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震驚的不只是家臣,還有隨同出府的妾夫人。
和稷夫人不同,她們和原桃接觸不多,雖然同在王子府,卻因規矩和性情使然,很少有碰面的機會。
在印象中,原桃性情柔和,與人為善。不惹到她面前,極少會倚仗家世欺凌他人。
先前有傳聞,言她在城外衝破氏族車駕,還曾和太子側夫人發生衝突,幾人也未放在心上。隻以為是對方主動挑釁,原桃身為西原侯妹,不得已而為之。
換成她們任何一人,關乎到家族的顏面和名聲,也會做出同樣選擇。
今日則不然。
面對太子的家臣,原桃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下令動手,絲毫不擔心會招來何種後果。
她對上的不是任何一家氏族,是太子,極可能是未來的人王!
縱然妾夫人們早有準備,心知事情不可能善了,也讓家族派出私兵,相當於同太子一方正式交惡,可如此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一聲令下直接動手,還是令她們大受震撼。
捫心自問,她們是否能夠做到?
四人交換眼神,目光轉向原桃,又看向明顯有庇護之意的稷夫人,不由暗道:難怪夫人喜歡她,她們委實不及。
從獵人到獵物,從布局者到局中人,不過轉瞬之間。
對戰數倍於己的敵人,兩百甲士化整為零,大陣分成數個小陣,持盾的甲士仍在最前,其後是長戟,戟後是圓盾和長刀。弓手和弩手位於隊伍中央,瞅準時機,箭矢如雨飛出,罩向家臣帶來的私兵。
破風聲接連不斷,在私兵的慘叫聲中,甲士伴隨著箭雨衝鋒,直撲家臣的戰車。
擋路的私兵要麽被大盾撞飛,要麽被長戟挑開。落地之後僥幸未死,也會被後來的甲士補刀,口中噴出鮮血,掙扎片刻氣絕身亡。
因中都城地位超然,人王多年未下伐國令,王族私兵極少上過戰場,對上百戰甲士,別說取勝,完全是被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
兩百甲士如虎入羊群,開啟一場單方面的屠戮。殺敵如砍瓜切菜,輕松到讓他們感覺荒謬。
這就是太子和王子的私兵?
怎會如此之弱?
就算是草原狄戎,生死關頭也會拚死一搏。眼前這群人倒好,陣亡不到三分之一,竟然勇氣盡喪,放下兵器跪地求饒?
甲士不覺半分得意,反而火冒三丈,怒其不爭,憤其懦弱。
這就是中都城?
這就是王室?
這就是君上要入貢之地?
簡直匪夷所思,荒唐之極!
根本無需各家私兵相助,兩百甲士衝上去後,戰鬥呈現一面倒。家臣帶來的私兵不堪一擊,最後竟有半數人丟掉武器,趴伏在地乞求活命。
甲士們沒有停止殺戮。
原桃一刻不下令,他們就一刻不會停手。
終於,原桃抬起左臂,甲長立刻敲響盾牌。
甲士們不再理會喪膽的私兵,陸續越過他們,抓下在戰車上怒吼的家臣,如拖犬彘一般將他們拖到台階前,用力摔到地上。
太子的家臣費力抬起頭,眼前是一柄斜插在地的青銅劍,正是他先前擲出。
原桃仍是居高臨下,立於台階之上,袖擺纖塵不染;他卻已跌落在地,滿身鮮血,謀劃全部落空,就此一敗塗地。
原桃,西原侯,原氏。
家臣忽然大笑,形容瘋癲,聲音尖銳刺耳,似鬼哭狼嚎。
笑聲過後,家臣奮力掙脫鉗製,猛然向前一撲。
裂帛聲中,血如泉湧。
家臣撲倒在地,脖頸被劍刃劃開,當場氣絕身亡。
第一百九十八章
計劃失敗的消息傳回,太子跌坐案後,臉色慘白。
“廣大夫自戕,五百甲士戰死兩百,余者降。”
侍人趴伏在地,頭低得不能再低,每說出一個字,聲音都帶著顫抖。豆大的汗珠沿著脖頸流淌,頃刻浸透衣領。
殿內點著火盆,暖意融融,太子卻如墜冰窖。孤注一擲,結果卻是一敗塗地,果真是蒼天不佑。
侍人話音剛落,殿外又傳來腳步聲,是人王傳下口諭,召太子入宮回話。
來人是人王近侍,侍奉人王多年,很能把握人王的心思。
之前見到太子,他都是客客氣氣,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今日同太子當面,侍人態度依舊恭敬,臉上卻無半分笑意,一言一行照章辦事,帶著明顯的疏遠。
太子心中咯噔一聲,料想此去將面對什麽,不由得心如死灰,臉上也帶出幾分。
侍人心中歎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派兵包圍王子淮府邸,口口聲聲汙蔑西原侯妹,虧也能想得出來!
原桃不過是幌子,劍鋒所指無疑是王子淮。
真能成功倒也罷了,可惜事情不成,一場血鬥之後,兄弟四人徹底撕破臉,太子和兩位王子沒佔到任何便宜,反而損兵折將,引得局勢動蕩,城內流言紛紛,實在得不償失。
更糟糕的是,這次事件徹底暴露出中都城的虛實。
幾十年沒有伐國之戰,王族私兵不出中都城,未經歷一場大戰。平日裡好吃好喝供養,一個個高大健壯,實際上全是表相。
遇到諸侯國軍隊,尤其是精銳甲士,底子直接被掀開,在數量佔優的情況下仍是兵敗如山倒,顯得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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