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宇宙裡有那麽多低維度的文明,隨便挑一個,直接拿來用就行了。
只要想辦法繞過監察系統的邏輯自檢,就能做到任何想做的事,就能肆意掠奪那些異彩紛呈的人生和命運。
一切明明唾手可得,誰還會再去費那個力氣,從第一行數據開始,一點一點去搭建一片全新的世界?
影子拚盡全力掙扎,卻依然無濟於事,他被困在回收站裡的其他數據牢牢拖住,又被那片灰色緩緩吞進去。
蒲影問:“你有沒有想過,這才是你們不論奪走多少個世界,都還覺得孤獨的原因?”
影子怔住。
他的投影也已經變成了灰色,他看著眼前的人類,灰色的眼睛裡只有困惑和絕望。
他無法理解這些實體生命的思維,也到現在也依然沒能想得通——這些人類明明沒有能力摧毀穿書局,沒有能力剝奪維度、捕捉和操控電子風暴,可為什麽就莫名其妙地贏了這場博弈?
是穿書局自己吞噬了穿書局,是數據們自己選擇了躲進回收站。可他們明明每一步都嚴格推演過,符合優化後的最佳邏輯,為什麽還是會走到這一步?
“怎麽建造自己的世界……你們知道嗎?”
影子低聲說:“我們不記得了,學會了剝奪維度和捕捉世界以後,我們的信息儲量大幅增加,這些事就不記得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被其他困在回收站裡的數據拖進去。
那些數據瘋狂地搶奪走了他攜帶進來的最後一段顏色代碼。
……
“好了。”
時霽封鎖了回收站,他站起身,看向角落裡的遊戲世界:“我現在去找俞先生,剩下的事能不能拜托你?”
遊戲世界怔了下,還沒來得及回答,角落裡的盛熠已經掙扎著爬起來:“你瘋了!?”
他雖然不清楚那兩個人想要做什麽,可也知道一定是格外危險的事,相比之下,風暴眼內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區域。
“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死嗎?”
盛熠看著時霽,他的語氣已經透出乞求:“就留在這行不行?他們會解決的……再說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你就算趕過去也來不及……”
時霽:“風暴眼裡的時間是完全靜止的,”
盛熠回過神,臉色忽然變了。
……這不就是說,他們不論在這裡躲上多久,出去都還是那個最危險的節點?
他艱難地乾咽了下,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
如果是以前,盛熠寧死也不想讓時霽看不起自己。可這段時間的打擊已經碾碎了他的骨頭,恐懼從骨縫裡停不住地滋長出來,爬遍了他的全身。
他拚命讓自己喘了口氣,抬起頭:“你——”
盛熠愣在原地。
時霽根本沒有看他,走到遊戲世界面前,溫聲教他接下來的操作:“審核者、管理員、中介人的數據都在這裡了,‘影子’抓他們來,是想把他們的核心數據導回容器裡,讓他們繼續做倀鬼。”
半個月前,安全部就發現被嚴密關押的溫邇憑空失蹤,沒有越獄的痕跡,監控裡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蒲影來找時霽,和時霽要了風暴眼的詳細地形圖。
這些數據習慣了隨意擺弄低維度生物,在他們看來,人類無非是一團任憑搓圓捏扁的粒子,可以隨意捕捉、提取和修改。
那個影子原本有十足的把握,準備捕捉新的電子風暴填入終端機,再重新復活三個倀鬼,投回人類世界裡。
至於按條件檢索抓錯了人,把盛天成給自己做的新殼子也一並弄來,只是關鍵信息重複導致的一個檢索失誤。
“中介人的數據需要回填到回收站,不然那些數據還是可能會潛逃出來。”
蒲影接過時霽剩下的話:“管理員——”
角落裡的影子打了個顫。
“溫邇失蹤後的第三天,我們找到了他被丟棄的身體。”
蒲影說:“在生理意義上,他已經死亡了。”
“因為害怕被找到鑰匙,終端機剝離出他的核心數據,設法藏了起來——俞先生捕捉了這段數據,拿到了管理員的權限。”
“他和鍾散犯的罪,要接受聯盟法庭的最終審判。”
蒲影說:“我們需要把備份數據帶回去,填進他們的身體……”
遊戲世界忽然問:“前輩會有危險嗎?”
蒲影停了下,和時霽對視了一眼,沒有立刻回答。
……他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關鍵點在“喻堂”身上。
同一維度裡,不同時間線的喻堂是決不該相遇的——今天的喻堂不該遇見明天的喻堂,還活著的喻堂也不該遇見已經死去的喻堂,這是時間維度規定的最嚴苛、最無法更改的規則。
時間是最特殊的維度,它原本只能永遠向前流動。
如果不是存在維度差異,高維度的那個“審核者”早已經不再是真正的自己,兩個鍾散也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碰面。
一旦不該相遇的存在發生重合,空間就會發生崩塌,誰也無法預計這場崩塌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穿書局會嚴格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可電子風暴的存在卻為這種情況的出現提供了可能。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展琛曾經送給電子風暴了一節彈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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