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國內再無此等巨獸,目睹者也不過是空口白話誇誇其談。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有幸遇到,不只遇到還率人獵殺!
一時之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西原侯難言心中是什麽滋味。
驕傲有之,苦澀有之,嫉妒有之,錯綜複雜,讓他凝視面前的竹簡,許久一動不動。
西原侯不懷疑信中內容的真實性。據侍人稟報,入城的騎士共有七人,除他之外,六卿也接到書信,內容想必大同小異。這樣的行事,只能證明獵犀屬實,準備入貢中都也不是虛話。
想到這裡,西原侯深吸一口氣,壓下複雜情緒,再次看向竹簡,斟酌信中提出的條件。
以犀皮、犀角和犀骨入貢,百年難得一遇。此等盛事,中都人王絕不會輕忽。傳揚出去,西原國必將名聲大振,壓過其他諸侯國,自己也將青史留名。
但有一個前提,自己的名字必須出現在入貢的國書上。
以國君為首入貢和以氏族之名入貢,象征的意義和得到的封賞絕不會相同。
前者的話,中都有極大可能免今年貢賦,賞賜國君,再由國君獎勵氏族。若是後者,就變成郅玄一人受賞,獲利的也只有三地屬民。
思及此,西原侯深吸一口氣。
無論從什麽角度考慮,郅玄提出的條件他都不可能拒絕。糧食牲畜非但要給,還要多給,必須要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不使國人覺得自己是在搶兒子的功勞。
總體來看,這件事屬於雙贏。
郅玄得了實際的好處,西原侯也能挽回名聲,在其他諸侯面前出一把風頭。可他還是肉疼,肉疼且憋屈。即使是朝中六卿也很難做到如此地步,一邊讓他牙癢,一邊讓他吞下苦水,臉上偏要露出笑容,更要昧著良心說一句苦什麽苦,甜的!
同樣鬱悶的還是密氏兄弟。
雖然三人沒有當面溝通過,可對西原侯的憋屈惱火,兩人也是感同身受。
看過郅玄的書信,兄弟倆對面而坐,都沒有說話的興致。
許久,密武才歎息一聲:“遲了。”
他說的遲,是未能提早發現郅玄在藏拙,沒能早作提防。如果預料到今日,他會先於密夫人下手,絕不會讓郅玄有長大和就封的機會。
現如今,郅玄人在封地,他鞭長莫及。
這位二公子在會獵時立下戰功,在軍中聲名鵲起,就封之前留下仁義聰慧的名聲,到了封地竟能獵得犀牛。
一樁樁一件件,誰能預料得到?
密武完全可以想見,一旦入貢事成,郅玄在國內的威望必將更上一層樓,各諸侯國也將傳揚公子玄的大名。
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公子康將被遠遠甩在身後,再想問鼎世子繼承國君之位,絕對是難如登天。
密紀也產生同樣想法。只是和密武不同,良久的沉默之後,他攥緊拳頭,臉上閃過狠戾之色。
縱觀各國,驚才絕豔的公子並不鮮見,戰功赫赫的同樣不少,但其中有幾個能成為世子?就算受封世子,在真正繼承國君之位前,也絕非沒有變數。
兄弟倆對視一眼,一人眼中閃過遺憾,另一人則浮現狠絕。
“大兄,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密紀沉聲道。與其等待虛無縹緲的變數,不如自己動手。
西原侯幾次遇刺,其中不乏密氏的手段。如今不過是舊事重演,派人到郅地動手,雖有諸多不便,卻也能更好地隱藏身份。
密武沒有馬上點頭,眉心緊擰,有些遲疑不決。
“大兄,你還猶豫什麽?”密紀身體前傾,抬高聲音,“犀實為罕見,入貢中都勢在必行。一旦事成,公子玄必聲名遠播,受國人擁護。屆時,公子康再無半分機會!”
密武斟酌利弊,在密紀再三催促後,終於下定決心。
“你去挑選人手,事情我來安排。切記嚴守口風,絕不能讓旁人知曉,尤其是小妹和公子康!”
“大兄放心!”密紀了解自己的兄長,知道他不做則已,只要下定決心,必然會布置周密。
兩人最終商定,挑選十名好手,藏在送糧的隊伍中,到郅地後伺機下手。為隱藏目的,密武不只答應了郅玄的要求,更在他提出的數字上多加兩成,面子做得相當足。
相比鬱悶的西原侯和設下詭計的密氏兄弟,粟虎等人的表現就顯得正常。
羊皓欒會接到書信,看過其中內容,不願錯過這樣的機會,痛快拿出糧食,準備組織起人手送往郅地。
粟虎和范緒在朝會上遇見,獲悉國君和其他四卿準備的糧食數量,不由得會心一笑,對郅玄的區別對待十分滿意。
出於這種心情,兩人非但沒有減少糧食和牛羊數量,反而添加不少。范緒更給郅玄送出秘信,提醒他警惕密氏的送糧隊伍。
之所以有這封信,實非密氏兄弟的陰謀敗露,而是范緒知道本次入貢的影響,料定他們不會隱忍,更不會什麽都不做。
“以那二人的秉性,絕不會坐視。”
粟虎也有類似想法,同樣命人出城送信,讓郅玄提高警惕。
兩人的書信是前後腳送出,信使行動十分小心,混在出城的商隊中,根本就沒有被人察覺。
國君府內,密夫人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奈何西原侯已經厭煩她,密武密紀為了計劃成功也不會任由她肆意亂來,最終的結果是又把自己氣病,躺在床上,喝了不少苦藥都未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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