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匠人手藝有高有低,但無一例外都是多面手,能打造金飾,能鑄造銅器,能雕刻玉石,同樣能做木匠活。
按照常理,金匠、石匠和木匠該各有分工,專精於一項。府令召集的匠人卻打破了郅玄的常識。
對於郅玄的疑問,府令反倒更是不解,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既為匠人,理當如此。”
按照府令的話,若是匠人不多學一些手藝,如何養活家人?就像是甲士,只會弓箭不會刀劍,不是開玩笑嗎?
“好吧。”
郅玄被府令說服了。
總體而言,匠人能力越高對他好處越大。等到了封地,著手改造農具時,這些匠人會有大用。
在府令的安排下,郅玄要求的大車很快做好。
車身比現有的糧車大出一倍,車板用堅硬的木料打造,車軸和車輪額外加固,承載力達到原有糧車的兩三倍。
車身兩側有可拆卸的護欄,車前有專門打造的橫欄和木杠,方便馬牛牽引。
大車剩下的材料,匠人們沒有浪費,挑選能用的,抓緊製造出一批獨輪車。
這些獨輪車是郅玄偶然提到,府令記在心裡,轉述給匠人,當天就得到成品。
“無需牲畜,一人可用,善,大善!”
比起需要牛馬牽引的大車,府令顯然更喜歡獨輪車。一人就能推動,使用起來極其方便,分發到奴隸手中,簡直不要太妙!
看著府令面帶喜色,聽他滔滔不絕講述該如何用先進的工具最大程度壓榨勞苦大眾,郅玄不忍直視。
更讓他不忍直視的是,被壓榨的對象竟然很高興!
在試用過獨輪車之後,役夫和奴隸紛紛表示:好東西,既省力又能多運糧,真是好東西!
甚者,在知道獨輪車是公子玄提出後,大家竟然齊聲稱讚:公子玄仁愛,當真是個大好人!
“公子仁善!”府令與有榮焉。
郅玄不說話,臉疼。
雖說是腐朽封建的奴隸主,也不能這樣欺壓善良的勞苦大眾。
左思右想,覺得實在過意不去,郅玄下令多給役夫和奴隸添加飯食。等到了封地,再給役夫一些糧食和麻布。如果役夫願意開荒,直接免除三年賦稅,之後五年隻交半賦。奴隸暫時沒有這樣的優待。
世情如此,郅玄不想區別對待也不行。他只能在制度范圍內,盡量讓奴隸吃飽,過得好一些。
萬萬沒料到,此舉又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郅玄的命令被有效執行,役夫和奴隸敞開肚皮吃得眉開眼笑時,消息不脛而走,城內庶人皆知公子玄仁善憐下,不只命人打造能省力的工具,還給大家能吃撐的粟飯。
消息越傳越廣,庶人們半信半疑,事情果真那麽好?
為證實傳言,幾人結伴,專門趕在飯點過來打探消息。
彼時,倉庫內的物資已經搬走大部分,役夫和奴隸將工具和繩子放到一起,各自拿著木碗排成長隊。
很快有公子府的侍人拉來大車,從車上搬下一隻隻散發著熱氣的大木桶。
木桶放在鋪好的席子上,發出咚咚聲響。
侍人顧不得擦汗,從車上抄起手臂長的木杓,墊著布掀開蓋子,登時,香噴噴的粟飯和熱湯映入眾人眼簾。
咕咚!
打探的庶人聞到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再看身邊,同來的幾人也和他一樣,盯著粟飯和熱湯眼睛都不眨一下。
侍人發現他們,並未上前驅趕,而是用力敲幾下杓子,讓役夫和奴隸排隊。
按照慣例,每人一碗冒尖的粟飯,不夠可以再盛。另外,役夫有一杓飄著油花的肉湯,運氣好的話還能吃到香噴噴的油渣。奴隸則是野菜湯,添了少許葷油,一樣的香味撲鼻。
乾活的奴隸常年生活在西都城,待遇已經比其他奴隸好上許多,卻也很少能吃上飽飯,何況是加了葷油的熱湯。
他們之中九成以上都是被送給郅玄後,才知道吃飽飯是種什麽滋味。
郅玄十分清楚,他之所以這麽做,只是不想虧心,並沒想到更多。然而,役夫和奴隸都視為恩情,吃飽了飯,乾活更加賣力。
役夫不提,奴隸迸發出這種熱情實在是極其罕見。
歸根結底,不過是一頓飽飯。
然而就是這樣一頓飽飯,迄今為止,也只有郅玄願意給。
役夫和奴隸吃飯的速度很快,放下飯碗,也不打算休息,繼續抓緊乾活,根本不需要侍人催促。
“公子有令,膳後可歇半個時辰。”侍人一邊將木桶搬回到車上,一邊說道。
根本沒人理他。
役夫和奴隸埋頭乾活,兩袋糧食輕松扛起來,邁開大步,像是憋著勁在比誰的速度更快、
侍人早有經驗,知道說了也沒用,留下兩個人看守倉庫,余者推車離開。
目睹整個過程,觀望的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決心。
幾人回家之後,將看到的一切告知親人,第二天就主動找上帶頭的侍人,希望能為公子玄乾活。
侍人不敢做主,將消息告知府令,府令不認為是大事,沒有上報郅玄,吩咐道:“來人就收下,和役夫一樣的飯食,再給些麻布。若是不要麻布,就換成粟。”
“諾!”
侍人領命而去,府令轉身去忙別的,很快將這件事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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