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此情此景,郅玄猛然間醒悟,什麽沒有武力值的老人家,全都是偽裝!
人和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在兩位老人家的通力合作下,有毒的蛇很快被掃空,剩下的無毒蛇全都被甲士清理。掛在牆頭的巨蛇也被拽下來,一路抬回營地。
一行人回到營地,不可避免地引起一陣喧鬧。沒過多久,營內就飄散起烤肉和肉湯的香味。
眾人吃著蛇肉喝著肉湯,通過甲士的轉述,津津樂道此番奇遇,感謝公子玄賜食。
傳著傳著,內容開始出現變化,從公子玄出行遇蛇,率人滅之,變成了公子玄遇蛇,揮劍斬之。因同行有巫,不知不覺間,整件事還披上神異的色彩。
“聽聞巨蛇攔路,公子玄揮劍斬蛇,實不一般!”
事情越傳越離譜,等傳到郅玄耳朵裡,都有些漢高祖斬白蛇的意味。
他想解釋,可就和之前一樣,根本沒人信他。
他想和眾人證明巨蛇是被箭射死,根本就不是被砍死的,奈何蛇肉早就吃了,蛇皮也被處理掉,根本找不出證據。
巫醫桑醫不解釋,還有意推波助瀾。
作為一名合格的神棍,啊呸,是巫,巫醫同桑醫詳細分析此事,兩個老人達成一致,堅決不給郅玄解釋的機會。
護衛郅玄的甲士出自封地,會獵歸來時,親眼見過巨魚送上門,竟也開始相信這場奇遇事出有因。
郅玄又一次百口莫辯。
等到清晨出發,他能十分清楚地看到,眾人看他的目光變得不同,包括其他氏族送來的甲士,也明顯多出幾分敬畏。
郅玄默默放下車窗。
反抗不了,只能躺平接受。
他唯一慶幸的是,如今傳言隻局限在遷移的隊伍中,只要想想辦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傳到西都城。
趁著這段寶貴的時間,他必須高築牆廣積糧。
萬一哪天蓋子壓不住,也好有自保的能力,不會連抄起板磚的機會都沒有。
第三十二章
一場雷雨過後,郅玄一行抵達郅地。
看到立在地上的石碑,知曉前方就是目的地,庶人們立時發出歡呼。
“公子,已到封地。”府令在車外稟報。
郅玄推開車門,展眼望去,發現眼前依舊是一片荒涼,幾塊不規則的私田錯落在雜草之間,田壟上或站或蹲,聚集數個扶著耒耜的男人。
從外表上看,郅玄無法斷定他們是庶人還是奴隸。遣侍人上前問話,方知他們住在前方村落,是為一戶國人耕種的庶人,這片私田均屬國人所有。
看到郅玄的車駕以及車後數千人的隊伍,男人們頓時一驚,雖然不認識郅玄,也能猜出他來歷不一般,馬上將耒耜放到一邊,在路旁向郅玄行禮。
“車上是公子玄。”侍人提點他們。
公子玄?
郅地之主?
男人們立即伏身在地,一邊行禮,一邊不忘偷瞄,想看清傳說中的公子玄究竟是什麽樣子。
能得北安國公子顥讚賞,初戰即斬酋首的公子,一定是個虎背熊腰的偉男子吧?
不多時,村落中的國人得知消息,全都趕了過來。護衛車駕的一名甲士出列,上報郅玄,來者是他的父親、母親、兄長和兩個妹妹。
“見過公子!”
按照西原國律法,國人可以擁有私田,一旦獲得戰功,得到“士”的地位,就能擁有奴隸。
這戶人家父母俱全,兩個兒子都已長成,每年輪換服兵役。今歲輪到次子,恰好遇到郅玄隨國君會獵,被召往西都城。此後數月時間,一直跟隨在郅玄左右,這還是會獵之後首次還家。
甲士的父親也曾從軍,早年還立下戰功,這才有了諸多田畝,還曾有過兩名奴隸。兩個兒子的戰功不如他,沒有使用奴隸的資格,只能雇傭庶人耕田。
甲士的兩個妹妹年紀不大,跟著母親操持家務,行事落落大方,即使面對郅玄也未見靦腆畏縮,絲毫不弱於她們的兄長。
這並非個例,大多數國人家庭盡皆如此。
究其原因,一旦發生國戰,不只是男子,國人家中的女子也會被征召上戰場。一旦上了戰場,刀劍無眼,誰還會顧忌性別。
這樣的環境,導致了國人家中的女子十分強悍,遇到家中無男丁,能輕松撐起一家生計,也能上戰場斬獲戰功,為家族改換門庭。
氏族家中的女子則有不同。她們中的絕大部分都要聯姻,或為國或為家。一旦出嫁他國,所面臨的刀光劍影同樣不少,那是獨屬於她們的戰場。
郅玄留心觀察了一下,發現兩個女孩子發上的木簪十分特別,長且鋒利,遇到突發情況,完全可以當做武器使用,未必弱於青銅製的匕首。
一家人見禮之後,向郅玄送上粟米和鹿肉。
凡郅玄領地內的國人,初次拜見他都要送上五谷和肉食,以示對領地主人的尊敬。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
若是封地主人殘暴貪婪,魚肉國人,欺壓良善,將屬民視如豬狗,迎接他的就不是糧食,很可能是鋒利的刀劍。
這個時代可沒有君權至高無上的概念,奉行的是君視民如草芥,民視君如仇寇。哪個國君或氏族家主敢不把國人當回事,他們就離國人的憤怒鐵拳不遠了。
郅玄自出生起就住在西都城,封地內的事務一直由梁夫人和國君派遣的人管理。或許是有些理虧,在梁夫人和幾個媵妾接連去世後,國君將派遣的人手召回,不再插手郅地諸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