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在郅玄的不懈努力下,隨他就封的下大夫增至十人,另有金、絹數車,粟、黍百車。牛羊各三千,馬八百。
甲胄和武器方面,西原侯也沒有吝嗇,皮甲八百,長戟兩千,外加刀盾數百。
讓郅玄沒想到的是,西原侯大筆一揮,賜他百戶國人,三百戶庶人及奴隸千名。在他離開西都城時,這些人都會隨他一同去往封地。
西原侯答應的物資全部記錄在竹簡上,當日即命人調撥。
國人需由下大夫挑選,庶人隨國人一同調配。奴隸更加簡單,直接從西原侯的公田中抽調,大都是壯年男女,僅有少部分是老人孩童。
一切交代完畢,西原侯留郅玄用晚膳。飯後又留郅玄說了一會話。父子倆交談甚歡,在不知情者看來,西原侯哪裡是不喜歡公子玄,分明是寄予厚望。早年時的冷遇,不過是愛之深責之切罷了。
郅玄離開國君府時,已是深夜時分。
雨水不見蹤影,一輪明月高掛,點點繁星閃爍。
月輝灑落大地,郅玄登上牛車,在車輪的吱嘎聲中,手握記有物資和人口的竹簡,嘴角不斷上翹,一雙眸子燦如星辰。
第二十六章
自國君府歸來,郅玄召來府令,告知自己將就封戍邊的消息。
“君上將豐、涼二地賜給我,並有諸多賞賜,不日將會送到。”
聽到郅玄的話,府令滿臉驚訝,雙手接過郅玄遞來的竹簡,看到上面記錄的內容,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公子,如建新軍,必會被六卿忌憚。”府令擔憂道。
在西原國,公子戍邊並不罕見,前溯幾代都有公子戍邊之事。消息傳出,推崇戰功的西原國人會對郅玄更為讚賞,他在國人中的聲望必然更高。
然而,前代公子戍邊多是由三軍中調撥甲士,再於領地中召集庶人充為卒伍和役夫。待到公子歸國,軍隊自是各歸各位。這樣的安排既能確保戍邊軍隊的戰鬥力,也能協調軍權歸屬的矛盾。
西原侯神來一筆,讓郅玄建立新軍,暫且不論這支軍隊能否建成,從源頭上就是對六卿的一種挑釁。
三軍之外另立一軍,脫出六卿掌控,試問卿大夫們如何能夠輕易揭過?
從三軍中調撥甲士相當於臨時出借,待到戍邊歸來,軍隊仍將歸還氏族。新成一軍,還是從領民中招募,意味著六卿完全插不上手,至少明面上不行。
此外,郅玄雖有三地,領民數量卻十分有限,即使國君多賜下一百戶,滿打滿算,國人也不超過千戶。沒有充足的兵源,撐不起完整的建制,反倒成為明晃晃的靶子,要承受來自氏族的怒火。
從表面看,成立新軍是郅玄佔盡便宜。
事實上,一旦他按照西原侯說的去做,馬上就會站到六卿的對立面。
可若是不做,他靠什麽戍邊?
竟是一個死結!
無論郅玄願不願意,這個陷阱都是無解。
府令雖無大才,到底經歷不淺,郅玄沒想到的事,他一眼看穿。
在郅玄年幼時,西原侯尚能領兵,采用雷霆手段壓製氏族,有兩家直接從西原國的版圖上消失。
或許是他太過強勢,招來氏族的忌憚,才會幾次遭遇刺殺。
刺客當場自盡,根本無法查明身份。對外的說法是他國探子,實則早被懷疑是國內氏族所為。
西原侯失去軍權,再不能以強硬的手段壓製氏族,方才另辟蹊徑,在朝堂上製衡。現如今,這樣的手段用到了郅玄身上!
府令將自己的想法道出,郅玄因此發怒,他也顧不得了。
“公子,此事太險,稍有不慎則滿朝皆敵!”
真到了那個地步,別說密氏羊氏,連中立甚至支持他的氏族都不會坐視。
“起來吧。”郅玄苦笑一聲。
該怎麽說?
他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搞政治,他怕是連入門級別都夠不上。
認真反省一下,會獵歸來之後他還是有點飄了。明明告誡自己要謹慎,還是被順風順水和稱讚聲迷了眼。
在國君府時,他並非沒有察覺到不對,卻沒有深想,反而篤定自己有能力跨過陷阱。
結果呢?
現實給了他一個清脆的巴掌。
“公子,仆妄言,有罪。”府令沒有起身,仍趴伏在地。
“你何罪之有?起來吧。”郅玄溫聲道,“我就封一事不可更改,新軍也勢必要建。六卿處我會再想辦法,無需太過擔憂。”
“諾!”府令起身,神情依舊凝重。但郅玄既然這麽說,他不能再問。
“糧食和牲畜陸續會送到,你親自帶人接收。奴隸會直接送到封地,你安排幾個信得過的人手,讓他們先行一步。”
“諾!”
“再有,我想想,”郅玄敲了敲太陽穴,“從密夫人手裡要來的人,還活著的都送去郅地,安排他們和奴隸一起乾活。君上賞賜的婢女也送過去,讓人看著她,不許她同任何人接觸。要是有人主動聯系她,設法攔下來,能抓就抓,抓不住就殺。”
郅玄的語氣很平靜,府令卻吃了一驚。
“無需驚訝。”郅玄微微一笑。
府令能看穿的事情,他豈會一直蒙在鼓裡。被這樣算計利用,憤怒之下做出些過格的舉動,難道不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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