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世界失控地狂怒起來。
“是封青的。”
遊戲世界的瞳孔掙脫了被強行覆上的鐵灰,他的身體開始有斷裂的數據逸散,那雙眼睛卻亮起詭異的猩紅,牢牢盯住審核者:“孤兒院,是封青的。”
審核者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他蒼白地盯著遊戲世界,張了張嘴,無力解釋:“我……”
遊戲世界一直很聽他的話。
這是他親手培養的世界,他可以教給遊戲世界任何東西,也可以從遊戲世界這裡隨意拿取任何東西。
他沒想到,只是拿走一個孤兒院,居然會觸及到遊戲世界的底線。
“小封……你聽話。”審核者絕望地無聲求他,“不要剝離你自己的基礎數據,他們在騙你,你會死……”
“你在騙我。”遊戲世界說,“你說接封青回來。”
審核者像是被無形的力道扼住了喉嚨。
遊戲世界問:“封青呢?”
審核者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一直都想錯了。
遊戲世界不是他的所有物,遊戲世界會服從他、認同他,會被他驅使著去吞噬玩家、製造卡牌,只是因為封青喜歡他。
遊戲世界是封青留給他最後的遺物。
就在剛才,他徹底越過了遊戲世界最後的底線。
遊戲世界周身的數據逸散得越來越快。
他在主動剔除審核者給他輸入的數據,原本被數據鏈維系架構起的身形開始隱隱虛化,變成了個時虛時實的影子。
影子朝審核者直撲過去。
“小封!”審核者被恐懼衝破了聲帶的封鎖,“你聽話!封青不喜歡吞噬別人的人,你不要惹他不高興,不要闖禍——”
影子恍若未聞,數據鏈被徹底掙斷剔除,他周身的空間激烈震蕩起來。
……封青不會喜歡他。
他是陰謀,是害得封青身體崩潰的領域,是封青最討厭的封閉空間。
他不乖,他吞噬了很多人,還沒有看住封青的孤兒院。
封青一定早就不喜歡他了。
影子徹底拋棄了審核者賦予的全部數據,激烈到扭曲的空間震蕩覆下來,正要讓審核者徹底湮滅,卻忽然被無形的力道攔住。
……
激烈得仿佛能吞噬這間機房的震蕩,像是被一隻手憑空輕輕一握,瞬間消散乾淨。
影子在空氣裡扭曲了兩下,他被困在了看不見的空間裡,想要掙扎,卻被那股力道徐徐按下去。
“學會憤怒了嗎?”俞堂說,“我們要先學會這個。”
無論是誕生在宇宙深處的電子風暴,還是人造的電子風暴,都是跨維度的產物。
對每一團電子風暴來說,吞噬和分解都像是人類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只有和人類一樣,體會過即將失去某種最重要的東西時無能為力的痛苦、不甘和憤怒,才會真正懂得那些在他們眼裡再脆弱不過的東西,對人類究竟有多重要。
“學到這一步就足夠了,把他湮滅掉,你自己也會腦震蕩,要在風暴眼裡睡上好久,還會忘記封青。”
俞堂抬起手,光線往返交織,一張淡青色的卡片在他掌心徐徐成型:“我給你新編了一套基礎程序,記得回禮。”
影子愣愣看著他,空洞的瞳孔裡,原本的猩紅色逐漸淡去。
“封青不會不喜歡你。”俞堂說,“你幫了他的孤兒院很大的忙。”
系統穿上機甲手辦套裝,從宿主的意識海裡出來,抱著那張數據卡牌塞給遊戲世界,高高興興貼著影子蹭了蹭:“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影子有些茫然:“……什麽?”
俞堂讓新編寫的數據重新導入遊戲世界,看向監控屏幕。
……
從一開始,俞堂就察覺到了問題。
孤兒院的偽裝被撤去以後,不論是藏身在溫室花圃的戴磊和宋思航,還是躲在二樓的柴凝和孟南柯,都曾經看見過牆角緩慢生長的鏽跡。
——有鏽跡生長,就說明空間不是完全密封的。
地下室有縫隙,可以讓三人組觀察上面的情況,大廳的門有縫隙,風雪都能卷著刮進來。二樓的每間臥室也都有縫隙,鏡子的碎片可以從門縫向內生長,窺探屋內的全貌。
第三層看似封閉了全部空間,連窗戶都被特意抹去了,可在布告欄的後面,還藏了一個洞。
這就是審核者給自己留下的後門。
審核者一直在欺騙遊戲世界。
遊戲世界的領域是完全封閉的空間,可這座孤兒院沒有任何一處空間是絕對密閉的,每一處都有縫隙,所以每一處都能被外部施加的指令滲透進去。
所以只要審核者強行下令,藏在地下室的線條就能被放出去。
不論遊戲世界怎麽抗拒,都會因為孤兒院裡沒有任何密閉空間,無法用領域把這些線條重新關起來。
“你的算盤打得很響。”
俞堂看向審核者:“可你忽略了一件事——孤兒院裡還是有密閉空間的。”
審核者癱坐在地上,他還沒能從湮滅的沒頂恐懼裡緩過來,沙啞著嗓音低聲問:“……什麽?”
“封青捐贈給孤兒院的書。”俞堂說,“有一大半,都還沒有拆封。”
審核者的瞳孔瞬間收縮。
他像是被當頭狠狠潑了一盆冰水,寒意滲進骨縫裡,挾得他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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