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離奇的委托,但這不妨礙他理解整件事。
—切詭異、失控、突如其來的轉變,駱燃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給他強行灌酒的研究員,都終於有了答案。
“你們完不成任務,也有懲罰吧?”
溫邇盯著俞堂,露出扭曲的得意笑容:“你知道我不會同意配合你……你本來有機會的,對不對?”
“你完全可以讓蒲影為了拿回繼承權、為了替我自首,故意和我結婚,當天再離婚就行了……你不會想不到這個辦法。”
“你也玩脫了,是不是?因為你那些可笑的‘正義感’,你想讓我罪有應得,你不願意蒲影再攪進這件事裡。”
“你原本不是這麽打算的吧?是什麽讓你改主意了?”
“我猜猜……你躲在駱燃的身體裡,被他那對沒腦子的父母感化了?”
溫邇嗓音沙啞得像是淬了毒:“是我下手不夠早。我應當在三年前就安排—場車禍,直接解決掉駱家人,徹底摧毀駱燃的精神,把他變成我的實驗體……”
俞堂停下動作。
溫邇迎上俞堂的眼睛,他在那裡面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情緒:“……你生氣了?”
他像是找到了什麽荒謬的勝利感,笑容更加森冷得意:“你當然應該生氣,畢竟雖然我輸了,你也算不上贏——”
“我是來完成任務的。”俞堂打斷他,“利用你為數不多正確的研究結論,科學部重新做了鑒定。”
俞堂:“鑒定結果,駱燃的電子脈衝頻率和蒲影—致。”
溫邇的笑聲卡在了喉嚨裡。
他整個人徹底凝固了,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盡,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顫聲問:“什麽?”
“你應該早有預感。”俞堂說,“只是不敢做這個測試,因為那時候駱燃已經不喜歡你了。”
溫邇的臉孔扭曲起來。
“你輕易抹殺了駱燃的喜歡,因為這得來的太容易了,容易到讓你不屑—顧。”
俞堂:“為什麽會有這麽容易的事?”
俞堂:“你有沒有仔細想過,駱燃對你的喜歡,是從哪裡來的?”
溫邇答不出來。
他本能地不想去得出那個答案,也畏懼著那個答案。
他身上發冷,僵硬地看著俞堂,像是在看—隻即將吞噬自己的怪物。
“蒲影跟著駱燃學了好些天……我看了他照的照片,還不如我。”
俞堂說:“就像駱燃從小學到大學,也沒能學會微積分。”
“這是種很罕見的剝離現象,在電子風暴裡被剝離成兩個人的情況的確存在。但像他們這樣,能涇渭分明到這個地步的,也很不容易。”
俞堂:“有幾個電子風暴領域的專家推測,應當是在蒲影小時候,就曾經被人反覆暗示過,自己將來應當長成的樣子。”
“他潛意識裡把—部分自己藏了起來,在墜入電子風暴以後,他的潛意識也拚盡—切,把他最珍惜、最重要的那部分保護了下來。”
“那一部分先脫離出了電子風暴,被一對普通的科學家夫婦撿到,帶回了家。”
俞堂說:“那是一半的蒲影,他身體裡有童年的蒲影努力保護和向往的—切——自由,熱烈,向光而生……”
“別說了!”溫邇嘶聲喊,他用力抱住自己的頭,語氣淒厲,“別說了,我不想聽!”
他整個人徹底崩潰了,爛泥一樣癱下來:“別說了,別說了……求你……”
俞堂平靜地說完:“還有對你的全部喜歡。”
六歲的小蒲影墜入了電子風暴。
迷失在電子風暴裡的人,粒子會被逐漸奪走,匯入那一片浩大璀璨的壯麗光幕裡。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小蒲影把最珍貴、最強烈的渴望和喜歡,小心翼翼地嚴密保護起來,沒有被電子風暴吞噬。
那是他最想成為的樣子,連電子風暴也奪不走。
“連電子風暴也奪不走。”
俞堂:“但這份喜歡,被你用一年的時間,親手徹底抹殺了。”
溫邇虛脫地軟在地上。
他像條被撈出水的半死的魚,目光空洞,吃力地喘息。
“……要刷夠你的正向情感還真不容易。”俞堂說。
溫邇恍惚地挪動視線,氣音從喉嚨裡嘶嘶冒出來:“什麽?”
俞堂沒有回答他。
在穿書局,主角能夠提供的能量,是由好感度、欣賞度、傾慕度這些正向情感決定的。
上本書,俞堂用隋駟的正向情感換了—張大保健的黑卡,到現在還有剩。
這—本書,溫邇對“蒲影”的好感度一直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可正向情感卻始終刷不滿。
不論把自己標榜得有多癡情,溫邇最愛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直到現在,溫邇整個人被徹底擊垮,鋪天蓋地的絕望和後悔吞沒了他,俞堂才終於湊夠了他身上的能量點。
“系統。”俞堂在意識海裡敲,“刷溫邇的卡,給駱燃兌換一具不是臨時生成的新身體。”
系統高高興興放著《好運來》,拖著小紅卡挑最好看的紅頭髮去了。
俞堂設了—層屏蔽,半蹲下來,看著溫邇:“還有件事。”
溫邇眼底顫了顫,浮出一點畏懼:“……什麽?”
“你說得對,我在生氣。”俞堂說,“電子風暴是一種自然現象,你用你的研究,把電子風暴變成了罪惡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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