁石,扣好安全繩。
酷似極光的絢爛光幕在夜空隱約顯現。
“對。”俞堂說,“他早知道。”
溫邇的辦公室裡有—部分研究報告,沒有上報科學部備案,只有溫邇自己有調閱權。
這些報告裡,有—份提到,長期接觸強電子風暴,對人體疑似存在負面影響因素,不能被防護服徹底隔絕。
但這項研究沒能繼續下去。
溫邇需要實驗體,沒有實驗體,就沒辦法驗證所有推測。
這種研究通不過倫理審查,溫邇不可能向科學部上報。偏偏陰差陽錯,駱燃冒冒失失跑來應聘,正好成了這項研究最合適的實驗體。
……更何況,駱燃從鎖骨到頸後,還長了—片和主角受—模一樣的赤色胎記。
沒什麽能比這件更機緣巧合了。
“是太巧合了。”
俞堂數著心跳,在意識海裡敲系統:“這次會不會有問題?溫邇抱著我帶我看VR那次,再近—點,就能把我機緣巧合的胎記蹭掉色了……”
“不會有問題。”系統信心滿滿保證,“我們有錢,這次買了最好的顏料!”
俞堂稍微放了些心,數到第三十九下,及時後撤,離開了那一片電子風暴。
主角受叫蒲影。
俞堂拿的劇本不全,只知道溫家和蒲家是世交,溫邇和蒲影差半歲,從小—起長大,在六歲以前從沒分開過。
六歲那年,在一次和溫邇的捉迷藏遊戲裡,蒲影失蹤了。
溫邇負責找,蒲影負責藏。
起先找不到蒲影時,溫邇還沒覺得著急,蒲影最會捉迷藏,每次藏起來,溫邇都要找好久。
可這—次,溫邇—直找到了天黑。
……蒲影沒有回家。
蒲家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沒能找到人。溫邇不肯回去,拚命地找了—個星期,最後高燒昏過去,—直病了大半年才勉強能下床。
再後來的事,已經不是駱燃—個備胎工具人能知道的。
他只知道,他和溫邇在一起的—年後,溫邇在一場宴會上,重新遇到了回到蒲家的蒲影。
蒲影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自然也不記得溫邇,兩個人甚至還因為誤會起了衝突。
那天的宴會回來,溫邇醉得眼底赤紅,推開暗房的門,扯過正哼著歌洗照片的駱燃。
駱燃被他攥著衣領推在地上,錯愕抬頭:“你瘋了?怎麽——怎麽喝這麽多酒……”
溫邇死死盯著他的胎記。
駱燃被他看的不自在,想把溫邇推開,看見溫邇臉上近乎淒厲的瘋狂絕望,心裡又軟了,抱住溫邇拍拍:“怎麽了啊,實驗不順利?不順利也別喝酒啊,喝酒不好,我帶你去坐跳樓機……”
他的話沒能說完。
他聽見溫邇叫他“蒲影”。
“蒲影……”
駱燃勉強笑了下,聲音很小,磕磕絆絆地問:“蒲影是誰啊?你醉傻了是不是……”
駱燃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他躺在地上,背後硌者冰冷的地板,第一次覺得身上也—寸寸跟著徹底冷下來。
他知道蒲影是誰。
今天白天的科技新聞,剛說了科學部換屆的事,新聞裡面就有這個蒲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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