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配偶那件事不也說有蹊蹺?前兩天爆料,說是合同婚姻,兩個人根本就沒感情。”
“有感情能看著人病成這樣?能讓人來拿電擊器威脅法定配偶?”
“這不就是派人來封口了嘛,說不定以前還有多少事,只要不鬧出來就沒人知道……”
有不少人悄悄議論,有人拿出手機對著他拍攝。
警員反應很迅速,及時驅散了人群,依然有不斷投過來的視線,遠遠落在喻堂的身上。
咖啡廳附近的人少了,警戒線外,聚集起來的人卻越來越多。
喻堂側過身,回避著這些視線,一步一步向外走。
他好像不該在這裡耽擱,他答應了別人,要對別人的善意負責,不能讓自己回到那個不見底的深淵裡去。
很多人為他費了很多心,他還沒有還,他有很多要做的事。
外面的陽光亮得刺眼,他很冷,只要邁出去應該就會很暖和,應該就能再回到他該去的地方,回到之前的那個世界裡——
喻堂站在門口,汗水一點點從額間滲出來。
……
他不記得自己的家在什麽地方了。
“喻先生?”
警員的聲音像是經過了劣質的耳機,有些失真,斷斷續續傳過來:“喻先生,我們會聯系您的家人和朋友,讓他們來接您……”
警員問:“您有他們的電話嗎?除了您的合法配偶,還有其他人可以聯系嗎?”
喻堂茫然地站著。
“請不要緊張。”警員對他說,“在您感到安全之前,我們不會離開,會一直保護您……”
人群裡忽然傳出喊聲:“來了來了!都讓讓……”
這種時候最忌大聲喧嘩,警員示意同事看護住喻堂,回過頭示意人群保持安靜,剛好看見盡力擠過來的Darren。
人們雖然擠著看熱鬧,這時候卻格外配合,紛紛側身,給來接喻堂的人讓出條通路。
“您好。”
Darren匆匆和警員握了握手,來到喻堂面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感覺怎麽樣?抱歉,是我們反應的不夠及時……”
喻堂努力分辨出他是誰,朝Darren笑了下。
他的眼睛裡像是有層模糊的霧氣,眉睫被冷汗浸透了,視線並不能完全聚焦。
Darren愣了愣,正要再說話,心理谘詢師也從人群裡擠出來。
“不用笑,喻堂,沒關系。”
心理谘詢師還沒喘勻氣,快步到喻堂面前:“我們不會生氣……沒有人會對你生氣。”
“你做得很好。”心理谘詢師說,“不會受到懲罰,不會被電擊,放松下來……”
他在替喻堂緩解高度緊張的應激狀態,一旁的警員忽然聽得皺眉,低聲問Darren:“他以前被用這種方式懲罰的頻率很高嗎?”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喻堂和隋駟工作室的人清楚。Darren剛遞出名片,介紹了自己的身份,聞言也皺眉:“我們是他的新同事,對這段經歷不太了解,但根據我們的推測,應當不會少。”
發現喻堂手環的數值劇烈波動,Darren就聯系了心理谘詢師,按照手環定位趕了過來。他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看到那個作為物證的電擊器,神色還是忍不住沉下來。
這個東西給喻堂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在醫院那些天,負責治療的人最清楚。
Darren其實考慮過替喻堂申請勞動仲裁,但受到勞務合同的限制,適用的法律並不匹配。
隋駟的前經紀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折磨喻堂,也是因為拿準了這只是個什麽時候都能辭退的合同工。只要隋駟不親自阻止,就沒有任何人能替喻堂說話。
“聯盟新修訂了法案,勞務合同下暴力、霸凌、嚴重背離市場價格打壓工資的現象,也納入了仲裁范圍,一樣可以提起訴訟。”
警員拿過一份文件:“目前正在試運行,我們局是試點之一……如果當事人有訴訟意願,我們也會上報給監管部門,一並介入調查。”
Darren接過來,文件上只有零星的幾個名字。
有太多人都有顧慮,提起訴訟後會不會被暗中針對,在工作裡會不會受到排擠和冷遇,會不會被辭退,哪怕真橫下心辭職,會不會因為這種經歷被下一家單位拒收。
這些顧慮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讓人產生顧慮的工作環境。
“是為了改變更多人的生存狀況。”
警員說:“如果喻先生也覺得猶豫,我們完全理解。”
要站出來,原本就是件不算容易的事。
“專家對我們說。”
警員說:“很多人沒有意識到,這其實是一種另類的、很不易被發現的職場PUA,它會逐漸消磨人的意志,讓人逐漸失去反抗的動力和勇氣……”
半小時的卡牌時效剛過去,俞堂屏息凝神,正嘗試重新導入角色,忽然聽見了熟悉的觸發詞。
反PUA卡牌受到關鍵詞觸發,再度運轉,把他毫不客氣地彈回了意識海。
……
喻堂被醫生扶著,盡力站穩,冷汗涔涔地抬起頭。
他的臉色依然白得透明,剛才那些濃霧似的厚重迷茫卻像是被撥散了。喻堂按了按口袋裡的那份名單,慢慢站直,伸手去要那份文件。
他還不是很能說得出話,剛才和警方的交流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氣,但他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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