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琛搖了搖頭,他的動作依然沉穩利落,和平時一樣,有條不紊地保養著面前的槍械部件。
他的身體還在緩慢褪去顏色,眼底卻異乎尋常地黑,堅硬朗利,像是絲毫沒有受到消失的時間維度的影響。
展琛把零件攤開,逐個撥揀過,挑出一小段亮銀色的彈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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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層空間。
俞堂在叢林邊緣停下腳步。
日光朗烈,像是團熾燙流火,毫無阻礙地直射下來,照著一片接一片鐵紅色的鏽跡。
他面前的人皺緊眉,視線落在他身上。
俞堂松開手,火藥的余燼和空彈頭一起落下來,叮叮當當砸在地上,轉眼就被飛速生長的鏽跡吞噬。
……
鍾散放下手裡的霰彈槍。
他原本只是以貴賓的身份進入遊戲,競拍出現的A級異能卡,順便觀察13號的利用價值,可才進來沒多久,遊戲世界就發生了變異。
鍾散被困在了遊戲裡。
大概是貴賓的特權,他沒有受到所謂“同化”、“鏽蝕”之類規則的影響,也沒有急於進入封閉的室內。
鍾散聯系不上遊戲官方,沿著13號電子腳銬的信號一路找來,見到的卻是個面目陌生的青年。
“你不是13號。”
鍾散問:“你是誰?”
俞堂抬起右手。
他一言不發,掌心盤旋著一團不斷旋轉的淡青色粒子霧,中間包裹著一枚電子腳銬。
鍾散的瞳孔微凝了下。
……很顯然,對方是個更加強大的粒子級異能者。
他沒有在玩家資料裡看到相關記錄,也沒想到以13號那樣幾乎萬無一失的異能,居然會在遊戲裡被人這樣輕易地捕捉到。
這個人的能力顯然要強出太多,卻不知為什麽,不僅沒有吸收13號的粒子,反而把13號的粒子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又放任他一路追蹤到了這裡。
就像是……有意為之的一樣。
鍾散心頭止不住地沉了沉:“你是13號的什麽人?”
“我是他的前輩。”俞堂說,“他被拉去做人體實驗,改造成了異能者,被人買走,強行投進了這場大逃殺遊戲——他給人害得沒了命,我來替他報仇。”
俞堂問:“你呢?”
鍾散看著他,眼底沉下來。
和他說這些話的人不止一個,他還不至於聽不出對方意有所指。
日光把槍管曬得發燙,鍾散踩著鏽跡斑斑的地面,向前走了兩步。
“你也是他們的人?”鍾散說,“安全部,特別調查科?還是特勤局?”
俞堂收起那一團粒子霧,依然靜靜看著他。
鍾散:“不必白費功夫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你是想對我說,我為了復仇已經走得太深,還是我做的事已經和我最痛恨的那些人沒有區別?”
“如果我不做這些事,你們有辦法替我復仇嗎?”
鍾散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我只是在做正確的事,這件事難免要付出一些代價。”
“即使我不買走13號,也會有其他人買——他們的命運就是這個。”
“是他自己把他賣給我的,他缺錢,很多錢,恰好我能給他。”
“按照中央星的說法,我們是雇傭關系,我是他的老板,這不違反聯盟的任何一條法律。”
鍾散眼裡顯出些嘲諷:“硬要說的話,我還比你們中央星的一些老板有良心,起碼我還會給他報酬……”
俞堂說:“那在意他、等他回去的人呢?”
“我報我的仇,做我覺得正確的事。”鍾散說,“別人和我有什麽關系?”
俞堂:“你當初也是這樣把展琛賣給終端機的嗎?”
鍾散蹙了下眉:“你說什麽?”
“我沒問你。”俞堂看向他身後,“我問他。”
鍾散心頭一懸,倏地回身,卻沒能在身後看到半個人影。
他莫名生出無端詭異,徹底沒了耐心,語氣冷下來:“裝神弄鬼有什麽意義?你究竟——”
他的話隻說到一半,手中的槍就驟然被解析成無數粒子,又重新凝成一柄泛著寒氣的尖錐,懸在他喉嚨前。
“我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
俞堂看著他身後:“你和特勤局合作,把展琛賣給終端機,換了什麽?一次讓封青重生的機會?”
聽到這個名字,鍾散的瞳孔瞬間凝固。
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想要回頭,身體卻僵硬得一動也不能動。
“只有低維度的世界線,才能被終端機重置。”
俞堂說:“你能和終端機做交易,說明你已經脫離了那個維度……你只能剝離出你在低維度的那部分粒子,送進那本重生的書裡,想要挽回這場悲劇。”
“可你沒想到,終端機騙了你。”俞堂說,“時間重置以後,所有人的記憶都會被清除。”
俞堂:“倒轉時間、重來一次人生,糾正當初的過錯和遺憾,這種事永遠不會被允許發生。”
俞堂朝鍾散身後緩步走過去。
那些像是暗紅血色的鏽跡剝落旋轉,混在呼嘯的風聲裡,逐漸激烈鋒利,變成一場無聲的風暴。
“我把粒子附著在假39號身上的時候,因為維度差,沒能看清你的臉……但要得出答案,簡直太簡單了。”
俞堂說:“如果這個世界是封青的領域,那麽誰來做遊戲負責人,才能最好地控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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